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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葬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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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郑他们选择的这条路比我和石头走的那条复杂多了,简直不像同一座墓穴里的墓道,密云在前面带路,我们三个大概路过了五六个分岔路口,难为他能记住。看来老郑确实有两把刷子,带着一份错误的图纸还能瞒着密云杜孟河走到这里。

    我们停下,前面的密室门洞大开,没有炸药攻击过的迹象。我偷偷摸摸跟在石头后面走进去,原来的计划落了个空。

    白姓女人根本不在这里。

    杜孟河本来坐在地上喝水,看见我们进来微微颔首。

    “都回来了。”

    “老郑他们呢?”石头先我一步开口。

    他往里面扭头示意道:“为了不浪费时间,他们两个先进去,”他看了我一眼,“弄的这么狼狈?”

    “可不是,关于这个墓有没有什么和将军有关的故事?”我把之前遇见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当然隐去了白姓女人那段。

    杜孟河想了想。“听说张献忠死后,他的心腹手下为了让他魂归故里,偷偷派人把尸体不远万里带回了定边,你们可能走到了忠于张献忠的大将墓室。”

    “自杀殉葬?这大将也是够忠心的。”石头道。

    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那么群魅跪拜倒也说的过去,但我总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似的。

    “话说回来,这个密室是谁打开的?它又有什么用?”我在杜孟河旁边坐下。

    石头像是很累了,在地上一躺闭上眼睛,我知道他没有睡。

    “我打开的,外面的石狮子口中有机关,拉动的时候射出了弩箭。”他顿了顿,“弩箭排列在墙上的形状就是机关密码,也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了。”

    “说起来头头是道,你看起来很有经验嘛,这就是哪个名牌大学研究生下来倒斗。”

    “他在美国私立大学念到博士学位了,跟咱们这些粗人不一样哇。”石头蹦出来一句。杜孟河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眼睛片上亮光一闪,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他从背包里翻出几块真空压缩的牛肉干来分给我们,这就是今天的晚餐,本来我背包里还装了些吃的没注意,到了定边才发现石头和老郑净带了些武器和生活用品。我看了一圈,发现密室里没有自己的背包,也不知道白姓女人把它带在身上会不会引起老郑的怀疑。然而转念一想,她万一说,生气时刻,我嘱托她务必把图纸带出来,那也有口不能言不是?

    闷头吃着牛肉干,碍于杜孟河在场,我不敢冒险多说一句话。

    “所以这个密室,”石头翻了个身,“到底有啥特别的?我瞅着跟之前那些墓室没什么区别。”

    “你往上看,这些壁画讲的是什么。”密云冷不丁开口。

    我也抬头望上去,只见头顶密密麻麻的图画精致复杂的宛如清明上河图,这要是抠下来,那可是珍奇文物。

    “这上头说的是啥看不懂,反正仰的老子脖子酸。”石头叹了口气,“没文化真可怕,看来还是要多读几年书。”

    “与我们之前看见的张献忠生平事迹不同,这上面讲的是他烧皇陵,认义子,作战建国的故事,你说的铁甲将军,可能就在这里面。”

    我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袖珍相机来,石头忍不住说道:“你身上啥时候藏了个这玩意?”

    我摆弄了一下,确定它还能用。“出发前不知道该带点什么,我就想万一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得留下点纪念品,正好老郑店里烂七八糟东西一堆,我就把这个带出来了。”

    壁画覆盖了整个墓室顶部的表面,我拍了几十张才拍全。

    为了方便,之前没把它放进背包里,眼下看来倒是因祸得福了,虽说白姓女人不一定需要它,总比扔了好。

    拍完之后我回看了一遍里面的相片,始终没发现什么不同。

    “之前看资料说,张献忠手下有汪兆麟为左丞相,严锡为右丞相。以王国麟、江鼎镇、龚完敬等为尚书。中军王尚礼,前军王定国,后军冯双礼……”我的笔记本丢在之前和蒋寒逃出的房间里了,前几天上网搜资料随便找了个本子一记,剩下的内容就记不住了。

    “左军马元利,右军张化龙。平东将军孙可望,安西将军李定国,抚南将军刘文秀,定北将军艾能奇。”杜孟河接上。

    “没错,张献忠手下大将颇多,分辨不出来哪个是我和石头碰见的那个人或许这墓里还有其他的将军。”

    “再加上年代久远,壁画剥落,没有备注简介,我们也无法确定这上面的人究竟有谁。目前为止只能当作是额外收获了。”

    “额外收获又不能扒下来,这在头顶看得着摸不着的,老郑估计能急疯了。”石头笑笑。

    难道除了这幅令人费解的壁画,密室里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修建密室的原因是什么?

