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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远方传来的汽笛声，一截长长的绿皮火车缓缓进入视线中，逐渐减速，最终稳当的停在了永宁火车站内。
一只老式的布鞋从火车内踏出，落在了地上。
王小山小时候见过这种布鞋，很普通的布鞋，那个时候农村人非农忙时就穿的这种鞋子，当然这个年代也没什么人穿这种鞋了，一来也懒得一针一线的去做，街上卖的有十元钱一双的黄胶鞋，好穿还耐磨，而来现在的老姑娘小媳妇又还有几个会做这些针脚活？
也不知道谁运气好还是怎么的，早上偷偷摸摸的来教室时，才知道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也对王小山的迟到习以为常了，可实在是脾气好，只是语重心长的让王小山下次早点，快高考了，时间不多了。
王小山埋着头回到座位上一问同桌，才知道班主任今早并没来例行巡视，少年心里恶想估计班主任昨晚和自家小媳妇滚床单了，给累着，今天在被窝里养腰子。班主任没来，无非是免去在王小山看来无非痛痒的罚站，自己急冲冲的跑到学校，主要是不想见语文老师那副温柔又有些严厉的模样，这大概就是吃软不吃硬吧？
此刻的王小山正坐在教室里，头埋在桌上堆得高高的书堆下呼呼大睡，嘴角流的哈喇子把女同桌给恶心的，宁愿皱着一双秀眉偏过头去看墙壁，也不愿意越过王小山的那副鬼德行去看讲台上的老师。究竟是不愿意看王小山还是不愿意看老师，又或者不愿意看坑坑洼洼的黑板上写满的粉笔字，就只有少女自己知道了。
“王小山，”带着厚厚的眼睛的数学老师叫道，周围的学生纷纷偏过头，带着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最后一排那高高的书堆，不用看都知道是昨晚准又是去校外的网吧打游戏去了。
要说这王小山，整个高三年级，不敢说全部，至少也有一半的学生该是认识的。想不认识也难啊，与班上的童百万并称高三二班左右金刚，三天两头被教导主任从乌烟瘴气的男厕所里拧出来，扔到办公室外站着，教导主任一离开，装出来的认真聆听教诲的模样就转眼消失了，双手怀抱在胸前，老神在在的看着路过的一个个学生，用私下底的话说就是恬不知耻。还敢冲着那些路过的小女生或者年轻的实习女老师做几个鬼脸。这不，大家都在等着呼呼大睡的王小山被杨老师给拧到教室外面站着享受屋外的大好阳光。
女同桌看着墙上的各种字迹怔怔出神，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青葱岁月，又小女生写的春意，只是架不住脸皮薄，最后把人名给擦了，歪歪斜斜的“i ove ”不下十个，还有各种各样的打油诗，以及，小抄，少女伸手摸了摸墙壁，觉得不知谁留下的“i ove”字样写的实在丑到了极点，不由得在心里轻啐道。
“小小年纪，不好好学习，整天情啊爱的”说着看向了一旁的曾经学生留下的字迹模糊的小抄，“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王小山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王君逸带着自己去老家后山里爬树，王君逸比自己大八岁，所以每次都是他在自己屁股下面使劲推着，自己在上面笑嘻嘻喊道，“你倒是用点劲啊，没吃饭啊。”
“好勒。”王君逸大声回应道，王小山就感觉自己像是被牛顶着屁股蹲一样，猛地被顶了上去。
“你倒是轻点啊，”王小山尖声道，“皮都给你磨破了。”
只听“嗤啦””一声，完了，估计老妈新做的衣服又给树枝刮破了。
“小毅小山”远远的传来了自己老妈的呼喊声，“吃饭了。”声音由远及近。
“快放我下去。”小山有些慌了。可是屁股下的力气却不是自己能抵挡的。
“哦、”王君逸听到脑袋上弟弟的喊声，连忙松手。
“我……”感觉到身下的那股力道瞬间消失，王小山连忙伸手去抓眼前的树枝，嘴中的话才吐到一半，失重般的感觉瞬间将自己淹没，即将抓到的树枝也从指尖划过，扑通一声，整个人从树上掉了下去，扎实的摔在了地上，一抹刺眼的红色从脑袋下缓缓流出。
“小山！”失去意识前，耳边传来了老妈的声音。
……
“呼，”王小山猛地站起，已经惊出了满头大汗，而到了嘴边的“我错了，不该爬树的。”也随着看清自己的处境，就这么梗在了喉咙间。
“你上来把这道题做一下。”杨老师拍了拍讲桌，没看到好戏的学生这才扭过头重新看向黑板。
王小山也懒得理想要看好戏的众人，抬头看了看黑板上的题，很简单的曲线求解题，但是奈何某人不会啊。
“我不会啊。”王小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笑着说，只是语气怎么听怎么欠揍。
“你今早是不是又逃了早自习？”杨老师扶了扶镜框，王小山觉得当老师的说话方式都很有意思，疑问句愣是给说出陈述句的感觉来，杨老师也不等王小山的回答，恨铁不成钢的指着教室门外道，“出去。”
