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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别院，是辛小渔父母居住的社区，距离辛小渔13岁离家出走后租住的公寓，大约地铁三站路。
那时候，辛小渔13岁年龄30岁外表，学校……早就不能去了，童年时代的小伙伴们，也都当他是被放学路上的妖魔叼走塞了牙缝。
天天窝在家里看漫画，学会上网后又泡在网上，要不然就是成天模仿动画片里那些不切实际的‘神功法术’，在这种颓废抑郁的日子里，还有父母成天在耳边的长吁短叹……
虽然有着30岁外表，但只有13岁的辛小渔却是正儿八经的……刚刚摸到叛逆期的门槛。
于是，这孩子脑门子一热，背着两包漫画书，‘天眼通’扫描家里每一寸角落，然后偷走爸爸私藏的四百六十三块私房钱，离家出走！
那时候辛小渔虽然没有按照网上的教程，系统的测试过自己的实力，但他却早就知道，外面那些妖魔恶灵，根本挡不住他随手一拍的铁砂掌。
然后当时13岁的辛小渔，坐着地铁走了三站路，不敢走太远，万一父母找不见呢？
事实上，他想多了。
眼瞅着儿子三十而立却窝在家里自闭抑郁的父母双亲，早就在私底下商量着，要不要托关系给儿子找个工作啥的。
回家一看，啊哟，走了？这小子开窍了？
于是辛小渔在天桥底下躲了一天一夜，包里的漫画书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都没等到父母找过来。
他忍不住坐着地铁回家一瞧，好吧，亲爹亲妈正在开红酒涮火锅，看那架势……怕是要晚上有活动，看看能否再生一个。
这件事让年仅13岁的辛小渔充分认识到，离家出走这种事，放在自己这个30岁外表的老儿子身上，当真是不合适。
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最终，辛小渔又坐着地铁，三站路回到天桥底下，宛若一个刚刚被炒鱿鱼的落魄大叔。
天桥底下贴着很多小广告，什么‘重金求子’‘夜总会招聘’，辛小渔虽然年纪小，却也知道这些广告都是假的。
但在这些茫茫多的假广告里，辛小渔还是锲而不舍的找到一份码头装卸工的工作，除了体力活，小学五年级辍学的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啥。
运河码头扛了几天包，赚到一笔钱，辛小渔捏着皱巴巴的钞票，无数次犹豫着要不要回家认个错，但……
浑浊河面倒映出的这张三十而立的大叔脸，最终还是断绝了辛小渔回家认错的念想。
于是他在离家三站路的天桥附近，租了间狭窄的公寓，从此开始，离开父母，独自生活。
父母最终还是找来了，母亲挺着大肚子，痛哭流涕的要拽着码头扛包的辛小渔回家，父亲则是一言不发的背靠着汽车，捏着香烟的手指不停颤抖。
辛小渔抿着嘴，低头跟着父母回家，天眼通瞄了一眼母亲的肚皮，是个妹妹。
晚饭时候，他才知道，今天是自己14岁生日，因为蛋糕上插着14根蜡烛。
餐厅熄灯，黑灯瞎火中，生日烛光微微摇曳，辛小渔叹口气，默默许愿即将出生的妹妹，不要变成自己这种被时间诅咒的怪物，然后吹灭蜡烛，餐厅里一片漆黑。
母亲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芒，打开餐厅的灯，但辛小渔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窗口的窗帘随风摇动。
从那之后，辛小渔偶尔也会回趟家，虽然年幼的妹妹一开始把他误认成爸爸，后来又把他误认成爷爷……
不过，血，终究浓于水。
在辛小渔早已索然无味的人生里，家人，始终是他黑灰色黯淡无光的生活里，唯一一抹温暖的色彩。
“……人老了，总是喜欢回忆，就爬楼梯这几步，我竟然回想起这么多？”
抬手敲响家门，辛小渔咂摸咂摸嘴，暗暗自嘲：“啧啧，走马灯么？难道我快要死了？真是一件让人期盼的事~”
天眼通看到，过来开门的是三岁半的妹妹辛小梨，这小鬼费劲的垫着脚尖，艰难的拉开门把手，然后仰头看着门外白衣黑裤精神矍铄的辛小渔。
“……爷爷？”
辛小渔嘴角抽搐，直接将妹妹抱起来，“妈，我回来了。”
“来了来了。”辛小渔的妈妈，赵红霞，年龄四十岁刚出头，但却保养的很好，非常好，看着能比真实年龄年轻七八岁，圆脸杏眼，短发细眉，精明干练。
确切的说，辛小渔的父母双亲，包括已经四十三岁的爸爸‘辛远洋’，都在容貌保养方面非常注重，可能是受到儿子的影响吧……
“妈，小梨又稀里糊涂就跑过来开门，你们也不说说。”
辛小渔随手将妹妹放在自己当年玩剩下的玩具球池里，手腕一翻无中生有的变出个橡木雕琢的木偶娃娃，递过去道：“小梨，记住啊，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也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三岁半的辛小梨茫然的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嘴巴蠕动了许久，才疑惑的问道：“爷爷，你不是去世了吗？”
“嘎嘣！”
