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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孟婆庄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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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偌大的庄子依傍着忘川河而建。庄前一块路碑,上刻“孟婆庄”三个红色大字。路碑旁边一株大歪脖树,树下一口大缸,盛着冒着暖暖热气的汤水。

    黑无则背靠大歪脖树坐起身子。面前的孟婆正面色严峻地打量着他。黑无则乍见孟婆,苦笑一声,道:“原来是孟婆婆。我是黑无常呀!”

    孟婆似笑非笑,道:“黑无常,嘿嘿,黑无心怎么了?他去了哪里?”

    黑无则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只见那**铁链依旧缠在腰间,右臂上似乎也依然缠绕着拘魂索,左手袖管中也好好地藏着那抓魂钩,只是这三件法宝已经失去了光泽,原本强大的黑气已经消失不见,现在看上去就是三把极其普通的铁器,黑黝黝,冷冰冰,毫无生气。

    黑无则思索片刻,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恐怕已经凶多吉少!”忽然自觉失言,对孟婆道:“你说什么。。。黑无心?”

    孟婆道:“罢了,如若黑无心已死,那你就是黑无常。我听说你独守金鸡山,对抗那梅山五怪。兽族鬼怪,尤其是梅山五怪这种高阶鬼魂出现在阴阳界,确实是件非比寻常的大事,你最好赶快去酆都城里引魄司准备上报。”

    黑无则“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腾地一跃而起,环顾四周,说道:“婆婆可见过一个凡人女子,浑身伤痕的样子,她应该是随我一同前来的,可有见到?”

    孟婆道:“你说的是那姓谢女子吧?见到啦!”

    黑无则道:“她在哪里?”

    孟婆一指那忘川河水,道:“她已经跳入了忘川河中,说是等待她那过世后的丈夫到来,可以再见一面。”

    黑无则“啊呀”一声,跑到河畔。只见那茫茫忘川河水,奔流不息,哪里还能见到人影?黑无则呆立良久,口中喃喃道:“傻姑娘,你怎么还是这么傻!。。。”只感到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淌下,幸好自己黑纱遮面,没有人能看到。

    正在此时,只听见前方黄土大路上铁器碰撞,鬼卒呼号之声传来,一队手持五股钢叉的阴兵鬼卒簇拥着一个全身赤黑盔甲的高大的将军,疾驰而来。孟婆抬眼一望,轻声对黑无则道:“是钟魁元帅来了。”

    酆都鬼城元帅钟魁,铁面虬鬓,相貌奇异,背上背着一口大黑铁剑,怀抱地府令旗,威风凛凛,来到孟婆庄近前,一眼看到黑无则,招呼道:“黑大使,方才日游巡看见金鸡山鸡冠岭上鸡啼声止,异光闪动,火焰冲天,特地报本帅前来察看。黑大使应是从金鸡山而来,可有发现异样?”

    黑无则报拳道:“原来是钟魁元帅。我正要到酆都城禀报昨夜今晨金鸡山之事!”说罢便将恶狗岭和金鸡山梅山五怪率领火光兽群来袭的经过详细述说一遍,只是因为黑无心关照过他不能暴露自己新晋无常的身份,因此隐瞒了是黑无心恶斗梅山五怪火光兽群之事。

    钟魁闻听脸上变了颜色,道:“竟然还有此事。待我前去金鸡山察看!”

    黑无则道:“元帅此去小心!”

    钟魁将手中令旗一挥,那帮鬼卒齐刷刷排成了一列队形,候在忘川河畔。

    过不多久,只见忘川河中起了一阵大雾,雾色苍茫之中,现出了几艘小船,中间那艘小船上船头站着一个青衣人影,手中持着一杆细细的钓鱼杆,鱼竿上伸出无数细长的鱼线,牵引着旁边所有的小船,缓缓向岸边驶来。那些船看似行驶缓慢,但是却一眨眼便到了岸边。黑无则稍加思索,便认出了这船上的青衣鬼,正是瘟疫使者毒无常。

    钟魁一见船只靠岸,又将手中令旗一挥,那些鬼卒呼啦啦全部登上了渡船,毒无常鱼竿轻轻调转方向,往对岸一指,那些渡船便快速朝金鸡山方向的对岸驶了过去。

    孟婆待钟魁远去,对黑无则道:“钟元帅已去查探,你也不忙着去引魄司了罢。不如到我庄里去坐坐如何?”

