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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雪山白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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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雪山白猿见曹兵箭矢飞来,竟然丝毫不惧,双臂飞舞,呼呼带起风声,将射来的箭支纷纷拨落,随后又举起另一块巨石,朝曹兵人群中砸了过去,立时将一个距离最近的曹兵砸得头脑开花而死。谢定芳眼见那母猿奋不顾身,全力保护自己和婴儿,不禁十分感动,对着乐进怒叱道:“你等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连个孤儿寡女都不放过,还不如一头牲畜!”

    这样对峙了半晌,曹兵毕竟人多势众,况且这次乐进带来的都是曹营铁骑精英,个个英勇,白猿一个没留神,被一支长矛突地一下射中腹部,鲜血并发。那母猿一声悲嚎,仰天怒吼,声震雪山群谷。只听得群山回响,轰轰之声不绝于耳,仿佛千军万马从天而降。乐进抬头一看,直吓得灵魂出窍,只见上面山峰上白雾滚滚,无数巨石夹杂着雪泥洪流倾泻而下,声势甚为骇人!

    曹兵一见势头不对,纷纷叫嚷:“不好了,雪崩啦,大伙快撤啊!”各个争先恐后,直往山下逃去!谢定芳也吓得花容失色,望着那母猿一脸希冀之色,颤声叫道:“救救孩子!”。那白猿伸手拔去腹部上插着的长矛,不顾伤痛,纵身跃至谢定芳身前,伸开左臂将谢定芳一把拦腰抱起,魁梧的身躯闪展跳跃,直奔山下雪山林海之处。谢定芳被这牲畜抱着在雪地上飞一般掠过,感觉好象腾云驾雾一般,低头一看,只见那母猿腹部受伤之处鲜血直流,在雪地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线。身后的巨石雪块越来越近,巨大的声响震动耳鼓,仿佛天崩地裂一般,令人心胆俱碎!

    不一会儿,白猿便带着谢定芳蹿入了林海边缘,此时雪泥洪流也已逼近,大雪狂风碎石巨冰一并扑来,砰砰之声不绝于耳,纷纷拍击在树身岩石之上,母猿身躯一震,被一块巨冰击中后背,顿时收脚不住,带着谢定芳向前滚出了几十丈远,砰地一声撞在一棵树上。那大树怎经得住如此大力的撞击,树身登时断为两半,枝叶哗哗乱响,上半部树身轰然倒塌,直往谢定芳身上压将下来。谢定芳不及躲闪,脑中只想到要保护婴儿安危,翻身朝下,背部朝天,将婴儿死死遮挡在自己怀里。那树身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压在了谢定芳的身上,谢定芳一声惨叫,口吐鲜血,登时香消玉殒,气绝身亡!

    也不知过了多久,满山的冰雪洪流慢慢消停了下来,雪崩之灾终于过去了。雪山白猿从厚厚的积雪中起身,只觉下身一阵钻心疼痛,鲜血不住地随着伤口汩汩流出,自己腹中的孩子眼见得是保不住了,不禁呜呜地悲鸣数声,漆黑的猿目中流下了热泪。忽然听见前面不远处有十分微弱的呼吸声,一眼看见被大树压在底下的谢定芳,爬过来用力掀开那断裂的半截树身,将谢定芳的身体翻了过来。只见谢定芳满身是血,早已没了气息,但是她怀里仍然紧紧抱着那个婴儿,那孩子已冻得脸色发紫,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雪山白猿乍见孩子尚有一丝气息,不由得母性大发,将婴儿从谢定芳怀里拉了出来,抱在自己胸前,然后撑着雪地坐起,将婴儿的小嘴凑近自己褥房,给他喂起奶来。那婴儿已经一天没有进食,小嘴咬着母猿褥头,却没有丝毫力气,不会吸吮。母猿甚有灵性,居然一只手用力将自己奶水挤了一点出来,流入婴儿口中。温暖的奶汁一旦流入,过不多久,那婴儿呼吸渐渐正常,小嘴一张一合,竟然可以自己吮吸起来。母猿甚是欣慰,背靠大树,仰头望着天空,缓缓闭上了双眼。

    天色渐亮,日出东方,冰川的冰层,虽因受到阳光已有部分融化,但山顶的雪花,一片片轻飘飘地下着,就好象白纸屑、水晶末一般,落到冰川之上,逐渐结晶冻结,最后转化为冰层。所以山上的冰川,亘古不化。由于阳光的折射和散射,整个冰层都变为浅兰色的透明体,端的是奇丽万状,难以形容。雪灾之后天气晴朗,冰川景色一般会比之前更为壮丽。

    此时雪山林海之中,阳光透入,半截断树之下坐着一个庞大的白猿尸体,那是头母猿,下半身满是鲜血,血液混合着雪泥,凝固了起来,已经结成了冰霜。母猿怀中居然还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人类婴儿,那婴儿小嘴贴在母猿胸口,似乎是在吃着猿奶,但却一动不动。原来一夜过后,母猿奶水早已流尽,婴儿的嘴角边口水和奶水混在一起,也早已结成了冰霜。那婴儿显然已没了呼吸。

