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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俊美少年御剑飞行，遇山开山，见水断水，他在岭南看过日出，他在长江畔观过日落，直到被人拦下。
“为什么？”少年脚下的剑稳稳当当的停在半空中，摇摇看向前方。不问来着何人，又管他来自何方，我有一剑，自可断心中不平，可斩拦路猛虎，神魔又有何惧，斩了便是。
“年轻人心气高是件好事。”面容刚毅的须发银白的老者右手捋了捋胡须，左手握着一根长长的烟枪，很普通的竹制烟枪，只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被摩的微微发亮，一袭亚麻色长袍无风自动，脚下灰色布鞋上有奇异云纹流转，便这般鞋尖虚点，静静立于虚空。
“我不拦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少年视线对上银发老者，刹那间，仿佛坠入无垠星空，一颗巨大无匹的彗星直击而来，于是少年毫不犹豫，提剑迎上，却又于撞上的那瞬间陡然间醒了来。
“你需记得。”老者淡然道，声音在云端仿若洪钟大吕。
“想让我长记性很简单。”御剑少年直直的看向长袍老者，打断了他的话，脚下飞剑嗡嗡作响。
下一刻，一道滔天剑芒划过云端，搅乱云海。
通天剑芒来到老者面前时，他从宽大袖袍中伸出右手，食指中指于空中轻轻夹住，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的两指，却令声势浩大的一剑戛然而止，化作寸寸荧光，随风而逝。
“我曾经欠叶家一个人情。”做完这一切，老人只是收回右手淡淡道，“现在还了。”
“你们叶家的龌蹉事我也懒得参合。”老人没来人的说了一声，虚空如波纹般缓缓抖动，偌大的活人缓缓融入其中，消失无踪。
“你就在这儿呆三天吧。”老者最后的声音在万里高空中随风飘荡。
少年知道老人并没有留下任何禁制，也就是说他随时都可以离开。少年脚下长剑几次颤抖，却依旧停在原地，没有人知道少年在想什么。
他叫叶书凉，他是个天才，于是万里高空中有一道渺小的身影随着云海起伏，一缕淡淡的锋芒仿佛一颗种子般深深扎根云海之上。
……
“你还是出手了，”临海某处石涯上，有扎着根冲天辫的小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对着空无一人的虚空笑道。“你果然还没死啊，”一旁的乱石丛中，一条满身泥灰的小泥鳅滑稽的蜷作一团，似乎在瑟瑟发抖。
“你这不还没死嘛。”一道苍老的声音轻轻响起，声音不大，汹涌的拍打着岸边岩石的海水却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瞬间风平浪静，微微发抖的小泥鳅也松开了蜷缩的身体，僵硬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子可还要活上千年万年万万年。”小童却陡然恼羞成怒道。
“真他娘烦你这种人，整天笑的贱兮兮的。”看到自虚空中踏出的亚麻色长袍，正一脸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老人，小童翻了个白眼。
“你穿的这么骚包要干嘛？”小童自顾自的说道，很是不满老人的打扮。“这些年跑哪儿快活去了？”
“一直在终南山。”
“哎，不是，一把年纪了你是不是还想着勾搭谁家小姑娘啊。”
“我拜托你早点死行不行，别来烦我了，”下一刻小童猛地跪倒在地上，张开小嘴嚎啕大哭道，“你很烦你知道不知道，真的，求你了，你快死，我明年给你烧几个贼拉漂亮的纸人儿，模样随你定，身材随你定。”
“我要死了，”老人看着一旁地上撒泼打滚的小人儿无奈。
“啥？”哭闹声戛然而道止，小童睁开双眼看着老人，两只竖仁散发着强烈的危险，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瞬间狂风大作。
“我要死了。”老人重复道。
“你这话说了没一千也有八百遍了。”小童有些牵强的扯了扯嘴角笑的很难看，“我后悔了，不给你烧纸人儿了。世界上那么多小姑娘，还是活着的惹人疼些。”
“实在不行，”小童试探道，“洋妞也行啊。贼火辣，第二天保准让你这根老木头直不起腰来。”
老人笑而不语。
“真要死？”小童咬了咬牙问道，“没得商量？”
老人摇了摇头。
“滚滚滚，”小童跳起身来，猛地一脚踢在老人腿上，干净的长袍上一只小小的脚印那么的刺眼。“要死死一边去，别脏了我的地盘。”小童背对身后的大海，恶狠狠的看着老人。
“不准求我。”小人儿咬牙切齿道。