    黑无则点头道:“也好。我便在这里稍坐等候钟元帅归来。”跟随孟婆,走入了孟婆庄中。

    这孟婆庄并不大,一间间小屋十分精致,时常可见一些鬼仆端茶送水,穿梭其中。

    孟婆带着黑无则进入了内进,只见朱栏石砌,画栋雕梁,珠帘半卷,玉案中陈。

    孟婆待黑无则坐下,说道:“黑大使请坐。请问黑大使是第一次来老身庄上吗?”

    黑无则点头道:“不错,我是首次进来庄中,多有打扰。”

    孟婆诡异一笑,双手一拍,吩咐道:“来人,陪坐,上茶。”

    只听环佩叮当,步履轻响,从屏风后缓缓走出三个妙龄女子,都是红裙翠袖,美艳不可方物。

    黑无则一怔,说道:“孟婆婆,这是?”

    孟婆慈祥地一笑,说道:“这是小女孟姜、孟庸、孟戈。”

    此时小丫鬟端上茶来,那个叫孟姜的长女伸出纤纤玉指,端起茶碗,捧到黑无则面前,甜甜一笑,道:“郎君,请用茶。”

    黑无则只觉得伸来的玉手润指皓腕,香气袭人,令人难以拒绝。只得伸手接下,但闻茶碗中茶香四溢,翠碧欲滴,令人目眩神移,只感到口中一阵干渴袭来,不觉抬起茶碗饮了一口。

    茶水入口甘凉,略带苦涩,却甚是解渴。黑无则只觉人生百味,生前的各种酸甜苦辣,恩怨情仇,纷纷涌上心头,不觉再次流下泪来,一口又一口,喝了还想喝,感觉到碗中茶水已经变得带有泪水的咸味,也没去想自己面上罩着黑巾,怎么会有泪水滴进茶碗中。就这样喝了又喝,直到自己止住了情绪,这才放下碗来。

    黑无则低头看那茶碗,只见茶碗底上居然现出一小匙浑泥,泥土呈黄绿色,方才混在茶水之中,并未发觉,不由得惊讶道:“这是什么?”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将自身法力运遍全身,却并无异样。

    再看那三个妙龄女子,迅速从他手中收掉了茶碗,已然消失在一阵香雾之中。

    孟婆微微一笑,说道:“黑大使可能健忘了吧,一千多年前黑大使在我这里寄存了一件事物,可曾记得?”

    黑无则一阵错愕,茫然道:“什么事物?”

    孟婆又是诡异一笑,道:“那你可知方才那碗茶茗,叫得什么名字?”

    黑无则道:“不知,还请婆婆相告。”

    孟婆道:“此茶即孟婆汤,一名泥浑汤,又名**汤。”

    黑无则骤吃一惊,苦苦回想,已想不起来身前之事,自己在阳间姓甚名谁,为何会来到此处,一概变得模糊不清,想不清楚,不由得怒道:“孟婆,我黑无常与你无冤无仇,你因何害我?”

    孟婆冷冷一笑,答道:“你虽已化身黑无常,但却尘缘未了,方才竟然在忘川河边,落下泪来。想你已渡奈河,到得我孟婆庄前,居然还被情孽牵绊,泪洒**茶碗,你能瞒得过别人,又岂能瞒得过我孟婆?嘿嘿,我劝你前尘往事,从此作罢了吧!”

    黑无则禁不住大怒道:“生死虽为天命,但人生百味,世间历练,却是人各不同。我自己亲身经历之事,所爱所恨之记忆,你又有什么权力能轻易抹去!”

    孟婆喝道:“此乃自然轮回之天道,冥界之律法,各人皆须遵守,哪有例外!”

    黑无则道:“什么戒律,什么法则,若然违反人道,这些戒律法则又有何存在意义?”

    孟婆甚为吃惊,喝道:“黑无常,你如此大逆不道,想要造反了吗?”

    黑无则哼了一声,道:“难道不能重新定义天道,重写冥界律法?”

    孟婆闻言亦是大怒,手中拐杖突然疾伸而出,戳向黑无则胸口,说道:“住口!我先替崔判官拿下你,再送十殿阎罗处定罪!”

