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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抢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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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茶!”张研经端起了手边那盏茶,擦开盖子轻嗅了一口腾腾热气,“昨天姑爷都干了些什么啊?”

    “和往常一样,中午起床用过早茶以后就这大堂里坐到了酉时,接着便去了茗翠阁,子时方回。”

    张研经“嗯”了一声,只是细细地品茶。

    “不过……还有一事,昨个儿孙家人把螺心草送来的时候,叫堂主撞见了,人走后,堂主要去了那株药,然后说是要好生包起来送给景家主母。”

    “哦?景家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大人您忘了,新都的邸报正是昨儿送来的,这消息还是我给他念的。”

    “哦,是了,说起来那景将军的孝心向来是出名的,央人在邸报上印些私货倒也正常。”张研经点了点头,将手中青瓷茶具放回原处,抬头看向了面前汇报的青年,“持祥啊,好好干,我还会提拔你的,你知道我的话可不和姑爷一样只是说着玩玩的,你算是个可造之材,但切记心思一定要用在正处,莫因整天跟着姑爷不做正经事便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啊。”

    青年连忙应下了,不敢稍有迟疑。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那堂主的小跟班。

    当初一进点和堂,便被张研经和周铭轶同时看上。张研经觉得这孩子机灵地很,周铭轶觉得凭自己的一等一的好皮相怎么也得找个样子看起来过得去的跟班。

    这初持祥也有些头脑,知道自己应该跟着谁,于是他便为副堂主效力,监视堂主。可怜那周铭轶虽然人品智商差了点,却也是真心拿他当心腹人使唤的。

    “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我们点和堂做的是救人的买卖,信义是一定要讲的,行医有医德,我们做药师的也得有自己的准则。”张研经话锋一转,“那株药如今还在姑爷手里?”

    “这……还在,但是他放在自己房间里,属下一时取不回来。”

    “嘿,你当然取不回来,姑爷有的时候还是有点脑子的,想不到吧?”张研经摸了把自己的胡须,难得开了次玩笑,“他这是想借着讨好景家主母来效仿当年的赵元帅,来个平步青云啊!眼下这螺心草便是关键,今儿上午有个车队要例常运些藏雾林出产的药材离开,正是前往新都的。咱们英明神武的堂主大人怕不是要起个大早,亲自监督他们把螺心草带上吧!”

    “那……大人您看,我们要不要拦上一拦呢?”

    张研经摸着胡子沉吟片刻,道:“姑爷在关键时候还是能瞪得起眼的,我们要是光明正大地断了人家往高处走的念想,嘿,以后的事情可能就不太好办了。

    “但这螺心草,只在藏雾林深处出现过,号称能调和水火,可把原本药性相冲的药材炼在一起还不伤其本质,虽说本身没什么作用,但倒也珍稀得很。那孙家小子患的病其实说不上多难治,但独缺了一味调和药性的材料,其实他们也不是不能用其他的药材来代替,可我们这里有库存的那几味药就是卖了他们全家他们也买不起,所以只好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进了藏雾,寄希望于他们自己了。

    “可也难说他们的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说运气好呢,孙家的夫妻俩都死在了藏雾林里,连尸首都带不回来。但说运气不好呢,孙大的义弟却送来了一株螺心草,这可是此类药材中的极品啊,只要炼药的时候好好把握,成药一般都是同种丹药里的极致。”

    初持祥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他说重点,却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毕竟张研经平时惜字如金,话多那是看得起自己,是真心想栽培自己。于是他点点头,一脸恭敬。

    “你说呢?”张研经突然看向了他,目光直刺着他的眼睛,似乎要将他里里外外看个透彻。

    初持祥一愣,这才明白张研经这是把刚刚自己问的问题又抛回来了,他想看看自己的答案。初持祥知道这算是一个小小的考验,必须谨慎回答。

    “属下以为,这螺心草势必是要拦下的,若是真被堂主以他的名义送出去了,点和堂世代的信誉恐会受损。即使这件事没有被传扬出去,我们内部的人知道以后也难免不会动些别的歪心思去克扣其他客人送来的药材。至于用其他同类药材为孙家炼药,然后再为其补差价的行为,也并不可取。因为凡是炼制药性相冲的丹药,失败率都比寻常丹药要高些,即使没有失败,药效也会大打折扣。其他的药材再名贵,也比不上这株螺心草的效用。孙家的名声平素不错,应该不会见钱眼开,去为了我们开的高价而耽误那孩子的病。”

    一个小厮提着茶壶静静地走上前来,为张研经添上新茶后又静静地退了出去,一切都是那么不起眼,就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张研经端起了手边的那盏茶,擦着盖子轻嗅了一下热气:“好茶!不过……你接着要怎么办?直接跑去告诉我们英明的姑爷说这是不对的吗?”张研经的眼角似是带了些笑意。

    当张研经的目光从初持祥的瞳孔移开以后,初持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又用平静的语气道:“可以设法让堂主以为那景家的通告已失效或者待脱离堂主视线以后再派我们的人去把东西取回来,就说……就说有人劫道……”

    “嘿,你可知道,这次运货的商队正好轮到刘记皮货出人出车。我们的人之于刘记皮货都是熟面孔,若是螺心草丢了,他们那些知道内情的人难免不会往这里想。至于造个假通告,你以为姑爷整日出去寻花问柳会消息闭塞?我们若是做的这样明显,便是再脑子不好用,怕也能猜到是我们搞的鬼喽!”

