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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碎星针本是七巧玲珑门的独门暗器。”朱臻拿起一支茶杯摩挲着“七窍玲珑门的祖师便是庆末奇人郭世宁公。世宁公不世之才,机关营造之学冠绝天下。太祖所以能横扫天下,多赖其力。”
“但他生性淡薄,大明定鼎后,便上疏请辞。太祖虽允他辞官,却将宁国公主嫁与其为妻。彼时世宁公原配李氏已然身死,据说世宁公与李氏的幼子在宁国公主嫁与其后便流落入了江湖中。”
朱臻轻叹了一声,又说道:“此子虽然年幼,但天赋异禀,又得世宁公传授,于暗器一道颇有心得。未过几年便在江湖中闯出了名头,他自号七心道人,创立了七巧玲珑门。这七心道人幼时受了暗伤,不能习武,故而玲珑门中无有武艺传承。”
“这碎星针便是七心道人传与入室弟子的防身之物。此物巧夺天工,世间竟无人可以仿制。是以江湖传言,此物本是世宁公所制,只因疼惜幼子,方传与了七心道人。七心道人一生收徒四人,这碎星针每位弟子一套,七心道人自留一套。其后七巧玲珑门便依此例,每代门主皆是收徒四人。这门中的字辈便依照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顺序排列。”
朱臻拿起茶壶斟满了一杯。“十余年前,玲珑门主袁子秋将一支碎星针献与朝廷。圣上召宁国公郭解上京,仿制其物。这宁国公正是世宁公与公主之后。未想不足半年,明照坊大火,宁国公阖家身死,竟无一人逃出。这一支针筒应是焚毁了。”
玄通子将斟满的这杯茶水放至方百川身前,接着说道:“袁子秋性喜诙谐,一生收徒四人。首徒方不贪,为人贪财重名,一双巧手却是无人能及。那闻名江湖的霹雳弹便是出于其手,后改名方不贫,十年前死于京西英烈祠中。据传他那一支碎星针流入其师弟袁不疑手中。”说着斟满了一杯茶,放在了张耀身前。
听得袁不疑之名,张耀强自镇定,提起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次徒李不悔,其人心思驳杂,于暗器一道不甚用心,据说早年便已改换门庭,修习武道。江湖上倒有近二十年未闻其名,若其尚在,应已年近花甲。”朱臻斟满了一杯茶,放在朱逍遥身前。
“三徒袁不疑,冀州人士,暗器上的造诣不让乃师,在翰林院**职,月前便已出京返乡。老夫在京中与他还见过几面。此事应与他无关。”说罢,将斟满的茶杯放进了茶盘中。
听到朱臻与袁不疑相识,张耀手中笔一顿,在纸上留下了一点黑。
“末徒名为不真,从未履足江湖,是以只闻其名,不知其人。”朱臻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方百川疑惑道:“依老先生所说,李不悔年事已高,这客栈中人倒无人与其年纪相仿。想必犯案的应是这末徒不真。”
“抑或是碎星针流入了他人之手?”方百川神色犹疑道。
朱臻沉吟道:“又或者心斋先生便是玲珑门人也未可知。”
“老先生是说,这位郝仁便是李不悔?凶徒从其手中强夺碎星针,而后以之将其刺死?”方百川皱眉道“若是如此,改换门庭修习武道,竟落得这等结果。这不悔先生倒着实有些凄凉。”
方百川又询问了二人昨夜的情状,朱臻叔侄皆说回屋便已睡倒,并未察觉异状。
一番查问,时间已至晌午,方百川吩咐周乙未将饭食送至众人房中,自己便与张耀坐在堂中用饭。
两人便吃边聊,方百川似乎对朱臻叔侄有些疑心,将朱臻所说从头捋了一遍,细细的分析,只觉得事情更加复杂。
“还有一种可能,”方百川饮了口水道“碎星针一事仅是那朱臻的一面之词,若郝仁所中并非碎星针,朱臻种种说辞便是为了替凶犯遮掩。”
张耀咬了一口馒头,不置可否。
午间二人歇息了一阵,又查问了东厢住着的高公子并那对母子。那高公子神色倨傲,也不多言,只说昨夜并无异状,此事应速速上报,让客栈中人留下名贴便行离去云云,说完便关门送客。那对母子倒极为殷勤,老太太姓沈,慈眉善目,言语不多。其子姓吴名世杰,颌下留着短须,形貌威武,举止斯文,并未刁难方百川二人。母子分住在东厢最里侧的两间客房,昨夜早早便已睡下,并未察觉到异状。
查问完了这三人,方百川与张耀下楼,坐在了厅中。
方百川让张耀喊来了周乙未,又让周乙未去请吴铁胆下楼。
见周乙未离去,张耀提笔疑惑道:“吴氏兄弟嫌疑甚大,又住在一间房中,分开查问自是正理。只是不知为何隔了这许久方才查问他二人?海生兄,他二人若是通气串供,恐怕。。。”
方百川微笑道:“伯囧,那吴氏兄弟听到碎星针时变颜变色,其中定有缘故。故而不得不先查问出这碎星针的来历。既然已经迟了,不如多拖一会。他二人商量愈久,心中便愈是惶急。那吴铁胆贪杯好酒,午间又喝了半斤白干,我若出言唬诈,他必定露出马脚。”
这时,吴铁胆刚好下楼,方百川见他走下楼梯,脸色肃然,不再言语。只见那吴铁胆面色微红,脚步虚浮,三步两步滑下楼梯。
周乙未强忍着笑,跟在吴铁胆身后,缓缓而行。
两人走到厅中,吴铁胆向方百川桌前走来,周乙未拢起袖子,走到柜尾,继续看着王掌柜算账。
吴铁胆走到桌前便要落座,不想方百川板着脸孔从桌后站起,吴铁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僵立在当场。
方百川绕桌而行,侧过脸,对张耀点点头。
张耀会意,对吴铁胆说道:“吴兄请坐。吴兄,贤仲昆居于心斋先生之侧,昨夜可曾听到异动?”
