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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泰旭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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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泰旭和李治的互动,李世民看在眼里,觉得甚好。他一向觉得嫡幼子过于软弱了些,但他哪里功夫去教导李治?长子是当然的接班人,自然是重点培养对象,嫡次子打小聪慧过人,最是懂得自己的心思,所以也是心头肉。这人的感情啊,也是有限的,就像是一盆粥,倒出去的多了,留下来在分摊到其他人碗里自然就没多少。何况,他整日忙碌不休,能够像今日这般清闲的很是难得。

    “大郎!”李世民温和地对李泰旭道。

    幸亏李泰旭如今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虽然每次心里都暗暗吐槽:大郎,武大郎,真是晦气啊!“圣上请吩咐!”他恭声道。

    李世民轻轻拍拍身旁的李治:“大郎,既然都是同宗,依照辈分,某与你阿爹同辈,稚奴叫你一声‘堂兄’也是名副其实的。稚奴自小长在某跟前,原本,是舍不得让他出宫开府的,就是担心他在外面住着不习惯,但没想到才出去两日便认识了大郎,每天进宫张口闭口就是‘堂兄’,连某和他阿娘都听得嫉妒了。某这想啊,李侍郎家的嫡长孙到底长得多吸引人,居然将稚奴的魂儿都勾走了……”他严肃地上下打量着李泰旭。

    李承乾不由替李泰旭捏了一把冷汗。李泰旭暗暗撇撇嘴。这话说的,好像咱是啥妖精似的,呸呸呸,说啥呢?咱可是堂堂正正的大男人!他呵呵一笑,道:“我也不知咋的,一见到晋王殿下就觉得很亲切,或许是家里没有兄弟的缘故吧!再加上晋王殿下待人真诚和善,就不由地想亲近。这人之间的缘分啊,谁能说得清楚?那日,我被祖父和阿爹赶出府来,哦,是因为嫌弃我整日待在书房,怕读书读傻了。咱们原本是要去逛街的,但跟去的小厮丫头们却舍不得才到手的工钱,说啥那是他们这辈子亲手赚到的第一笔钱,很有纪念意义,说啥都要留着,所以我家九叔和表兄就提议干脆去兴善寺好了,既不花钱又能赏景。没想到,就遇到了太子和晋王。原本不知道啊,以为是谁家的官宦子弟,挺不服气的,干嘛你一去就封寺不许让人参观浏览啊?和寺庙里的执事争论了几句,然后执事就去禀告了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位郑郎君。就我说,既然不让参观就算了呗,可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和善亲民,就我说啊,都是圣上的言传身教啊!”

    李世民呵呵一笑,李承乾松了口气。李治噘着嘴扭了扭屁股,嚷嚷道:“堂兄,难道稚奴不好吗?你都夸长兄了!”

    李泰旭嘴唇微微一翘,笑道:“晋王殿下自然也是很好啊,既聪明又懂事,更让我感动的是殿下非常孝顺,我应该向你学习。”

    李治的小脸红了红,靠在李世民怀里羞涩地道:“那是稚奴应该做的,阿爹阿娘很辛苦,长兄能帮着阿爹处理朝政,四皇兄能说会道哄阿爹阿娘高兴,可稚奴啥都不会,只会添麻烦……阿爹,稚奴是不是很没用啊?四皇兄说过稚奴好多次,不许稚奴来烦阿爹,说稚奴只会添乱。阿爹,稚奴很想替阿爹阿娘分忧的,可又不知该如何做,长兄说稚奴还小,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学本事,以后总能帮上忙的。”

    李世民眼风轻轻一扫,见李承乾目光温和地笑看着李治,眼里满是宠溺和无奈,暗暗点头。又微微皱了皱眉,责备道:“稚奴,不许背后议论你四皇兄!”

