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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花无绛一家被花老爷从花府赶出来之后，春荣家的甚至连马车都未给他们备着，还冷嘲热讽道：“花家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门的。”
他们拎着行李回到自己破旧的院子里，看着漏风的木窗和透光的屋顶，方怀念起在花府的好处。
周天香哭道：“你们这两个前世欠了债的冤家，做什么要去招惹那家的小娘子，这不，把我们一家都给赶了出来，连我私藏的那些玩样儿都统统收走了，这家里光光的，没米没柴，怎么过得下去啊！”
宝哥儿也哭，他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捂着肚子对自家母亲要吃食，“母亲，我饿了，我想要吃朝食，要翡翠小饺。”
“要什么翡翠小饺，自家可是吃不起的，娘给你去外边弄些米粥来。”
没想到宝哥儿抱着周天香的大腿就是不放，嘴里念叨着，“我不要米粥，不要米粥，我要吃翡翠饺子。”
“宝哥儿听话，米粥也是极好吃的……”周天香一开始还耐心地安慰一两句，到后来她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冷呵道，“要怪就怪你的好姐姐，偷别人家的东西还被发现了，弄得被那一家给赶出来不说，还被羞辱了一顿。”
周天香越想越气，但她还能克制不过抱怨一两句，没想到花无绛听后却是突然发作，把行李一掀，“啪啪”便是两巴掌，拖着明娘子的辫子就往外边走去，“走，给我去向大兄和玉娘子告罪。”
明娘子被他拽得生疼，尖声哭泣，又叫着，“娘！快来救我！我要被爹给打死了！”
周天香赶忙拽着花无绛的衣袖，“你生气归生气，别打孩子啊，我们家明娘子不过是看着眼馋一时想不开这才拿走的，要说难道你不眼馋吗？”
她抱着明娘子，越想越觉得自家女儿真是受了委屈，这一家穷成这样，都赖花无绛是个没用的，话也越说越难听，“同一个爹出的，人家要什么有什么，你呢？家徒四壁，我当年真是瞎了狗眼才会嫁给你的！”
花无绛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扣进了掌心里。
他看着自己的房子，又想到那家的屋子，越对比越不服气，他朝周天香逼问道，“钱呢？首饰呢？你藏到了哪里？”
“我可是一个铜子都没有……”看着花无绛血红的眼睛，周天香哪敢继续骗他，只得乖乖地说出自己藏钱的地方，“都在那个衣服包里，用个木匣子装着的。”
花无绛把衣服包翻了个底朝天，不仅拿走了木匣子，连带衣服上缝着的珍珠都给一粒粒地抠下来，揣上这些，花无绛出了门，把院子门摔得“砰”的一声响。
半晌，院子里才响起撕心裂肺地哭嚎声，“花无绛，你这个死鬼！竟然一个铜子都不给老娘留！这是要活活饿死我们母子三人啊！苍天有眼，怎么不劈死那个没卵子的横死贼！”
这下热闹了，明娘子本就默默哭泣，宝哥儿肚饿又觉得自家母亲哭得好玩，跟着一起干嚎了起来。
整个巷子都能听见他们的哭声，就像是昭示她们回家一般的号角。
从墙头冒出一个脑袋，倒是个看热闹的妇道人家，甜瓜子嗑得直响。
周天香见到有人看笑话，倒是不哭了，神奇的是她眼泪说收就收，除去泪痕还留在面上，就像是个没事人了，她站起身，叉着腰，又是个可以与人大战三百回复的模样。
“哎，这不是花家娘子，不是榜上了亲戚去打秋风了，怎么回来了？呦，还是走路回家的，你那亲戚没用马车送你们么？”
“呸，看什么看，小心我戳瞎你的狗眼。”
“有本事你就来，我家男人非得一根一根地敲断你的手指，你以为每个男人都像你家那个，我家大壮对我那可没话说。”
“等哪一天，狐狸精摸进你家屋子，你就急吧。”
那妇人对她丢了把瓜子壳，下了墙头。
宝哥儿却是在地上打起了滚，哭嚎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说什么呢，这不就是你的家。”
“才不是，我家才不是这样破，我要回去——”
周天香舍不得骂自家宝贝蛋，指着明娘子便骂，“你这丧门星，不是要你好好听话么？都说了徐徐图之，徐徐图之。我们先留在那里，再慢慢做打算，总有一天那里的东西全部都是我们的。你倒好，偷了小娘子东西，害得我们被赶出来了吧。”
