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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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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的车队头领是刘记皮货的三掌柜刘楠疆。

    刘记皮货不像点和堂般家大业大,产业遍布大夏全境。刘记的三兄弟原本就是商贾人家,但父亲和几个叔伯做生意的时候不慎赔了老本,再也还不上借的高利贷,最后只能自愿进了大牢,而由大夏官方还上这笔钱。

    顺便一提,大夏商业发达,做生意失败的人也比比皆是。若是欠债的还不上外债,债主也不能把人逼死,逼死了人债主就犯了大夏律法。但若是债主告上了官府,将欠债的逼进牢里去,那债主虽是出了气,也不能拿到一分钱。

    于是大夏先帝——夏明帝在重新修订的夏律里加上一条:若无力偿还债务,则欠债人可向当地官府提出入狱申请,由官府判断自行判断。若可,则官府为其偿还债务,欠债人入狱服苦劳之行。

    刘记三兄弟父叔等欠的债恰在法律规定可以以牢中苦劳偿还债务的范畴之内。于是他们离开家,接受了大牢给予的代号,从此开始了劳役。

    而刘家兄弟,为了父亲能早日出来,少受那非人之苦,便也走上了经商的路。

    要是不成,赔得头破血流,大不了也在牢中做一辈子苦役。

    要是成了,则向官府补足款项(欠债人入狱时官府替其向债主交的钱的到此时的本金与利息-服刑人到目前为止为官府做的苦劳力的等价金额牢房这些年来为其提供的吃住与看管费用等包括大牢为其提供的各项需要的服务,注:服刑人的苦劳与牢里为其的花费皆按每一年当年的平均市价换算),父亲和叔伯便可以早日出来了。

    若是没有人花钱去赎回他们,凭他们自己的苦力,怕是要做到累死老死。最可怕的是,交给囚犯的都是一些高危的工作,除非活不下去了,否则很少有人愿意从事这样的活计。而在国富民强的大夏本土,也很少有人会活不下去。

    正巧那年青泽灭国,大夏扩大了它本就辽阔的疆域。钱濯渊大人带着他的幕僚离开了原本呆了近三十年的封德郡,就任偏远荒僻的云州。钱大人号召封德郡的百姓们前往开拓蛮荒,成就一番功名事业,且实施新政,以方便移民。而封德人一来平素信赖他们的父母官,二来去开辟一片新的土地容易有作为,三来钱濯渊开出的优惠政策确实令人眼热,于是便有大批在故乡不得志却心有抱负的封德人随着他一路风风雨雨,迁徙到了云州。

    刘家兄弟真的在云州闯出了名头。他们在井泉镇重开老家的刘记皮货,从一开始在官府的扶持下艰难求生,到如今的刘记远销新都。父亲与小叔三年前便赎了出来,大伯二伯,却是没能等到他们便死于苦劳。

    刘楠疆骑在马上悠悠前行,不知自己最近为何总是如此多愁善感。他自嘲一笑,许是自己太过清闲了吧。最近的生意格外的好,手下人也会办事,竟不需要自己多费心力。大哥二哥是闲不住的,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自己倒乐得轻松。只是这批货,里面有一件虎皮,是今年竞选皇商的重要物事。那虎皮的花纹与别的都不同,其间花纹的黑居然是一种五彩斑斓的黑!当阳光强烈的时候,黑色的短毛几乎根根都折射着七彩的日光,甚是奇异。那白额吊睛大虫也勇猛得很,刘记设下了天罗地网也竟折了一个好手。唉,和二哥亲自送去抚恤的时候,那好手家里,尚在襁褓中的小儿啼哭不止,他年轻的妻子也无语凝噎,泪流满面。可怜啊可怜!抚恤是按大夏明律制订的,钱虽丰厚,却也不能缓解母子的哀痛。唉,可悲啊可悲!

