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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在这个年代,每个人都在艰难的跋涉,郑重如饥似渴的汲取着知识,他要出人头地,裘正小姐,用她女性的温柔和耐心努力呵护着这份爱情,而郑柳氏用自己的方式进行着自救。
在收到那封电报以后,郑重变得更加得沉默,也更加得勤奋了。深夜里,郑重脑海中会反复浮现母亲那张沧桑的脸。
郑重的母亲,郑柳氏,出身于书香门弟,在那个时代是村里唯一识字的女性。柳姓,在当地也是大姓,郑重认为自己的早慧应该遗传自母亲,在去私塾启蒙前,郑重认识的那些字,都来自母亲的言传口授。
母亲的父亲,即郑重的姥爷是晚清一名落第的秀才,膝下只有郑重母亲这一个女儿,而郑重的姥姥在郑重母亲不到十岁时就因病去世了,由于郑重的姥爷和姥姥的感情很深,姥爷索性再也未娶。
在那个时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有男孩就是无后了。姥爷索性把母亲当男孩子养,教她读书识字,母亲的授业老师就是姥爷。本来姥爷认为这辈子就这样了,等女儿长大送她一份好的嫁妆风风光光的把女儿嫁出去就可以了,可是族中长老们对他的无后和不作为不满意,说他这一支因为没有儿子以后连祠堂都进不去。族里长辈逼姥爷从堂兄家过继了一个儿子过来,即母亲的堂弟,等堂弟过来以后,姥爷就不教母亲了,把所有的精力转移到过继来的这个儿子身上。可是这个过继来的儿子,也就是郑重的舅舅委实太顽劣,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并且热衷于打架斗狗,还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并且赌博还越玩越大。
等姥爷发现这个儿子的劣迹时,为时已晚,这位舅舅是不做不死,同邻村最大的地主的儿子进行了一场豪赌,输红了眼,冲动之下把自家的祖屋也押上了,其实这是人家设好的一个圈套,结果当然是输个精光。等赢家领着中人拿着郑重舅舅按着手印的欠条上门逼债时,姥爷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挺过去了。在那个年代赌债也是合法的,只要双方认可且有中人作保。临死前,姥爷拉着母亲的手,连说对不住她,让她自己选择夫家,就撒手而去。
当时姥爷家还有几亩薄地,就留给了郑重的那个不争气的挂名舅舅。不久,母亲选择嫁给了郑重的父亲,没带什么嫁妆就出嫁了。母亲告诉郑重,当时她就是看中了郑重父亲的忠厚老实,没有吃喝嫖赌等恶习,能踏实的过日子。其实母亲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姥爷当时给母亲起过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可是出嫁时她宁愿自己叫郑柳氏,也不想再和过去有什么牵扯。除了父母给她的这个姓她还保留,其它的一切,她宁愿没经历过。
父亲的猝死带给郑柳氏的伤害太大了。这段婚姻倒也算不上是自由恋爱,媒妁之言也有,只不过是母亲自己找的媒婆,但绝对不属于旧式的包办婚姻,在当时也算惊世骇俗。母亲过门后,郑重的父亲很是疼爱这个知书达礼且敢作敢为的老婆,一般家里有什么事他都会同郑重的母亲商量,外人都说他怕老婆,家里是老婆说了算,他也只是笑笑不语。其实母亲是很尊重父亲的,她严格的遵循着旧社会女性的传统美德,但是绝不迂腐。
郑重的父亲同祖父一起拼命的劳作,母亲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郑重的父亲和祖父很能吃苦,虽然在那个年代,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但在郑重母亲的建议下,家里的余钱积攒到一定数量就置办成地,慢慢的家里也有了十几亩地。到郑重三岁时,这个家已经过得有模有样了。郑重五岁时入了私熟启蒙,一年后被当作神童一般的存在,郑家的日子更是蒸蒸日上。不知不觉,郑重的父辈们用自己的勤劳和操持让自家拥有的土地达到了一定的数量。
而这个土地的拥有数量就成为解放后划分阶级成分时的罪证,并且这个罪证是真实有效且不可抹杀的。母亲对父亲的死一直感觉有责任,因为当时是她支持父亲和祖父用省吃俭用积攒下的家当置办成土地的,在她出嫁前受堂弟赌博把祖宅输掉阴影的影响,她总感觉把钱放在手里不踏实,只有置办成土地才可以安心,所以她当时竭力主张置地。
母亲一直感觉自己有罪,认为是因为她的主张才导致这个家庭被划进了地主的行列,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她的男人才会悬梁自尽。虽然郑重的父亲从来没有埋怨过他,但她感觉对不起郑重的父亲,也对不起郑重。一个天分这么高的孩子,这么小就被戴上一顶地主羔子的帽子,天生低人一等。连同两位老人的去世,她都会感觉是因为她。她感觉自己是一个不祥的人。