    “不对,这壁画明显就是最有价值的东西,可它上面想表达什么,我还是想不明白。”我说。

    “反正照片已经拍下来了,可以再研究,老郑已经观察过它,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端倪。”杜孟河换了个姿势,眼镜微微滑了下来,我这才看见他的瞳色和一般人的不太一样,微微泛着琥珀色的光。

    我心头始终悬着,好像越往里走越有神秘的力量在牵动自己一样。

    “算算时间他们也走了一阵了,都休息好的话,我们就跟上去吧。”

    密云闷不做声跟着起身,他虽然在听我们谈话,却始终以一种旁观者的冷静在围观,这让我很不舒服。按理说他救了我和石头,我应该信任他,但是他身上,一直具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质,哪怕谈吐有礼如如杜孟河也是如此。

    尽管这么想,谁又没有秘密呢?总比那个姓白的女人做的好多了。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左右,我们还是没有跟上老郑。杜孟河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我们脚程算快,他们只是探路,没理由落我们这么远的距离。”

    正说话间,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在狭窄的墓道来回逡巡的虫群。

    “这是什么声音?”我握上腰间匕首。

    “嘘,”密云的声音,“这是回音,东西应该在我们前面,关一半的手电,我们慢慢走过去。”

    我和杜孟河的手电关上,石头在第一个,我跟在他后面走了十几步,然后一脚踩进了水里,发出一声响动。

    “这些水很清澈”我抬了抬脚,“是地下水吗?”

    “有可能。墓道很完整,也许是渗出来的。”杜孟河答到。

    越往里走寒意逼人,我小心翼翼在水中趟过,裤子已经湿到小腿处。

    “哎,这里的墙面是湿的,”我摸了摸,“这水可能是从上面渗出来的。”

    话音刚落,我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前说过这座陵墓立体看像是一座倒立的金字塔,我们现在所处的第二层城桓渗水,也就是说,这水是从第一层渗下来的。

    还没等我想明白那个可怕的可能,整个墓道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所有人被晃的站也站不稳,与此同时头上的石顶爬满裂缝,碎裂的石块噼里啪啦掉下来。

    “这是要地震还是触动了机关咋地?”石头努力攀住墙,还不忘了吐槽。

    “上面有东西要下来。”密云说道,黑暗中我察觉到他看了我一眼。

    难道是之前被铁链锁住的棺材里的那个东西?好像也只有这种可能了。我懊悔的同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密云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在第一层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看着我吗?

    “墓道要崩塌了,快跟着我跑!”石头招呼一声,跌跌撞撞朝前面跑过去。此时此刻也顾不上之前听见的声音了,再留下去所有人都会被砸成饼子。我们仿佛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被虎视眈眈的野猫玩弄在掌心中。

    跑着跑着,我脚下一滑,不知道触到了什么机关,地面石板大开,整个人骨碌就掉了下去。

    这一掉很快就结束了,没有之前从第一层掉下来时那么漫长,估计我还在第二层。

    我站起来,身上的手电也不见了,视线里漆黑一片。刚刚石头在我前面,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逃离那条墓道。

    走了几步,我摸到了冰冷的墙壁,之前震耳欲聋的崩塌声现在也听不见了,可能机关已经重新合上。我靠着墙坐下,心里开始噼里啪啦的打算盘。

    首先,恭喜一下自己,又变成一个人了。

    我现在所处的空间说白了是个墓室,有多大不知道,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不想去再观摩。我要出去,只有两条路。第一是按照来时的路爬出去,先不说高度的问题,上面的墓道已经坍陷了,所以只能期待这间墓室里有别的路可以出去。

    打定了主意,我叹了口气,决定先歇一会。

    就在这个时候,脖子一凉,一把冰冷的刀具架在了我裸露的颈上。

    石头给我的军刀已经掉在了铁甲将军那里,我刚想偷摸把蒋寒的匕首从腰间拔出来,对方就像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似的,一只手贴了上来,匕首很快就被发现了,同时脖子上一阵刺痛,刀具抵地更用力了。

    “兄弟,既然都是被困在这里的,咱们有话好好说,两个活人搭伙,逃出去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不是?”