    初持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毕竟还年轻,经验阅历尚且不足。

    “持祥啊!你大可不如此麻烦,计划越是复杂周密,便越是容易露馅,更何况我们又不值得为这件说大不大,却也说小不小的事情花太大代价,费太大心思。”张研经啜饮了一口茶水,微微润了下嗓子,接着道,“姑爷在这井泉镇呆了差不多也有四年了吧,方圆这几里地,久居此地的谁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

    张研经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初持祥便明白了他的想法,才明白自己果然是想复杂了。

    “那个新来的王二麻子,大名叫什么来着?”张研经没有抬眼,依旧是低头啜了口茶。

    可怜初持祥又懵了一下子,不知道老者的话题怎么又跳到了王二麻子上。但他还是立马答道:“回大人的话,王二麻子大名王秉志。”

    “这个……王……嗯……还是叫二麻子吧,顺口。”张研经又放下了手中的茶具,目光扫向青年。这一次,眼神中没有了那尖锐的审视感,却多了几分年长的人看待有为后辈的慈祥,“当初咱们点和堂招仆役的时候,王二麻子虽然字识的不多,但药理却明白得很,你可知道他这是谁教的?”

    “属下愚钝,请大人赐教。”

    “当年咱们大夏东征的时候,青泽整个乱了套,那个昏乱无度的青泽末帝带着大批后宫和朝臣大举向东迁徙,很多原先的大户人家也举族搬迁流离失所,没搬迁的在兵匪马蹄下挣扎啊!”

    虽说张研经并没有经历八年前青泽的这一切动乱,但他也有所耳闻,不由得叹了口气:“孙大的那个义弟,名唤穆卮的,兵祸前怕也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吧,看他如今的学识和功夫,想必当年家风不错,难得啊难得。嘿,那时整个青泽可都腐烂到骨子里了。若是这还不灭国,留着过年呐!”

    初持祥识趣地跟着笑了两声,又问道:“大人,那您的意思是……”

    “让这个消息传到王二麻子耳朵里,他自会知会孙家。还有,这次让卓大嘴巴随车,他从前也走过商道,轻车熟路,然后……”张研经突然闭了嘴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青年。

    初持祥心领神会,立马答道:“然后凭卓大嘴巴天性,自会知道这螺心草的来龙去脉,也会知道穆卮会知道。卓大嘴巴知道了,随车的刘记人便都会知道了。穆卮的行动,他们也自会行个方便。”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何须费太多心力,让苦主自去抢回他们本应得的东西,堂主就算再过胡闹,事后在大义名分之下也没法掀起什么风浪来。初持祥心里正暗自佩服面前的那块老辣的姜,老姜却突然把他喝醒:“还愣着干什么,再不去办好,车队可就出发了。”

    ………………………………

    也许人在快死的时候都会有些预感吧,当天夜里,孙黍便怀抱着爱妻死去了。死得悄无声息,小穆睁着眼睛坐了一夜,耐心辨认着林子里嘈杂喧闹声中的危险信号。

    一夜无事,难得的平静。小穆已经无法再支撑住一场野兽毒物的袭击了。甚至白天里元气岔道的暗伤还没好。

    待点点曦光透过交错纵横的枝叶遮挡而洒落在孙黍宽阔的脊背上的时候,小穆才发现,他的身体已凉。

    小穆又花了半上午的时间扩大了葬坑,又费力将他们的尸体拖入其中。

    他们很难分开,最终小穆便放弃了摆正他们的想法,只让他们相拥睡在他们的永眠之地。

    小穆饿了一晚,又忙活了如此久,体力几乎是耗尽了。为他们盖上土之前,小穆先狼吞虎咽了一块肉干,也是大嫂用孙大哥路上猎来的野猪在林子里熏干的。

    覆上土之后,小穆又为他们削了一根树枝,刻上字。权当立碑了。

    当然小穆还不忘剪下他们二人的一缕头发,与那装螺心草的瓷瓶一起,贴身收了起来。

    那些头发,将会与他们生前的衣物一起葬在外面的世界,将来好让孙谷和孙世延祭拜。当然小穆也知道,自己忙活一番来葬下的尸体也许还没有腐烂完全便会被杂食的兽类掘出啃噬。

    但,又有何法子。

    孙大哥一家都是传统的青泽人,死后绝不会乐意自己的尸首被焚烧成灰烬。于是小穆能做的只有将土盖的厚实些,以求气味不会钻到那些兽类的鼻子中。

    小穆面朝土坟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突然听见有人喊他。

    小穆睁眼,望见了立于床边的孙谷一脸焦急,正唤着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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