明娘子又气又恼，气话脱口而出，“你就会怨我，你怎么不怪怪自己？要是你当初嫁给了花老爷做当家主母，我和宝哥儿不就从出生开始便享受起玉娘子的待遇了？”
“我要是有那本事……”
当家主母。
不知为何，这个词触动了周天香脑袋中的那一根弦，“我是没那本事嫁进去，但是有人可以……”
这么一思索起来，自己那个弟妹也是过了有两年多了，难道大爷就没有娶续弦的念头？小娘子也没有想要一个母亲的念头？
即使他们的确没有想到，自己也可以去提醒一二，来尽到自己身为婶母的义务。
提醒一二之后，下次真的要挑选合适人选的时候，自己也得插上一脚，顺便推荐几个人选。
若是成事了，那些人家要送些银钱来也没什么不对的。
虽说赚些死人钱财实在是说不上什么好听的话，但是即使自己不去推荐几个人选，也会有别人推荐，自己终归是小娘子的二婶母，又是大爷的弟媳，不会亏待他们的。
周天香这样一想，却是理直气壮了起来。
她眼睛一转，便出了门，往花家后门去了。
“你还敢过来找我？这府上的下人都在议论你们一家早上被老爷赶出来的事情，春荣家也放话说不许任何人放你们进花府，要是被人发现你来找我，我就完了，会被发卖出去！”
这名小丫鬟名叫枳实，当初在花家瞧见她，一眼便知道她是个有野心的丫头，便使着钱财一来二去地勾搭上了，那丫鬟又是在玉娘子的屋里做事，府上四处都走得开，交钱换来各处的轶事也是值得的。
面前的枳实明明只是个下人，仍是对着她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只是周天香现在有事相求，只得耐着性子地道：“我这次来也是有事相求，你要是想要有个前程，就继续听下去。”
“你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还要去给小主子端食物的。”
周天香在心里暗啐了她一口。
什么端食物？
就一粗使丫鬟，平日里扫扫玉娘子的庭院，还敢在自己面前摆乔。
周天香心里道：也不知道当初搭上我的时候，是怎样说话的，现在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摆出这个糟心样子，还不是为了钱？
她便往枳实手里塞了一个小小的银块，方才说道：“今天早上一事，不过是误会，过不了多久，花老爷又会主动请我们一家上门的。”
枳实摸摸手中的银块，很是不屑。
就这样一点重量，还不如裴夫人刚才赏自己的银饼。
却是一想，这人虽说穷了点，但是好歹还是老爷的正经亲戚，纵使有些误会，说不定两家马上又恢复交好，自己一个下人还是尽量不要得罪她的比较好，便说，“好吧，有什么事请你说，我照办便是。”
拿了钱果然又是另一番嘴脸，周天香面上却是讨好地笑着道：“枳实姑娘，说几句话总不会误你的事。就需要你去探听一番，这小娘子到底想不想要一个母亲？”
枳实哪会被她轻易骗到，“呵，那还有什么好处？”
“好处，自然是有的，”周天香做出要从袖子里掏东西的模样，“只是要等你做完这件事再给你。”
“呵，你还不信我。”
枳实却是见着她袖中的光泽，透亮的玉色，这可是个好东西，心生贪恋。她面上堆起了笑容，拉着周天香的衣袖不放，“先给了我，我也好给你办事。”
“给你看看可以，但是要说是给你，还是不行。等你回了话，我再给你。”
枳实一跺脚道，“好，你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周天香焦急地在后门等着，没过多久，枳实便回来了。
“嗯，怎么样？”
枳实道：“姐姐们，把我骂了好一顿呢，小娘子一直都讨厌大家讨论这个话题，之前裴夫人提过几次也被小娘子又哭又闹给驳回了意见，我看老爷就是一心想要娶个续弦，也得看看小娘子的意见，这事怕是难成。”
“唉唉，这下可麻烦了。”
“但是……小娘子今天开了窍，好像是松了口，和说裴夫人想要一个母亲。”
周天香突然惊喜道：“太好了，”趁枳实不注意，一溜烟便溜走了。
“唉唉，说好的报酬呢！”枳实却是一下子没抓得住她，便让她跑远了，气得跺脚，把后门一摔走了。
周天香在巷子口大笑，她一开始就不想把这个好物件交给枳实这个贱人。
得知自己需要的消息，也就不需要再继续吊着她的口味了。
她把衣袖中的玉镯拿出来亲了一口，得意地迈着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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