    那人冷笑一声,鼻息喷在我颈子上,唰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你就别逗她了。”冰冷地刀具离开皮肤,我恍然大悟。

    “是你们两个啊。”看来石头没和我们一起掉下来,他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有些放松的坐下,右手抚上被划破皮的脖子,心里暗道密云真是够可怕的,如果不是杜孟河开口,我都怀疑他会不会直接杀人灭口。

    一只手电亮起来照到这里,我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密云收起刀具来,把匕首丢在我脚下,一言不发的看向某个方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对面的墙角堆满了宽口大瓮。

    瓮表面布满了光滑釉质,虽然没有特意勾画图案,但是透出的黑红色光泽也使它显得几分不俗。尽管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还是触手生凉,我敲了敲瓮身,实在琢磨不明白出现在这里的瓮是做什么用的。

    杜孟河倒是很大胆,他一言不发地掏出刀子把瓮盖上紧紧缠绕的麻绳割断,等木盖子取下来时,我才闻到一丝腥臭的味道。

    “你们闻到了吗?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杜孟河解开瓮口上已经褪色的红布,接着往后退了一步。我看他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凑上前去,一股浓烈的腐烂味道扑面而来,我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差点吐出来,可比起生理不适的程度,眼前呈现的物什才令人心惊肉跳。

    大半瓮混黄的透明液体中漂浮着一些来源不明的肌肉组织,全部已经发黑变臭。密云一甩军刀,快准狠挑上一块带着薄膜的骨头丢在我们面前,尽管已经腐蚀了一部分,还是能辨别出这是人的手骨。

    不知道是不是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到,我又头疼了起来,只好蹲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杜孟河一一去敲击那些没开启的瓮身。和我之前敲击的声音一样,看来里面装了相同的东西。

    “这个瓮被打开过了。”杜孟河站在角落里说。瓮盖和麻绳被丢在一边,里面只剩下黄液,固体的东西都不见了。

    密云置若罔闻地还在观察我们打开的那个,“这些瓮的体积和这截手骨表示里面曾经装的是婴幼儿的尸体。”

    我的头好像更疼了。

    “看来咱们现在也在一个陪葬室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张献忠的手下要给他修建一个这样用途的陪葬墓。”杜孟河神色还是清清淡淡的,之前谈起明末民不聊生时他显露的一点愤世嫉俗此时早已不见踪影。

    “或许这就是修建暗室的目的呢?因为不可见人,所以特意设置了机关把这些……瓮偷偷放在这里。”我说。

    杜孟河点点头,“不管那个给他修建这个墓室的人有什么秘密,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看一眼另一个打开的瓮,“这里一定有出去的路。”

    密云行动力很强,听我们说完就开始找了起来,我一边抑制住心里的不舒服,一边积极的加入进去。眼下和两个最难以捉摸的人呆在一起,我还能做什么呢?

    果然一无所获。我擦了把汗。“这些古代人,没事设计那么多机关干什么,就不能弄一些让我们一眼能看见的吗?”

    杜孟河笑笑,道:“要是把通道正大光明摆在我们面前,他们还费尽心思修建密室干什么。”说着说着,他神色凝住,“摆在我们面前……摆在我们面前……”

    他嘴里重复着这句话,身子直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和密云对视了一眼又很快转移视线,尴尬劲还没褪去,杜孟河已经走到了一排瓮前。“密云,过来帮我把这个瓮推开。”

    看起来不足一米高的瓮推起来却很费力,我看他们两个脸红脖子粗的推了两三个,心里有些焦灼。“你们还不如先开推这个打开的,没了那几斤肉,说不定还轻些。”

    密云看我一眼,我本来以为他会吐槽什么,没想到竟然听话地走了过来,还回头示意杜孟河也来。

    我忘了,他这个人表情都没几个,怎么还会吐槽。

    不知道是因为三个人齐心协力还是真少了尸体,这个瓮没费多大劲就被推开了,杜孟河蹲下摸了一摸石砖,生疏如我此时也能看出这与周围石砖的明显缝隙。

    密云撑着两把匕首把石砖抠出来,黑黝黝的密道顿时呈现在眼前。

    杜孟河转头看着我,难得的带上一丝真实笑意道:“没想到又让你说着了,你不会以前就来过张献忠墓吧?”