木偶娃娃捏出裂缝，辛小渔低下头，将裂纹的木偶娃娃恢复原状，放在辛小梨怀里，然后一言不发从这小丫头眼前消失。
“啊哈哈哈，小渔，小梨还小呢，弄不清楚，别在意啊~”
赵红霞热切的拉住……儿子的胳膊，好别扭，明明只有17岁，却怎么看都跟去年离世的公公一模一样。
辛小渔叹口气，随口问道：“我爸呢？”
“等会回来。”
赵红霞领着辛小渔来到客厅，坐定之后，她顺手削了个苹果递过去，问道：“小渔，你租的那房子，前段时间不是听你说涨房租了么？”
“没事，我……我还应付的来。”辛小渔啃着苹果，嘴硬的应付了一句，实际上，他早就断了经济来源。
这两年用的钱，都是他在15岁之后，以50岁知天命却一事无成的败犬形象，拼命打工打工再打工，为今后……养老，攒下来的一笔‘养老金’。
如若不然，16岁以后60岁容貌，今年17岁70岁容貌，再出去打工？
除了在菜市口摆摊算命，要不然就去捡破烂，辛小渔这个小学五年级文化水平，青春期又饱受网络文化荼毒的老家伙，实在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工作赚钱。
难不成豁出这张老脸去碰瓷？
知子莫若母，虽然辛小渔这个……‘老’儿子，看着好像刚过世的公公，但赵红霞还是隐隐看出辛小渔囊中羞涩的窘迫。
所以她咳嗽一声，尽量不去触碰儿子脆弱的自尊心，委婉的说道：“小渔啊，妈……我，嗯咳咳，我跟你商量点事，你看行不行？”
辛小渔点点头，咳嗽一声，也遵照母上大人的心意，暂时没有用这副70岁的容貌，开口喊‘妈’。
“您说，我怎么都行。”
“呃是这样，上周末，我们中学同学聚会，小渔，周洁阿姨……呃、反正就是周洁，你还记得吧？我的中学寝室室友。”
“记得，是个长脸女人。”辛小渔回想一下，道：“好像她还没结婚吧？小时候我记得，她经常来咱家，总是让妈你帮她想办法逃婚。”
赵红霞点头道：“对。你也知道，我在‘人口规划局’上班，像周洁这种适婚适孕年龄，却还拖着不结婚的大龄青年，我们规划局会进行一定程度的行政干预。”
“噗~~”辛小渔笑喷道：“别说的辣么委婉，妈，什么叫‘一定程度的行政干预’？你们人口规划局完全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乱点鸳鸯谱。”
“30岁还没有结婚怀孕生孩子的，在你们人口规划局眼里，就是神智不正常的疯子，随便匹配一头猪过去，也要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赵红霞尴尬笑笑，摆摆手道：“你说这么直白干嘛？我们还不是为了联合议会的人口规划与战略吗？不说了不说了。小渔，你也知道，周洁没结婚，没生孩子，欠了我不少人情。”
“所以呢？”
“所以啊，小渔，妈给你在电视台，找了个工作。”
辛小渔嘴唇一瘪，鼻翼两侧的法令纹顿时如同两道深邃的峡谷：“打扫卫生？看门老大爷？”
赵红霞翻个白眼道：“小渔，你也太瞧不起妈了吧？我的人情，我们人口规划局的人情，这么不值钱？看门老大爷？哼！”
竖起一根手指，赵红霞兴致勃勃的开口道：“周洁这几年春风得意，已经是咱们临海城电视台综艺部的内容监制。”
“前段时间，她筹备了一档‘体术灵法大乱斗’类的综艺节目，这档节目，需要请一个……实力不是很高，但眼界却很开阔的老前辈。”
辛小渔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道：“老前辈？妈，我？实力不是很高，但眼界却很开阔？您弄反了吧？我眼界不行，小学五年级辍学，但我实力却很高，高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哎呀哎呀，这都是假的呀，都是演出来的。”赵红霞没好气道：“小渔，台词都是给你准备好的，你只要装模作样的照着念，明白吗？”
辛小渔咬咬嘴唇，犹豫着问道：“这靠不靠谱啊？妈，我？上电视？演一个‘实力不高但眼界开阔’的老前辈？说直白点，就是让我演那种……眼高手低庸庸碌碌大半辈子却还要腆着张老脸论资排辈倚老卖老装模作样的老不死？”
“眼、眼高手低？庸庸碌碌大半辈子？腆着张老脸？论资排辈？倚老卖老？装模作样的老不死？”赵红霞扳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才终于数清楚儿子在‘老不死’前面套上的这么多形容词。
然后她眨眨眼，点头道：“好像就是这样，小渔，看来这个工作你应该能轻松应对吧？你都知道这个‘老前辈’该怎么演了。”
“我——！”辛小渔差点噎死，正要吐槽几句时……
“录一期节目的通告费是900块，录制期间包三餐，这个节目是周播制，一个月录4期。”赵红霞晃晃手指，补充道：“3600块，一个月。”
“……税前3600还是税后3600？”
“走私账，现金，税后。”
辛小渔嘴唇抿成一条线，隐隐捏着自己干瘪的钱包，最终还是向金钱低头。
“行。我就去演这个……眼高手低庸庸碌碌大半辈子却还要腆着张老脸论资排辈倚老卖老装模作样……让电视机前观众朋友们恨不得干掉我却又拿我束手无策的老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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