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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孙梦阳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孙梦阳父亲是村支书，家里条件自然好多了，一家人见杜怀诚到了自己家来家访高兴的了不得，热的凉的整了一桌子菜，又拿出了藏了十几年的枣木杠酒来喝，来的人也多，村子里孩子读小学读初中高中的家长都来了，一直闹腾到十点多，才把杜怀诚硬是拉扯到一个空调屋里安置睡了，说空调屋是给儿子结婚准备的，要等今年夏天才用，这回杜校长来了，一定要住到那个屋里，也好让儿子粘粘杜校长身上的贵气。
第二天村支书开着小货车把杜怀诚送到国道边，看着他登上了公交车才回去。
杜怀诚继续赶往另外一个学生的家里。
后来的几天路越来越难走，能不能搭上车全看运气，路上运气好可以搭一段摩托车或着手扶拖拉机，运气不好只得走几个小时的路。
他注意了方式，一旦到了某个学生家里，他就让学生通知附近的学生，村上凡是在柴家庄初中、小学读书的孩子和家长都来，后来很多一中的学生也跑了来，有时但凡家里有读书的学生的家长也都跑了来。
越走得多，杜怀诚心情愈发沉重，第一天上午那种被重视、被尊敬的感觉荡然无存，他对每个家庭的情况、每个家长、每个学生的谈话都做了详细的记录，每到晚上，住在学生家中，他都在静静地思考。
困难学生的具体原因各不相同，但最后归纳起来也就几个：一是当地经济落后，山里没有农副业，没有林业，而人们都是依靠种地吃饭，但地却不多，还不能灌溉，都是靠天吃饭。所以很多家里的人靠出去打工挣钱，家庭条件好坏与打工挣钱的多少有直接关系。
二是出现两种状况，一种是条件好点的家庭反倒不愿意让孩子继续上学，这就存在着极端的短视现象，他们只看到了现实情况下让孩子打工挣钱就可以过得比一般人家好，却忽视了孩子将来的发展。二是经济条件差的家庭要么孩子早早辍学在家帮助务农，要么就是家里砸锅卖铁也要让孩子读书，因为在他们认为，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的地方，要想让自己的孩子走出大山，看到大山外面精彩的世界，读书是他们唯一的途径。
这次家访，杜怀诚用了整整十天，才怀着沉重的心情，带着满身的疲惫，在正月十四日下午五点钟才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县城。
八十三
杜怀诚快速来到清怡阁茶楼，女老板刚开始也没认出他，杜怀诚说明来意，老板笑着拿出房卡说道：“去洗就行了，不用付钱，欧阳姐说过的。”
一个多小时后，杜怀诚终于轻松地坐在房间的沙发上，这几天的生活的确太差了，十天没有洗过澡，尽管是冬天，身上也满是馊味。况且他也真的想吃点好东西，大过年的人家别人都在家享受家人团聚的乐趣，自己却跑到深山区里搞什么家访，也真是辛苦自己了。况且心里也有很多东西，他还想找人聊一聊，但此时能找谁呢？理所应当他就想起了欧阳倩。
电话接通：“欧阳姐，有空吗，我想和你商量一点学校的事。”
“杜怀诚，你大年节还出去旅游了？”
听口气，欧阳倩应该是一个人，说话可以随便一些，“欧阳，我还没吃饭，你能过来吗？”
对方稍作迟疑就说道：“行，你在哪里？”
服务员给杜怀诚开的房间是有休息厅的高档房间，他打电话要了四个菜，说等会欧阳倩来了菜和酒一块上来。
十分钟不到，欧阳倩就到了，后面跟着的服务员也把酒菜送上来，上好后说道：“菜上齐了，有啥需要按一下按钮。”她对着欧阳倩和杜怀诚躬躬身就退出房间。
杜怀诚点点头，待她出了门，笑着坐在欧阳倩旁边，说道：“欧阳姐，今天我们喝点红酒。”
欧阳倩看着他，说道：“怀诚，你是不是被关起来了，怎么看起来像从劳教所里出来的一样，满脸的沧桑。”
“是啊，刚出来的人最需要安慰了。”杜怀诚搂住欧阳倩肩膀，手不老实的伸向衣服内。
“滚，把你的臭手拿开，还没吃饭呢。”
杜怀诚笑了笑，说道：“我们喝酒。”说着端起酒杯冲欧阳倩晃了晃。
欧阳倩白了他一眼，但还是端起了酒杯，说道：“酒喝了，出了啥情况，现在该说说了吧？”
看欧阳倩的神情，确实是担心他出了啥事，杜怀诚不好再开玩笑，两人边喝酒杜怀诚边将几天的经历讲了个大概。
欧阳倩等杜怀诚说完了，就说道：“怀诚，你看吧，你的这次家访不一般啊！尤其是在你刚担任了校长就做出了这样大的动作，在教育系统肯定会有强烈反响，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杜怀诚说：“还能有什么打算，今天是十四，后天是十六，咱们都该开学了，得布置开学的事情呗，一大摊子事情都等着处理呢。”
欧阳倩说道：“你怎么开学我不管，但你家访这件事情确实是把教育工作做得很细，做到了家，这在以前我们县还没有先例，也许因为有事情或是某些问题学生确实需要家校沟通，部分校长也做过类似家访，但上任伊始就这么系统的进行家访，从而掌握了学生家庭的第一手资料，你这还是首次，我们不能埋没了。这正像是母鸡下蛋，有的母鸡下了蛋不吭声，那样谁还知道蛋是它下的，有的母鸡下了蛋就咯嗒，任谁都知道人家是有功之臣。所以啊，做工作也该讲究方式方法的，默默无闻的精神是值得歌颂，但不值得效仿，懂了吧，嗯？”
“说的也是那么回事儿，在做工作之前我可是没有想出什么风头的，你知道，就是年前任职宣布会上，王局就弄得我不好下台，上任时又弄出了那么大的声响，那还不是堵我的后路吗，我不卖命干哪里行，没准儿真还得把这一百多斤儿交代给咱新乡教育了哩。”
欧阳倩举起酒杯，说：“来吧，为了我们新乡教育又多了一个玩命干的校长，干！”
杜怀诚端起酒杯轻轻和欧阳倩碰一下，嘴里说道：“我只知道埋头拉车，抬头看路的事儿还得姐来做。”说着话两人都轻轻喝了一口把酒杯放下。
欧阳倩说：“那是当然，我不管谁管？我不能眼看着你做了大量的工作倒给埋没了，我不管采用什么渠道和方式，我得替我怀诚弟弟讨回这个公道，这事儿你不用惦记的，你只管做好你学校的事情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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