当两位老人离世时,她没有告诉郑重,她怕影响郑重的学业。她默默的操办完两位老人的丧事,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想一死了之,连死亡方式都选择好了,她准备投河自尽,在她看来,投河可以让她干干净净的走。她多想早一点去找郑重的父亲,告诉他,活得太苦了,她看不到一丝希望。
仔细的把这个清贫如洗的家收拾干净,郑柳氏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原来养的鸡鸭和养的那头猪已经被勒令送到公共食堂去了,鸡窝和猪圈里空荡荡的,除了她,这个家已经了无生气。
郑柳氏跪下冲两位老人的遗像用力磕了几个头,默念道:“我去找您二老的儿子了,到地下再继续孝敬您二老。”
轻轻的关上屋门,郑柳氏走出院子。本来想把院门上锁的,可是不知怎么了,她又放弃了,轻轻掩上院门,她慢慢的往河边走去。
如果有心的人仔细观察,会看到一个已经没有了灵魂的她在移动,在心底,她已经把自己看成一个死人了。可是,大饥荒造成的阴影让人们根本没心思去关注一个想要寻死的女人。
在河边的那棵柳树下,她又认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远处公共食堂冒着一道并不粗的烟,有气无力。已经是饭时,可是除了公共食堂那里,别处不再有炊烟冒起,如同她自己的生命,看不到一丝的希望。就这样走了吧,她想。
在她要扑向水面的那一瞬间,郑柳氏仿佛已经看见了男人那张质朴的脸在冲他微笑,可是,那道没有上锁的院门突然就进入了她的脑海。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没有锁院门,因为她怕郑重回家时看到上锁的门会失望,在这一瞬间,她知道,她并不是这个世间最可怜的人,如果她走了,这世上就只剩下郑重一个人,郑重才会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河面上郑重父亲那张模糊的脸迅速的消失了,郑柳氏丢掉了这个自私的想法,她要坚强的活下去,一定要看着郑重成家立业才可以甘心,她要看着郑重娶上媳妇,要看着郑重的儿子出生,那样她才有脸去见郑重地下的父亲。
其实,儿子一直是她的骄傲,理论上她才是郑重的第一任启蒙老师,想到这,她感觉这世界也没有那么冷,她还有儿子,这个让她无比自豪的天才。最初就是她发现了郑重的早慧并且在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挖掘他的潜力,她将自己从父亲那里学来的知识倾囊传授。
郑柳氏感觉父亲最可怜,小时的她有时会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儿身,如果她是男儿身,父亲就不会被逼着过继堂弟,也不会那么早就含恨而死。她将对自己的恨和对父亲的怜悯混合成的动力全部倾注在郑重的身上,神童的童年其实并不轻松。
随着人民公社的成立,每个家庭除了保留部分自留地,其它所有土地都归大队所有,社员需要一起劳动,并按男女差别记不同分值的工分。社员都要到公社自建的公共食堂吃饭,自己不准开伙。
郑柳氏也是需要参加劳动的,因为那时并不是真正的按劳分配,所以社员的积极性普遍不高,大多是应付了事。因为郑柳氏的丈夫自杀身亡,所以大队也相对照顾她,算是在那个时代少有的温情吧。
此时的郑柳氏,正在为粮食的难题发愁不已。虽然她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发愁,可是怎么可能不愁呢?她要活着看郑重出人头地,她发愁的时候,身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家里养的鸡和鸭早被赶到了公社集体喂养集体宰杀,连同那头猪。想起那头被强行赶走的猪,郑柳氏就心疼不已,倒不是因为她小气,那头猪是郑柳氏精心喂养,准备养肥了等过年郑重从北京回来时杀给他吃的,可是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猪圈。
日子再难,也要活下去,因为我要看到我的儿子出人头地,郑柳氏想。在同一时间内的两个空间,母子俩竟然出奇得心有灵犀。
郑重不知道他的母亲靠着拥有儿子这个信念,是如何坚强的活下来的。人类是种很奇怪的高级动物,想死的时候,可以有千万个理由,可是想要活下去,只需要一个借口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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