吴铁胆原本看着方百川,此时张耀言语,转而望向他。吴铁胆见张耀面色恳切,稍稍松了口气,便要落座。
此时方百川刚好行到吴铁胆身侧,脚步一偏来至吴铁胆身后,附耳大声到:“还我命来!”
吴铁胆浑身一颤,站起身一声大叫:“国公饶命”,话刚出口便惊觉不对,当即止住。
方百川立刻扭住他的右手,将他按在桌上。
方百川让张耀取出早已预备好的绳索,两人七手八脚将其绑缚在廊柱上。
客房中的诸人方才听到大喝声纷纷走出来观瞧。
那吴铁心见他兄弟被缚住,脸色一变,即刻转身回房。
方百川一边绑着吴铁胆,一边就在留意吴铁心动静,此时见他回房忙对张耀说道:“伯囧,你看住他,我去追另一个。”
说完即向后堂跑去。那吴氏兄弟所住的客房正对后院,若让吴铁心跳到后院中上了马,那便难追了。
张耀听得方百川如此说,也不去追,直接责问起了吴铁胆。
这吴铁胆的精神原本已如绷紧的弓弦,方才又被吓得不轻,此时万念俱灰,当下便将事情合盘托出。
原来这吴铁胆本是兄弟三人,与郝仁早已相识。咸宁七年,郝仁将他兄弟三人带入京中,说是要办一件大事,事情若成,则有万金相筹。
咸宁七年腊月初八夜间,郝仁带着他兄弟三人悄悄行至明照坊一间宅邸前。
刚说到此,却见方百川从后堂走入。方百川走到张耀身侧,在他耳旁低语几句,只说吴铁心被捆缚在厨下,交由王百味看管。
二楼客房中走出的诸人并未回房,也未下楼,只是立在栏边静听。
王掌柜站在柜后心不在焉的拨弄着算盘,周乙未趴在他身侧,将脸埋入臂间。
周铁胆精神恍惚,全未发觉方百川走回,自顾自的讲着当夜之事。
据郝仁所说,那宅邸中人在几人来前便已中了迷药。一行四人有恃无恐,用钩爪翻越院墙,来至院中。其后郝仁命几人杀光院中之人,自己却去了书房,似乎是要找寻什么物事。
半个时辰过后,几人将院中之人杀光,来在书房,见郝仁铁青着一张脸,似乎是未找到那件东西。而后三人随着郝仁来至后堂,将那宅邸的主人一家捆缚起来,其余人等全部杀尽。
郝仁将主人用冷水浇醒逼问起了东西的去处。
自己兄弟几人那时方知,宅邸的主人竟是宁国公郭解。
郭解始终不肯吐露东西的下落,郝仁便命自己几人杀了他的家人。彼时事已做下,几人狠下一条心,扼死了郭解的老母与妻子。待要再杀其幼子时,那郭解陡然暴起,身上绳索散落,举起一件物事指向抓住他幼子的大哥吴铁意。只见银光闪动,吴铁意便已栽倒。几人大惊。郭解顺势将幼子捞入手中,便要冲出。几人顾不得查验吴铁意的伤势,便围攻起了郭解。那郭解的武功本不甚高明,但借着屋内摆放的许多机关暗器,与三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几人缠斗至书房,郭解扔出一堆纸便说是郝仁所寻之物。郝仁大惊之下,便命吴铁胆前去追赶,自己与吴铁心翻找起来。
吴铁胆追上郭解,却已不见了他手中幼子。那郭解又拿出一物指向自己,吴铁胆不敢擅动。
正在此时,郝仁领着吴铁心追至。吴铁胆借着月光看到郭解按下机括,只见银光闪动,吴铁胆一惊,自知必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次日吴铁胆醒转,几人已在京外官道上。吴铁心只说郝仁一招摘心手取了郭解性命,至于自己为何没有受伤,几人如何出了府邸,如何到了城外,便不再提及。后来又过了许久方才听说,当夜明照坊中大火,将宁国府烧作了平地。
吴铁胆说完了这一通,不再言语,只是低声喘息。
“伯囧,录完了吗?”方百川接过张耀写好的口供看了看,又命张耀解开了吴铁胆一支手,便拿着毛笔与朱砂让他签字画押。
吴铁胆画押完毕,方百川将口供叠起揣入怀中。
“走,伯囧,去查问那吴铁心。”
两人正行间,却见周乙未从后堂穿出,手中捧着一碟酱菜。两人心急查问,也未理会他,径直进入门内。
来至厨下,只见吴铁心躺在地上,双目圆瞪,颈中一道极深的刀口,鲜血泊泊流出,已然身死。两人心中一惊,却见王百味从后院施施然走入。
“王叔,这是怎么回事?”张耀急切道。
王百味不以为意,“怎么回事?人有三急啊。”低头看到吴铁心尸身,脸色一变,支支吾吾道:“我方才尿急,恰好乙未过来。。。”
方百川闻言,急忙转身向正厅中跑去。
“王叔,刀呢?”张耀不等王百味说完一声暴喝。
王百味哆哆嗦嗦指向案板。案板上只有一颗酱菜,哪还有刀在。
此时只听厅中一声暴喝,张耀心中一颤,急忙向正堂跑去。
王百味扭动肥大的腰身跟在了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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