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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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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想起这些,怀诚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早就想和爷爷说些什么了,今天他终于拿起笔来,坐在渠沿儿上,面对着一座座的坟丘,想象着北山孤独的爷爷,写下了这么几行文字:

    爷爷墓边有一颗酸枣树

    蜜蜂和蝴蝶在应和起舞

    我微闭着双目

    终究割舍不下对您的思念

    铺纸展笔记下我真挚的情感

    高大的坟茔遮不断我深情的目光

    星光下我仿佛看见

    幽暗的灵柩中你慈祥的容颜

    曾经挺拔的身躯早已不再伟岸

    覆盖着你的雪白是那么的明亮刺眼

    你空洞呆滞的目光

    肯定能穿透

    时空阴阳的界限

    你门前那棵茁壮的枣树上

    分明悬挂着对儿孙们的殷切期盼

    记忆中你额头纵横的沟壑

    早已被岁月的沧桑填满

    银白稀疏的头发

    诠释着你一生的坎坷艰难

    羸弱干枯的手掌

    不知还能否擎得起喝水的杯盘

    岁月峥嵘星移斗转

    儿孙绕膝一声轻轻的问候

    足以让你苍老的面容

    睡梦里和着眼泪绽放笑颜

    爷爷啊你怎么就去了呢

    爷爷啊你怎么就去了呢

    如今我只能

    拿蘸满亲情的笔

    送祝福给我思念的亲人

    愿您在去往天堂的路上

    一路放心走好

    写完了,他默默地合上本子,眼里早已潸然泪下。

    今天是周末,学校决定让学生们在家休息两天,算作临近中考前的最后放松。怀诚没有在家待着,他吃了早饭就和爸爸到北山里去锄花生地里的草。野草疯狂地生长着,庄稼苗躲在草丛里委屈得简直要掉眼泪。怀诚和父亲努力的锄耪着,连放会歇儿都没有舍得,人们吃过了午饭的时候,一亩多山地总算锄耪完了。怀诚直起腰板伸着胳臂擦擦脸上的汗水,顾不得脏净,就一屁股坐在了地塄上。

    山区春短,如今这气候越来越有脾气了,四月才过,就有些夏天的意思了。人们刚刚拖了羊毛衫,马上就要穿衬衣了。有点像这年头的爱情,省去了许多的细枝末节,从手拉手直接就奔向了床。这半山区半丘陵区夏天天气更是怪,真称得上狗脾气,说变脸就变脸。

    整整一上午太阳都是响亮亮的挂在头顶,就像一盆火似的炙烤着大地和山川,土块和石头都好像要被炼出油来。有好一阵子,空气稀薄得厉害,似乎要凝固了一样,等人们闷热得仿佛再也不能忍受的时候,不知不觉中,那山梁上的树梢儿开始摇了起来,那沟谷里庄稼的叶子也哗啦啦地响了起来,小风终于起来了。过了一会儿,天上“轰隆隆”起一声霹雳。这突然的雷声把山梁沟谷里劳动的人们吓了一大跳。

    头顶上的乌云说来就来,刚才还是响亮亮的,霎时乌云像赶急步的火车头吭哧吭哧喷吐的浓烟一样,急剧的翻腾着滚动着,从西北面红领巾水库的方向俯冲下来,顷刻间化成了一群群巨大的野兽,把沿途那些吓呆了的沟谷,拼命挣扎的树木,惊慌失措的小鸟,漫山漫岭哭泣的野花,统统都给吞进肚子里了。

    怀诚喊一声:“爹呀,咱快回家吧,再晚就回不去啦,你看看这天气!怪瘆人的。”父子俩赶紧的收拾家伙往回赶。田地里干活儿的人们提着工具,抓着衣服,吆喝着牲口,冲出田头地垄,往大路上跑。

    铜钱一样大的雨点儿,从高高的天空上噼里啪啦掉下来,落在石头上摔成了八瓣儿,落在黏黏的红泥土上,倏地钻了进去。雨点儿越落越密,后来雨点,变成了雨线,雨线又拧成了雨绳儿,发狂似的抽打着一切,树叶碎了,青草倒了,秸秆高一点的庄稼已经乱七乱八倒伏在地上,雨点儿夹杂着风,风裹挟着雨,泼湿了人们的衣服,模糊了人们的视线。

    男人们低垂着头,斜横着身子往前冲;慌乱的妇女们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前奔,一边变声变嗓地呼喊着:“不行了,咱们回不去了,这是要闹山洪呀!”再也顾不得平时的矜持,胸前颤颤地耸动着一对活蹦乱跳的大**往前跑。

    杜怀诚一声不响的跟着父亲往回赶,他心里估摸着这风雨的气势,知道人们要赶回镇子里已经来不及,就对父亲说:“爹啊,咱就到坝梁上避避风雨吧!”父亲答应了。两人下了山梁拐上那条通向石窝的大路,走不多远就踏上了大石桥,过了大石桥再右拐上了坝梁。坝梁上栽种了不少的柿子树,那还是56年全乡修筑堤坝时栽下的,如今已经很大,如同一棵棵巨大的伞护卫着大坝。炎热的天气里,人们到山里做活儿,收工回镇时总要在坝梁上的柿子树下歇脚乘凉儿,河风顺着水面儿吹过来,凉爽惬意得很哩。坝梁上人已经不少,每棵柿子树下都聚集了一堆人,男人们不时地拿汗巾擦抹着脸上脖子里淌下的雨水,妇女们则挤在一起嘻嘻哈哈聊着闲话儿。

    这时候风更加大起来。暴雨,斜着下;狂风,横着刮。雨借风势,风助雨威,把人们给挡在了坝梁上。北山上纵横的沟壑里千万条水注汇成了激流,一路奔腾咆哮着涌进坝河,和上游下来的水汇合一处,声势顿时浩大起来,河水卷着泥沙、落叶、羊粪、牛屎,泛起黄白的泡沫,似一堵墙向前推,浪头掀起四五尺高,前面的浪头被压下去,后面的浪头紧跟着就扑叠上来,一浪更比一浪高,一浪更比一浪大。汹涌的水流发出巨大的吼声,跟天空中的风啸雷鸣混成一片,一阵紧似一阵,吓破人的胆子。这时躲在堤坝上的柿子树下的人们再没有了嘻嘻哈哈的笑声。男人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圆睁着一双双惊恐的眼睛,注视着浑黄的河水;女人们哆哆嗦嗦挤成一团,不敢看汹涌的河面一眼。

    雨更猛了,风更大了。柿子树被风雨摇撼不止,摇晃着身子挣扎着似要连根拔起。北边的山坡被烟雨笼罩着,似要一齐倾倒。天空似被戳漏了的破铁锅要掉下来。一道道的电闪霹雳好似在人们头顶上爆开的大炸弹,响亮而耀眼。树下的人们颤抖如风雨的树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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