“他是我孙子。”老人笑道，笑吟吟的眼中一抹淡淡的忧伤从眼底浮现。
“你孙子死定了。他自己找的死，我能怎么办。跑去拉着他的手说，下一剑你可不能再斩出去了？下下剑更不能斩出去了？我劝的动？我管得着？他王君逸那么牛一人物，那么大的理想，那么急着作死，我去找快豆腐拍死他？还是和他说道理？告诉他有些东西不能碰？”小童越说越气，最终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换做三天前揍他一顿没大问题，可是鹤鸣山是个什么地方？有那些个老不死的加持，老子打不过他啊。”
“不是他。”老人补充道。“是我小孙子”
“干我屁事，和我玩苦肉计？信不信把你裤子脱了扔京城去？”小童一头倒在地上，一脸嘲笑的道，“怎么着，跑我这儿炫耀起孙子来了，还小孙子？王承德，老子是发现了，十来年没见，你说话到是越来越气人哈，怎么的？这是你孙子，那是你孙子，你孙子挺多啊？”
“我觉得你才像孙子，长得就像孙子，活的更像孙子，这么大把年纪都活哪儿去了，哪个煞笔玩意儿教出来的你？”小童闭着眼睛，小嘴里兀自念叨个不停。
“我也觉得。”老者附和道。
“别他娘的提醒我是我教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我没提醒你。”老人将手中的烟枪凑到嘴边，掏出一盒火柴，抽了一根点上。
“你还提醒！”
“老子当初怎么说的？恩？找上门来的人就给我打，打得过更要给老子狠狠的打，打死也没关系，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就连着老的一起打，老的打不过叫我啊，老子还能打不过？再说那会我打不动，上面没人了？你咋这么怂呢？恩？”小童越说越气，两条腿狠狠的蹬着地面。
“你又能打得过几个？”老人第一次反驳道，“你自己都差点给人打死，还打？全被打死才行？”
“老子怂了吗？”小童停下了脚抬起头一字一顿道，“我是自囚了十年还是二十年？我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儿媳妇被人双双缉了神魂？”
“我去你娘。”小童咬牙切齿道。“听到没？去你娘的，要不要再重复一遍？不用重复了？不用也不行啊，我就要骂，去你娘去娘的。你就不是个东西。”
“不要骂自己了。”老人淡淡道。
“你哪只眼睛听见我骂了？还是哪只耳朵看着了？”
“抱歉，”老人深深抽了口烟，闭上眼，两缕白烟从鼻子里缓缓喷出。
“是，我不是东西。”小童似乎骂累了，面无表情道。
“对不起。”老人的声音有些空洞。
“是我对不起他们，”老人吸了一口烟淡淡道。
“你还真来我这儿托孤了？”小童睁开眼，眼中满是讥讽的嘲笑道。“我也就见你这次敢自己出来我才说你两句。要不然看着你我都嫌眼睛脏。”
“他叫王小山。”老人静静的唤道，“师兄。”
一大一小临涯对视。
“东西带来了没？”小童收起了表情问道。
“带来了。”说话间，老人右手一伸，一柄翠绿的玉如意悄然出现在手心之上。
“你倒是准备好了才来的。”
“师兄教的好。”
“去哪儿。”
“回家。”
“要不要买点什么给小兔崽子？”
“你有钱吗？”老人想了想认真问道。
“哪个地方钱多？”
“咳咳。”老人右手握拳咳了咳。
“那你有吗？”小童没好气的问道。
“没有。”老人无奈道。
“跟你说话真费劲”小童小手一挥，化作一缕虹光投入那柄玉如意中，最终化作一名九尺壮汉。
“咋样？”巨石般的汉子哈哈笑道，其声仿若雷鸣。
“不咋样。”想了想，老人还是实话实说道。这个身材，委实太过吓人了。
“前头带路。”壮汉可不管，乐呵呵的大手一挥豪爽道。
“我不去了。”老人微微摇了摇头。
“合着差事儿全交给我？”壮汉怒目圆睁。
“就你事多。”壮汉牛铃大的眼睛瞪的累了，身形一晃，最终变作一名佝偻的灰袍老者。
“师兄，你老了。”看着眼前微躬的老者，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放心，肯定死你后边。”老者抬了抬头伸出了右手，一双有些浑浊的眼中满是鄙夷。“我就不给你送行了，到了那边帮我给师傅他老人家通通气，等着我下来。”
石崖上，长袍老者看着自家师兄消失的方向，久久无言，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烟杆就这么送出去了，多少还有些不习惯。
“都出来吧，全都出来吧。”老人轻轻道，“你们这些老不死的，也差不多该和我一起上路了吧。活久了不会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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