    这路上可不要出什么岔子啊,不过能有什么岔子?也就是点和堂非得搞这些幺蛾子,车队都要出发了,却又临时换了个随车的小管事。那管事嘴巴大得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堂里那档子龌龊的破事儿!什么小杏仙和小桃红为了那空有一副好皮相的周大堂主争风吃醋啦,什么堂主的小跟班又挨了堂主几个脑瓜蹦儿啊,什么老李输急眼了非要和出千的那个人赌自己的舌头啊……

    和点和堂的老狐狸斗了这么些年了,怎能看不穿他那点小心思?便卖张研经一个人情,替他把别人的东西还给人家吧。

    这厢正想着这事儿呢,却听到小鸣子呼喝“什么人”。刘楠疆抬眼一瞅,怕是正主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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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谦之又发病了,他已三日未上早朝。他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只不过还有几个月的寿命罢了。二十二年了,该和这毒做个了断,只不过,输家……是自己。

    他把自己关在为自己特质的房中狠狠发泄了一通,直到精疲力竭,直到一身功力耗散无几。

    他敲了铁门几下,门外守着的心腹听出了敲声的规律,知是二少爷神智已经清醒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开了铁门。

    谦之向前迈了一步身子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心腹白羽卿忙扶住了他,眼中满是心酸。

    “母亲……今天……可还好吗?”景谦之虚弱地问道。

    “老夫人与前些日子还一样,虽说下来不了床,但精神还是不错的。”

    谦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扶我回书房,今天……还没有看望母亲。”

    白羽卿应了一声“是”,又劝道:“二少爷,你可别再累坏自己了,老夫人她,毕竟只剩你一个儿子了。”

    “还有沐之呢。你去把昨晚送来的信件拿来,昨晚睡得早,存了一夜了。”谦之淡淡道,声音虽虚弱不堪,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白羽卿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把那句“谁知道小少爷现在还活着没”给吞了回去,二少爷已经没多少日子了,从小就跟着他的羽卿看得很清楚。他不想再像小时候口无遮拦,总是惹二少爷生气。

    白羽卿送谦之回了书房,便离开去取二少爷今日要批阅的信件。景谦之坐在案几后的长榻上,闭目打坐,略微回复了一下元力。

    ……………………………………

    小穆张开双臂骑马遛了过来,身后半步跟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汉子。

    刘楠疆看了看身边人的表情,就知道来的正是此人。于是他在对面的人答完话后也高声唱道:“远来即是客!怎有不迎之理!请问二位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身旁的是见三掌柜的拖腔拉掉宛如唱戏一般,都不甚理解。更不理解对面过来的那孙大义弟怎么如此一副见外的语气。

    卓大嘴巴刚要向刘楠疆介绍一番,却听到郑小六嘴巴更快:“那不是小穆嘛!三掌柜,这人也是咱镇上的,怎么会在这儿迷路?”

    这时小穆也遛了过来,“您就是此间主人吧!在下正想前往井泯镇,不知各位能否指个路?在下感激不尽。”

    卓大嘴巴可急坏了,心道:这顺着官道一直走,便就到了。书读的那么多的小穆莫非这都不知?他刚要提醒小穆,却又听到刘记的掌柜笑道:

    “真是巧了,在下的商队正要前往井泯镇去,二位若是不嫌弃,便可与我们一同上路。”

    “正有此意。”

    卓大嘴巴真的要憋坏了,他正要说话,却又被郑小六抢了去:“穆卮,你装什么外乡人!咱掌柜的可不由得你骗!”

    “嘿嘿,在下姓陈,小兄弟你怕是认错人了。”小穆一脸真诚。

    身后的孙谷也差点憋不住了,表情都皱在了一起:穆兄弟竟然又去骗人,却要我不能多话!唉,连带着我也成了骗子!罢了罢了,穆兄弟自有他的考量,我虽想不清楚,但可不能混乱多出些事端来平白给穆兄弟添了麻烦。

    于是孙谷继续憋住了,努力忍住拆穿小穆的念头。

    刘楠疆哈哈笑道:“原来是陈小兄弟!手下眼拙,认错了人,还望陈小兄弟原谅则个。”

    “好说,好说。”小穆与刘楠疆默契地相视一笑,便是达成了共识。

    车队中也有着些精明通达之人,看到此幕,便也明白了其中缘由,于是都也不戳穿,看着他们唱戏。

    车队末尾一个寻常仆役正眼色阴沉地望着这一切,他隔得远,并不能听清车队前方二人的一唱一和。但这小小的变数也让他心中不安,隐隐担心这插曲会阻碍复青会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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