    黑无则眼见那拐杖直直戳到,竟然无法躲闪,只听噗地一声,鲜血飞溅,那孟婆的拐杖竟然已经刺入了黑无则心口,从前胸直透后背!黑无则大叫一声,旧伤未愈,新伤并发,再次昏厥了过去。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忽听门外一个清脆的声音娇声呼道:“婆婆手下留情!”一个妙龄女子身影飞一般破门而入,猛地里跪在孟婆身前,一只手抓住了孟婆的拐杖。

    孟婆定睛一看,正是孟姜女。孟婆诧道:“孟姜,你这是干什么?”

    只见孟姜女美目流转,另一只手拿着刚才黑无则喝过的茶碗,柔声乞求道:“婆婆,小女孟姜方才见那黑无常伤心落泪,在那**碗的一泓泪水中见到他生前诸事,尤其是他妻子本可转世轮回,投胎善道,却毅然代夫赎罪,甘愿受那十八层地狱之苦,心中甚是感动。这黑无常虽然罪孽深重,但对旧主忠心,对妻子情深意重,不失为一个重情重义的大丈夫。婆婆与他同在冥界司职,恳求婆婆放他一条生路,反正他已喝下孟婆汤,待得不久后药力完全发作,便亦不会记得今日所做之事,不记得今日所说之话。孟姜女甘愿为代他受罚,舍去自身多余魂魄,永远留在婆婆身边!”

    孟婆拔出拐杖,注视着孟姜女,叹息一声,道:“孟姜,你当年哭倒长城,感天动地,所以赐你三魂,留守冥界忘川河畔,千年之后可以转世投胎。如今你眼看快要功德圆满,你若现在舍弃魂魄,便无法再在数年之后进入轮回道,重新获得做人的机会。难道你甘心永世为鬼?”

    孟姜女正色道:“婆婆,孟姜若然无法救好人于苦难中,就算重新投胎做人又能如何?做人也好,做鬼也罢,一样行善积德。这么多年孟姜在婆婆身边服侍,看尽了人鬼殊途,看尽了生前生后种种情事,早已看破前尘,了无牵挂,只求积善。各人灵魂来到这里,往往都是自愿喝下孟婆汤,婆婆不是也遵从各人灵魂意愿,如果不愿喝的话可以跳入忘川河中,做个水鬼么?”

    孟婆听到这里,又叹了口气,拐杖在地上一顿,说道:“也罢,那你就带他去吧!”

    孟姜女大喜,道:“多谢婆婆!”

    此时门外孟庸、孟戈一起走入,一左一右扶起黑无则,三女带着受伤昏迷的黑无则,出了孟婆庄。

    来到孟婆庄外,四人又走了几里地,三女才停了下来。

    孟姜女仔细看那黑无则,只见他依然昏迷未醒,心口空了一个大洞,鲜血不停流出,显然整个心脏已经破碎不堪,无法痊愈。

    孟庸女看着她道:“姐姐,怎么办?”

    孟姜女道:“黑无常鬼魂之身,心脏破碎虽然不至于立刻毙命,但是元神已散,从此法力会逐渐流逝,坚持不了个把月。若然没有锁住魂魄之法,恐怕最终会法力尽失,变成一个寻常的鬼仆之身,再也不能行拘魂引魄之能。要知道他可是酆都城内引魄司司主,十大阴帅之一啊!”

    孟戈女道:“那姐姐有无治他之法?”

    孟姜女看着两女,说道:“方才我已在孟婆跟前立下誓言,甘愿舍弃自身魂魄渡他,从此以后孟姜只留一魂,永远守护在忘川河畔。”

    孟庸、孟戈二女对望了一眼,道:“既然姐姐心意已决,我二人自当遵从。我们原本就是姐姐双魂所化,姐姐若有需要,则收去用罢!”

    孟姜女点头道:“好,你姐妹二人从此以后将成为黑无常的守护之魂,帮他收聚本身元气,护住心头,才能保住自身精魄不失。”说罢双臂一振,口中念了几句咒语,只见孟庸、孟戈二女的身影渐渐淡去,化做两道黑色的魂魄影子,同时钻入了黑无则的心口。

    孟姜女伸手进入黑无则胸口,取出了那颗已经破碎不堪的心脏,那心脏居然见风而化,霎那间灰飞烟灭。再看那黑无则的胸口,两道黑色魂气相互融合,慢慢堵住了破裂的心口部位,那伤口过不多久便渐渐愈合上了。

    孟姜女知道黑无常马上便会醒来,又伸手按在黑无常胸口破碎的黑衣上,那黑衣上的破布居然也立即缝合如新,看不出破绽。孟姜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说罢身形一闪而没,直接回孟婆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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