    又过了半晌,只见雪山林海之间,白猿尸体之旁,平地升起一股淡淡的白烟,一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白色人影,显现出来,那影子浑身白色衣袍,脸上罩着一曾白纱,看不清面容,却是幽冥界勾魂使者,无常鬼白无颜。白无颜一手拿着招魂幡,一手握着落魂袋,低头打量着那个婴儿,口中喃喃道:“可惜是个男婴。”只见一道白光,从婴儿尸体上浮起,幻化成婴儿模样,悬停在尸体上空。白无颜解开婴儿襁褓,将其尸体装入落魂袋,收起了袋子,然后伸手将那白光化成的婴儿魂魄抱在怀里,脸上白纱飘动,自言自语说道:“你居然和灵猿有缘,可不是普通的婴儿,待我看看你是谁。”伸手抖了抖地上的婴儿襁褓,从小衣服中散落出来婴儿的遗物,是一块袁氏令牌,和一片写有血字的袍布。展开袍布一看,上面用鲜血写了一个“洪”字。白无常忽有所悟,暗道:“原来你就是袁洪。”

    在白无常身后不远,阳光被树叶遮挡的一片阴影处,平地又起了两股黑烟,两个黑无常淡淡的身影悄然出现,其中一个脸色黝黑,满脸虬髯,手中提着一条黑漆漆的锁链,正是勾魂使者黑无心。旁边站着的另一个黑无常身形穿着跟黑无心是一模一样,只是面貌不同,两手空空,此时怔怔地望着地上两具尸体,眼里流露出伤心欲绝和惶恐不安的复杂情绪。

    黑无心看了看身边的郭图魂魄化成的黑无常,森然说道:“人各有命,生死自有定数,你情劫已了,自该完成此后的使命。你从今开始便叫做黑无则,跟我一样是阴司罚恶使。”白无颜在旁指了指谢定芳的尸体,对黑无心说道:“黑兄,这谢定芳对丈夫情深义重,又对故主忠肝义胆,实乃女中豪杰。这郭图生前虽然行计狡诈,手段毒辣,但对妻女体贴有加,也算得是性情中人,我欲成全他们夫妻一程,你看如何?”

    黑无心点头道:“也好,一切自当以白兄安排为妥。”又转头对黑无则道:“你初成无常,尚未习得幽冥法术,我且助你一臂之力,待得日后有成,便可自由出入三界。白兄想要你送你生前妻子一程,不是要对你开恩,却是对你夫人的赏赐。你需要遮去容颜,不得开口说话,直到你妻子通过阴间十站,踏入转世轮回之路,方可回来。切记!”说罢用手在黑无则脸上一抹,只见一层黑纱,瞬间罩在黑无则脸上,包裹了个严严实实,再也看不出原来的容貌。随后黑无心口中念动咒语,只见他全身黑气大盛,双臂和身体化做三魂,左臂一魂与抓魂钩合为一体,飞到黑无则身后背着;右臂一魂与拘魂索融合一处,落入黑无则手掌之中;身体一魂进入链,缠在了黑无则的腰间。

    三件幽冥法宝上身,黑无则只感到全身法力蓬勃如泉涌,身体比之前更加轻盈灵动,如若无物。

    另一边地上谢定芳的尸体之上,瞬忽之间也起了一层白光,谢定芳的魂魄破尸体而出,翻身站了起来,一眼看到白无常怀中的孩子,大声叫道:“你是谁?快还我孩子!”抢上前来便要夺那婴儿魂魄,不想伸手却抓了个空,怔了一怔,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异样,不觉满脸惊愕之色,颤抖着声音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死了吗?”环顾四周,见到了躺在地上自己的尸体,还有那树旁白猿的尸体,婴儿衣物也洒落了一地。谢定芳终于意识到自己和雪山白猿都已死了,显然婴儿也不会独活,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痛哭。黑白无常站在一边,只静静等候,并不打扰。

    哭罢半晌,谢定芳方才发现白无常身边还站着另一个矮胖的黑影,不觉收泪说道:“没想到袁氏一族,终究没有留下一丝血脉。也罢,你们定是阴间的黑白无常,听闻传言白无常代表赏善,黑无常代表罚恶,不知我这一生,算是善还是恶,需要劳驾你二位无常一起现身?”

    白无常道:“世间善恶由心而发,由自己行事决定。你本应跟着我去转世投胎,怎奈你丈夫生前南皮之战,一计害死众多无辜百姓,三途河中多了无数的冤魂,你丈夫郭图需要为此承担因果报应,所以黑无常在此,只想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替你丈夫赎罪?”

    谢定芳举手整理了一下头发,毅然说道:“我既然已嫁公则,便是生为郭家人,死为郭家鬼。我夫妻一生恩爱如初,已胜过世间无数男女,我此生了无遗憾!只是公则死前委以重托,可是我却没有完成夫君遗愿,未能保住袁氏一族血脉,九泉之下我愧对夫君,莫说让我替夫君赎罪,就算代他下十八层地狱,我也心甘情愿!“旁边黑无常脸上黑纱飘动,欲言又止。白无常瞟了他一眼,叹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那么黑兄,你们就此上路吧。“

    黑无常并不答话,哗啦啦一声响,手中拘魂索一抖,缠上了谢定芳魂魄的手腕,然后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很快消失在雪山林海之中。

    白无常目送二人离开,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婴儿魂魄,只见他睁开小眼,也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这一夜之间,婴儿喝了母猿奶水,容貌不知不觉起了些许变化,两腮鼓了起来,鼻梁凹陷,看上去有点象一个刚出生的幼猿脸。白无常沉思片刻,点头自语道:”罢了,也不知道牛头马面带那白猿走了多久,我就亲自送你去鬼域万兽山截魂岭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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