王小山耸了耸肩，离开座位往教室外走去，也懒得问是谁告状，文科班男女比例高达一比五，班上六十多人，男生也就十多名，大部分男生那儿，虽然没太深交，但是也不至于跑去打小报告。
“也就那个男婊了。”王小山站在门外无聊的想到，“真以为谁稀罕在里面蒸桑拿？”五月的sc早就是热得不行，小小的教室里却坐满了六十来号人，只靠头顶的两把风扇，却是一点凉气也没有的。再加上某些实在臭不可闻的男生，明明一双汗脚，还非要穿凉鞋，教室里的空气，实在不能直闻，到真还不如去教室外面站着，所以此时王小山站的挺开心的，就是没睡好，还有些犯困。
听着教室里一副和谐师问生答好不融洽的声音，站在盛夏的日头垂下的那抹阳光下的王小山没来由的一阵心烦，伸手挠了挠头，四下看了看，并没看到有大肚子教导主任的身影，于是弯下腰，从教室外的窗户下瞧瞧摸去，顺着墙角躲过了老师的视线，从自己教室外跑开。当离开自己班级教室之后，王小山索性大摇大摆的站起身，从别班教室外大摇大摆的招摇而过。最后王同学溜达到了楼道角落的男厕所里，往最里面的坑位走去，眼角的视线打量了一圈，只看到一个须发皆白的糟老头正站起来提着裤子。
估计是某个学生的爷爷？王小山打量了下眼前的老头，须发皆白这个词怎么说呢，除了电视里那些所谓的老神仙，认真来说的话，其实正常人很少会有从发根到发尖都白的这么彻底。这不有句话说的好嘛，头发花白，所谓花白就是白发夹着黑发，或者没白的那么彻底的黑发，粗略看去就显得有些发灰。可是眼前这个第一次在学校里见过的老头，竟然是真的一头白发，更有趣的是老人一头白发不只是白这一点，长长的白发打理的整整齐齐，用发带系在腰间，光是这一点，就莫名的看起来年轻许多，而且还少见的穿的是一件很有年代感的中山装，就和历史书上的差不多，这玩意现在还有生产吗？王小山偏着头想了想。
“老人家挺精神哈，”王小山收回思绪，咧嘴道，从包里摸出校门口小摊处买的烟，抽出一支递向老人，看向老人的双眼友善点头，“来一支？”十块钱一包的红塔山，包装色偏黄，在这儿一般都称之为金塔，不贵，劲却不小，一般干体力活的都爱买这种烟，便宜又提神。
这一看王小山却来了兴趣，老人的脸上虽然有着上了年纪的人才有的老年纹，可是一张有些许塌了的国字脸上却没有老年斑，这让王小山拿不清老人究竟有多大岁数了，六十？七十？
“应该都不对，”少年这样想着，看到老人扫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烟，却没有接，以为对方看不起这种十元一包的廉价货，只得悻悻的收回，眼前一花，手中烟已经不见了。
抬头一看，老人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刚刚还在手里的烟此时已经叼在了老人嘴里。
“老大爷手脚挺利索的啊。”王小山笑开道，“还以为你不抽烟呢。”说着掏出火机，推向老人，右手微一用力，打出火来。
“还行吧，上了岁数经常运动运动，能老的慢些，也能手机利索些。”老人笑了笑，伸出手虚挡住火焰，探下头将烟放在火上轻轻一吸，一股浓烈的烟味在小小的厕所里弥漫开来。王小山这才发现对方比自己足足高了一个头，一米七的个头在这儿不能算高，可也算不上矮了，学校里男生平均身高估计也才一米六五左右，而眼前的老人，比王小山那位一米八二的体育老师还要高一些。
“唉，”王小山轻轻叹了口气，收回手给自己抽出一支烟也随着点上。
“年轻人嘛，还在长身体，”高大老人仿佛看出自己心中所想，笑呵呵的说着。“以后还会长高的。”
“就怕不长了啊。”王小山深吸一口气，火光将阴暗厕所里得少年还显得青涩的脸庞照印的有些模糊，轻轻吐出嘴里的烟。“这不以后想找个漂亮点的媳妇，人家比自己高，多尴尬。”
“看女人嘛，看重的是模样，看男人，看重的是能力，”老人依旧是一副老好人的笑呵呵模样。
“就我这吃喝等死的样子，还看能力。”
“以后你就会懂了，男人一长大了，就会学着承担责任，能力嘛，慢慢学。”
“老人家，你和我爷爷挺像的。”王小山仔细回忆了一下道。
“哦？怎么个像法？”老人似乎来了兴趣，略微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向自顾自吸着烟的王小山。“你别误会了，”王小山笑着说，“我爷爷也和你一样，头发和胡子都全是白的。”说着看了看老人脚下的黑色布鞋，王小山将手中的烟头随意扔到便巢里，“就是鞋子样式不太一样，我爷爷鞋子上有些花纹，我是看不懂那花纹什么，但是挺好看的。”
“我先去回去了，一会该下课了。”王小山猛吸了两口烟，随手扔进便巢里，双手抱头，迈着腿走了出去。
“有点意思。”老人看着王小山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一尾鱼纹在眼中一闪而过，眼中的浑浊随之消失，而老人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最后显得有些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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