    李治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忐忑不安地看向李承乾,李承乾微微摇摇头,他失望地撇撇嘴,望向李泰旭。李泰旭轻轻点点头,笑道:“晋王殿下的心意圣上已经知道了,正如太子殿下所言,晋王现在年纪尚幼,你能做的便是好好读书长本事,以后才能更好地替圣上和太子殿下分忧解难,同时,你得把身体锻炼得棒棒的,如此,圣上和皇后娘娘才能放心。作为父母,最希望的不是孩子有啥大出息,而是平安、健康、快乐、幸福。以我为例吧,因为脑子糊涂了几年,现在现在多看一会儿书,祖父祖母阿爹阿娘都会让身边的人提醒我,让我劳逸结合,不要累着了。隔三岔五,九叔和表兄就把我带出门去,一是疏散心情,二是体验民情。九叔和表兄说,世家子最重要的不是读多少书,而是从书中悟到些啥,所以,一般十岁左右就得外出求学,四处拜访名师,其实就是为了增长见识,不要成为那目光狭隘的井底之蛙。我祖父阿爹说,读再多的书,学再多的艺,不能用到实际生活中,还不如啥都不学,至少不会成为只会之乎者也的迂夫子。我总结为一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立成鄄鄂。”成功将话题转移,又顺便推出一句名人名言,李泰旭暗暗给自己点赞。

    “啪啪啪”,李世民轻轻拍了拍掌,高声道:“不错,很不错!你祖父和阿爹教育得极对,而大郎你的悟性也很高,真是让人意外啊,你居然只比稚奴大几个月!即便是成人,也少有如你一般清醒明白的!”一时兴起,他铺开纸提起笔,李承乾连忙上前研磨。

    李世民好书法,最擅长飞白体,这在历史上都颇为有名。可惜传到后世的,仅有晋祠贞观宝翰亭内的那块巨石丰碑《晋祠之铭并序》,中间额书“贞观廿年正月廿六日”便是李世民以飞白体所书,而后人能见到的便只有这九个字了。所以,见李世民开始挥毫泼墨,李泰旭忍不住上前几步,伸长了脖子。

    李承乾微微一笑,给一旁的李治递了个眼色,李治会意,笑嘻嘻地拉着李泰旭走到御案前,轻声道:“堂兄,阿爹的飞白体写得很好哟,大臣们说颇有二王之风。”

    李世民刚写下一个“读”字,李泰旭的眼睛不由一亮,忍不住又走近了两步,紧紧地盯着李世民的那只手,而自己的右手,也不由自主地虚虚一握,模仿着李世民运笔姿态。待李世民放下笔,满意地打量着那副字,转过头,却发现李泰旭站在自己身边,目光呆呆地盯着那字,手还在不停比划,额头已布满了虚汗,一滴滴顺着面颊滑下。李治瞪大了眼,正要去拉扯李泰旭,被李世民轻“嘘”一声止住。

    “咋办?”李治凑到李世民耳边便低声问道,“阿爹,堂兄该不是犯傻了吧?”

    李世民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对李承乾轻声道:“大郎或是悟出什么,替他铺设纸张,给他一支笔,咱们瞧瞧他能写出甚惊天之作来!”

    李承乾犹豫地看了看御案前的李泰旭,道:“那儿子去叫醒大郎。”

    “不必了,就让他在那书案上写,现在不宜惊醒他!”李世民连忙道。作为书法爱好者,他自然知道这个“悟”是多么不易。有人练习了一辈子书法,但只能依葫芦画瓢写得规规矩矩,毫无自己的思想,那是他根本就没“悟”。

    李承乾一惊,但见李世民再次确定地肯定地点头,咬咬牙,走过去,轻手轻脚地重新展开纸张,选了一支笔放到李泰手中。此刻,李泰压根儿就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手中一握住笔,看到桌上的纸,便大步上前,龙飞凤舞写下一首“竹石”: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只是,此次并非楷体,而是行草。

    李泰旭一气呵成,力量内含,藏筋包骨,大有“挥戈利剑,快马风樯”之势。

    “好!”李承乾不由大声喝道。

    这一声高喝,将李泰旭“惊醒”过来,眨眨眼,瞅瞅手里的毛笔,又略带呆愣地环视一周,一下子涨红了脸,将笔一丢,忙退到一旁,躬身推手道:“小子莽撞,求圣上恕罪!”

    李世民走到案旁,见了那字,点点头,摆手笑道:“何罪之有,不过是借某的书案用用。大郎,先前可是悟出了什么?这首诗可是你作的?”