    “别抬举我了,谁会同一个墓下两次?”我摆摆手,余光看见密云的手偷偷攥了起来。

    爬了大概一刻钟,地势起伏向上,密云顶开一块石头率先上去,我和杜孟河紧随其后。深深呼吸一口充盈的空气以后,我环顾四周。“看来我们又回到第二层了,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之前走的那条路。”

    “是的话,应该能看见石头留下的记号。”

    我点头,心里担忧起迟迟没有碰面的老郑来。原先的计划是天亮左右出去,眼下大家都走散了,三个没有图纸心思各异的人走在一起。我看见杜孟河的手表已经停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往前走了一会,道路豁然开朗,但是面前的一堆巨石却挡住了我们的路。

    “人为炸毁的。”密云观察了地上的痕迹,下结论。

    “那边还有两条路,”我指一指,“那么为什么要炸这条?难道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我不清楚石头身上还有没有炸药,之前和他在铁甲将军那里已经用了不少。

    杜孟河在思考。我踩着石头往上爬了两步,小石块哗啦啦地滚下来。“最上头还有一道缝隙。”

    没有人说话,我讪讪地滑下来,等着杜孟河的决定。他大概在盘算继续走还是暂时停下,毕竟剩下的两条路对于没有图纸的我们来说,没啥区别。可我看着被石块堵住的山洞,心里有些痒痒,看起来越不好走的越想去尝试一下。

    突然,“是谁?”密云出声,手已经摸上枪。我也拔出武器,眼睛紧紧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左边路上走出来的人影。

    那个人走的很慢,影子落在地上,是有实体的,即便如此,悄默声在古墓里出现的陌生人,总归是可疑的。

    “再不说话我就开枪了。”密云地声音冷冷的,指尖已经扣了下去。我知道他不是在吓唬对方。

    那个人慢慢举起手来,声音很平稳,“我没有武器。”

    杜孟河突然放下了武器。

    等那个人的面容能看的清晰,我就明白可杜孟河的举动。

    出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在路上失踪的小陈。

    说是小陈,他容貌看起来也有四十岁了,眉心之间那道深深的悬针纹如假包换。他举着手走过来的时候,我和密云并没有放下枪。

    虽然刚才杜孟河听出了他的声音,但是他也没要求用的对小陈展现出友谊的欢迎。“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解手的时候看见不远处又人影,怀疑他在监视我们于是就追了上去,后来跟丢了再回去你们已经走了,我一路赶上来,就到了这里。”他口齿很清晰,逻辑也成立,我不由得微微放松了戒心。

    “你背后,藏的什么。”密云说。

    刚刚缓和的气氛又紧张起来,我和杜孟河看向小陈的长款黑色风衣,那里依稀透出一点轮廓来。

    “他两只手都举着,还能在背后藏什么东西啊?”我心里也在扑腾,干巴巴地说,“小陈,你慢慢转过身来,给这个家伙看一下。”

    那轮廓动了动,千钧一发之际,我看见小陈对我们狠狠做了一个表情,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猛地一个转身,他身后飞出来一个东西直扑我面门而来。

    就在这一两秒的时间里,我在大脑的指挥下用力趴在地上,震的下巴壳生疼,接着一阵子弹发射的声音窜出去,风声紧贴着我头皮。

    我这是躲完鬼躲人啊。一边想着一边赶紧一个骨碌滚远,我拔出枪来对着黑暗中放了四五枪,杜孟河的手电扫过来扫过去,只能看见一个不大的影子在凸出的石层上飞快的躲避。

    随着我站起身来,那个东西却停下了,杜孟河的手电光落在一个地方,我对上那道阴恻恻的目光,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那是一个穿着古代衣服的小女孩,头上扎着一块红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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