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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痕再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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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阙北离这时自然地挽起司凰的手臂,朝林安道,“我们还有事情,先走一步了。”她有些抱歉地轻轻笑了笑,与司凰转身朝前走去。

    “他与我之前同校,也有一些交集,我来时的第二天就碰见过他,当时也很奇怪,他说他是这里本地的人。”路上时,她简单跟司凰说了下情况。

    “我并不在意他是谁,”司凰道,“只要你身边的人是我,这就够了。”

    不管以前如何,他很喜欢现在的时光,好像曾经所执着的那些,并没有多么重要了,她还在身边,在自己身侧,阙北离,她就是雍扶,只要这一点不变,自己就不算输,那些遗憾都能试图去挽回,自己的付出,也都是值得的,尽管它可能落空,可能什么回报都得不到,一切变成一场大梦,梦醒了,人也散了。可是,阿离,我爱你,我不怕。

    “你在想什么?”阙北离问他,“你刚刚好像走神了。”她只看到司凰低垂着眉眼,嘴角的微笑若有似无。

    “在想你啊,”他答,温柔地抚乱了她的发。

    “别闹了,”阙北离道,“办正事。”

    “这就是正事。”司凰辩道。

    “你别说话。”阙北离深感无力。

    “过来!”司凰突然拉着阙北离往转角处躲去,两人蹲在货架后,许久才冒出头,随他的视线看过去,她又见到了那个老妇,瞬间眼神冷冽了许多。倒不是因为胳膊上那道现在还未好的伤口,而是让她想起了幼时的某个场景,深深的厌恶感几乎抑制不住。

    老妇依旧像那日一样,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今天手上没有拎麻袋,没有拎任何东西,她双手背在身后,一点点向前走。

    当初是她在前走,自己躲在后面,现在仍旧是她在前走,躲在后面的人又多了一个。心塞,真是心塞。这一次,要不要跟?她一手托腮,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真是年纪越大越是喜欢出来浪啊。”阙北离静静地开口吐槽道,一脸的感慨。

    “什么?”司凰好笑道,不知道阙北离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啊?”她反问,“没什么啊,我说什么了吗?没有吧。”眨了眨眼睛,满是无辜的神情。

    “你很讨厌她?”司凰问。

    “嗯,”阙北离诚恳地答道,“很讨厌她。”

    三年前那天,也是一个好天气呢,如今天一样。青姨想,书儿若还活着,该有二十二岁了吧。想起书儿,她的目光顿时柔软了许多,那是个多好的孩子啊。青姨年轻时,曾发了疯地喜欢过一个人,那时,她还是个俊俏灵敏的活泼姑娘,那个男人,是个外乡人,一次偶然,他在山里迷了路,遇见了她。他道,“姑娘,带我出去。”

    青姨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瞬间。有些憔悴的神情丝毫掩盖不住他的丰神俊逸,朗眉英目,谦谦公子如玉,他就那样自然地对她笑,眼眸清亮,仿佛铺开了一地的荣光,映得人无法直视。

    “怎么,看呆了?”那人再次开口,磁性的声音,满是戏谑的语气,淡淡几个字,却像在她心里炸了几道春雷,顿时雨落如柱,湿了半生的矜持与信仰。

    一次林中邂逅,她终于不顾一切地爱上他,她什么都不顾,只知道,自此自己眼中,便只有他一人。她只要跟着他,无论喜,无论悲,她都要这样做,即使未婚有孕被从家里赶出去,即使每日要承受周围所有人的指指点点,各种调侃,她都不管,只要身边还有这个男人,她就还有归属,她就不是没有了家。

    可是,上天连这点怜悯都不给呢,她最终知道,他是有妻儿的人,她看到了他给妻子写的信,说他每天都在想着她,说他很快就会回去。那一晚她哭着问他,他没什么表情,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她说,“你怎么对得起我?”他回了八个字,“你情我愿,何必纠缠。”

    你情我愿,何必纠缠。

    那一晚他便离开了,连天亮都不愿意等,走的时候,一眼也没有看她,仿佛她不存在。

    几天后,她生了,没有人照顾,也请不起医生,终于自己在破屋里生下了她与他的孩子,整整一夜,疼得几乎死去,终于,孩子生了下来,落在一片血污中,她含泪咬断了脐带,小小的他,并没有哭,只是睁着眼睛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用充满惊恐的眸子。

    他的小名叫书儿,可是母亲很少那样叫过他,只有在睡梦里,母亲有时会叫他这个名字。大多数,母亲都会叫他的大名,常痕。也许是,长恨。

    从他很小的时候,青姨对他便很疏于照顾,他和那人长的很像,随着他一点点长大,青姨每次望见他,心里都掩了嫌恶,那样的目光,让他害怕,不敢跟母亲亲近。他挨打,他生病,他受欺负,青姨从不管他,他很懂事,从不抱怨,他小心地跟母亲相处着,像刚出生那时一样小心,委屈了,只在无人的夜里偷偷哭几句,不发出任何声音。

    就这样慢慢长大,一晃到了十九岁,他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跟他的母亲气质有一点相似,只是那女孩她很温柔,很爱笑,她经常哈哈大笑,不顾形象,她,那么美好。他和女孩家离得远,但是他经常会多绕很多路,只期望着与她同走那一小段,他便心满意足。好像从那开始,他心里有了光,也有了方向,他想着女孩,便不再经常害怕,那是支撑他唯一的力量。

    那一次,他鼓起勇气告诉母亲,说起他喜欢的那个人,青姨勃然大怒,骂他混账,不知羞耻,不要脸面。他伤心地跑了出去,又走到了常走的那条路,他想再遇见她,精神恍惚中,被一辆超速的重卡当胸轧过。

    那一秒钟过得很慢,非常慢,他仿佛能听见秒钟滴答的声音。他是微笑着的,好像死,比起活着来,没有那么痛苦呢。只是,再也见不到她了。有点遗憾。

    青姨抱着他血肉模糊的尸体,已经不会说话,她哭,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海里只是疯狂地重复响起着男人那句,“姑娘,带我出去。姑娘,带我出去。姑娘…”他说,“你情我愿,何必纠缠。”

    何必,纠缠。

    自那时起,她快速地苍老下去,直至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将你带出去,可这桎梏,谁又能带我出去?”

    她霍然睁开眼睛,已出了一身冷汗,果然,这件事,每回忆一次,都如同死过一次呢。她僵硬地笑了笑,继续朝前走去,书儿那时常走的路,她每天都要走一遍。

    即便要把悲伤重演,我也永远不要忘记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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