    李泰旭腼腆羞涩地道:“也就是被圣上的字所吸引,不由自主地模仿您的运笔方法,突然就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只是,咋跑到您的书案前去的,却是不知了。哎,或许是脑子还没完全恢复吧,幸亏圣上宽容仁爱,若是换了其他人,不说下令把我一刀咔擦了,肯定也得治我个君前失仪的罪。哦,您问这首诗啊?也不知咋的,刚才见到您写的字,只觉得那字一个个的就像一棵棵坚韧不拔的竹子,那么的无畏无惧、慷慨潇洒、积极乐观。您问我这首诗是咋来的?不知道啊,就突然从脑子里冒出来了,写完才知道自己写了些啥,还亏得太子殿下将我叫醒了,不然,还不知会做些啥出格儿的事情来!太子殿下,多谢了!”他慎重地向李承乾拱手道。

    李承乾温和地向他点点头,对李世民笑道:“阿爹,大郎这字虽说略显稚嫩,但毕竟年岁小,只要勤加练习,以后必成大器。您瞧瞧,这字体可是与向他所写的楷体一般,也是有所突破?”

    李世民赞道:”某真是羡慕李侍郎啊,有如此通透灵性的孙儿,好,很好!”

    李治眼珠一转,拉着李世民的胳膊摇了摇,嘟着嘴道:“阿爹,稚奴可不可以经常去找堂兄玩……嗯,不是,是向堂兄请教。堂兄书读得好,字写得好,有见识,懂得好多东西,非常值得稚奴学习!”

    李世民宠溺地摸摸他的脸,笑盈盈地道:“你堂兄还得读书呢,平日肯定很忙碌的,若是你经常去打搅他,必然会影响到他的学习。”

    李治摆摆头:“不会的,稚奴可以跟着堂兄一起读书啊!阿爹,您知道吗,堂兄已经把《春秋左氏传》都全学完了哟,那日我见堂兄在做注解呢!嗯,他将所学的全部书都作了解释,不少观点颇有新意,稚奴觉得,比老师们讲的还要清楚透彻。”

    李泰旭忙道:“晋王殿下谬赞,我哪里敢和大儒学士们比,不过是结合了家中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各种注解,然后加上自己的一丁点儿想法,哪里算啥有新意?至于您所说的更清楚明白,那是因为我觉得既然要读书,就要把每个词每个字掰碎了读,不要弄得云里雾里,读了几十年,只能跟着书本背诵。其实啊,我也是想偷懒,想着既然都学了,干脆一次弄明白,以后便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别的事情。”他嘿嘿一笑。

    这时,内侍禀告说是越王殿下到了。李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走进来,像个圆球似的滚到大家伙儿眼前,就要弯腰行礼,却因为太过肥胖,肚子一堆肉,哪里弯得下去,不过是埋下头拱手做个姿态罢了。“拜见阿爹,见过长兄!”他颇有礼貌地道,又笑眯眯地转向李治和李泰旭,“稚奴和大郎走得太快了些,某在后面唤都唤不应。”说着,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

    李世民见到嫡次子,顿时眉开眼笑,见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心疼地赶紧让人端水伺候李泰梳洗。李治在旁委屈地直撇嘴。李承乾淡笑着看着内侍们围着李泰忙碌,竭力掩饰着脸上的落寞。

    李泰已经是习惯了自己的与众不同,坦然地接收着内侍们的伺候,净面洗手梳头,还到一旁的小屋子换了身衣裳,这才神清气爽地走出来。几名内侍立即搬来坐榻,却是与平素见到的不太一样,更高一些。

    “青雀,赶紧坐下歇歇!”李世民心疼地道,却忘了李承乾一直在旁站着。

    李泰微微欠了欠身,道:“长兄在旁,青雀岂敢放肆?”

    李承乾温和地道:“你这身子受不得累,还是赶紧坐下歇一歇吧。来人,赶紧给越王殿下端莲子银耳羹,多放些糖霜!”

    李泰眼睛闪了闪,笑道:“还是长兄坐吧,您腿不太方便,站立久了待会儿肯定会疼的!”说着,作势便去搀扶李承乾。

    李承乾眼里闪过一抹厉色,摆摆手:“太医说,我得适当地活动,先前一直跟随阿爹批阅奏章,坐了好一阵子了。来,我扶你坐下,小心些,这坐榻似乎还是低了点,你坐着或会难受,今儿回东宫我让人给你重新打造一张。”

    李泰旭眼观鼻鼻观心,垂目细细地打量着脚下的砖石。这玩意儿叫“金砖”,你甭以为真的是金子做成的,而是专供宫殿等重要建筑使用的一种高质量的铺地方砖。因其质地坚硬细腻,敲之若金属般铿然有声,故名“金砖”。因为并非用于装饰,所以这些砖都是素砖,也就是没有雕刻任何花纹图案。后世,有将秦砖制作为砚台的,古朴简洁,自带一种历史的沧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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