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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公务员之路（七）
我姐把明天晚上要带的礼物准备好，又准备给我留几辆“三公膏”，我连连摆手：“年轻人要这干嘛，我在海口也没东西煮啊！”我姐说：“你随便买点肉做肉丸，放一点蒸熟就可以了，找人借一个嘛，出团累看书累的时候吃一点好！”我姐坚持要给我，我实在觉得麻烦，再者说了，年轻男人吃这个，往那消耗？云姐还天天在隔壁叫，我这不是找罪受吗？
最后我只好对我姐说：“你就这两天蒸点，我就在三亚吃，不想带回海口了。”
“三公膏”不愧是乐东之宝，近年来上品的“三公膏”更加难得，价钱也一直在飙涨。
小时候身体虚，蒸鸽子时加一点，一吃完人立马精神，山里人为寻出路学习拼命，我也成天苦读，这容易造成身体疲劳，用一点“三公膏”能迅速补充身体的阳气，全力赴考，每逢大考之前，母亲都会托人买点“三公膏”。这东西也着实神奇，怎么就那么大的能量，寒冬服用，光着膀子也感受不到冷！
当晚我姐便在肉丸里加了“三公膏”，我吃了一些，晚上顿时感觉百倍精神，只是浑身更觉得热，不住的冒汗，我只好光着膀子看书，不断扇着槟榔扇驱赶身边的蚊子。
又熬过一天，终于到第三天的晚上，我父母穿戴整齐，便前往舒局长家。我姐把我们送到局长家楼下，她死活不肯随我们进局长家，我们无奈只好让她先回去。
一按局长家门铃又是保姆开门，局长还是如常一般的笑容，让我们进来坐下。我们呈上礼物，局长皱着眉头推辞，我母亲笑着说：“局长，这都是乐东的莺歌海的海产，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不知道拿啥，您那么关照阿文，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
此时我父亲递过“三公膏”，对舒局长说：“这是乐东的三公膏，我们托人买的，这么好的很难买到的，您工作忙，吃了对身体好。”我父亲说话总断断续续，但总算把话说清楚。
鱼虾只是稀松平常之物，局长自然不当回事，但这么亮色的“三公膏”局长看了十分欢喜，乐东人的“三公膏”质量没得说，海南人都知道这是好东西，尤其男人！
舒局长岁不到四十，但文人瘦弱，也许有些方面不尽如人意也未尝可知，所以对此礼物十分看重，直令躲在房中的夫人赶紧收好，以备不时之需。夫人答应一声，从屋里出来把东西收好，暂且不表。
由于还有别人在谈事，局长便让我们坐下等候，又让保姆给我们倒茶。
待前面的人把事谈完，终于轮到我们。我父亲老实不善言谈，应对的话语大多由我母亲完成，也是一堆客套话，舒局长一如既往的和善，笑着对我父母说：“阿文的事我已和局长商量过，我们对他还是很感兴趣的，只要他把成绩考好，我们一定会优先考虑的，我们需要他这样的人。”
我父母听到这话也十分高兴，直个劲的感谢，局长的话说的很诚恳，给我们无限的温暖与遐想，我感觉自己的一只脚已迈入国土局的大门。
我的父母与局长闲聊，我母亲更是大谈我所获过的荣誉，局长也很耐心的听完，边听边不住的点头。
当晚聊完，舒局长很礼貌的把我们送走，我回头一看，屋里的人呆呆的看着我们，似乎在揣摩着我们与局长的关系，我心里突然有点得意。
回到家父母很高兴，与我大姐又聊了会。我先是高兴，局长的话确实对我有利，我如今只需好好复习，把好成绩考出来。
但躺到床上时，我突然有点哀伤，我一旦踏进三亚国土局的门，就关上了与女友的相会之门，也许这辈子我们的爱情只能成为永远的追忆。。。。。。
由于有事在身，加上睡在这阴暗小屋实在难受，当一早那几缕阳光漏进屋子，我立刻爬起，“三公膏”的药效果然不同凡响，我起床后精神抖擞，竟没一点想赖床的感觉。
我和父母再次找到我堂姐，把昨晚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她听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笑了笑说：“局长还是很客气的，对文弟应该印象不错，但是官场的面上都是这些话，后面的工作还得做，你们多问问有办事经验的人，究竟该怎么办才最好，局长这么说，等于开了个好头，要抓住机会一举办成。”
堂姐能说的也就这么多，她行走在这片江湖，自然知道其中的深浅，我并不是她亲弟弟，她又是局里的人，里面的事那好全盘抖漏，只能说到这份上，她已经尽了力，接下来的冲锋陷阵全凭我们自己把握了。
与堂姐分别，我父母商量了一下，决定跟我的一个表舅联系一下，征求他的看法。
我这个表舅是地道的掮客，主要靠替人办事赚取中介费，为人重的是利，人品极差，甚至可以说没啥人品，在他的眼里，只有交易，“人情”二字在他看来就是一文不值的狗屎，一般人不爱与他交往，但这个表舅与我家，甚至与我渊源颇深，且其办事能力自不必说，有时候我也纳闷，领导们怎么就信任这种人？
此时我们遇到难事，自然想起这个表舅，毕竟他见多识广，通晓其中的奥秘，我父母准备向他咨询。
说来也巧，我这个表舅正在三亚办事，我们通完电话，便请他在一家黄流老鸭店吃午饭。
自高考之后，我与表舅便多年未曾谋面，我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那个年代，听我父母及亲戚介绍，我这表舅已十分风光，竟然还在一家国营大厂当了一把手的书记、人民代表，我听了如听天方夜谭一般，死活不敢相信。
我表舅从我上初二时（87年）开始到我家，那时他多次参加高考落榜，又在家里呆了几年，不甘老死在农村的他决定到县城闯荡，由于无心种田，他的稻田经常荒草丛生，年迈的父母不得已还得帮他打理，看他不专心务农，父母常常说他，他却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把父母骂了个遍。
我这表舅真是要人才无人才，要个没个，身高没我高，也就一米五几，皮肤黝黑，大鼻头，浓眉之下一双眼睛总有一种怨气，或者说杀气，他说话声音虽细，近似女声，但却响亮干脆，口才十分了得。
他从村里走到县城也就一身衣服，但在他白色的确凉的上衣兜里却插着两支钢笔，仿佛村里的文书，也许他刻意要把他自己打扮成一个读书人，但他脚底穿的却是一双人字拖鞋。
他初来县城首先就是来找我母亲，毕竟我母亲是他表姐，也是这座县城里最近的亲戚，他恳求我父母帮他找个单位落脚，哪怕只是临时工。
一则我母亲是他表姐，确实责无旁贷，二则这表舅最很能说，我父母也尝试着帮他找，说来他也很倒霉，我父母搭钱搭人情帮他找了个糖厂的临时工，领导已答应接收，可此时突然岗位有变动，前任领导调走，新领导上台顿时不认帐，表舅想要脱离农村这个“农”字的梦想一下破灭，事情只能这么拖着，这给他极大的打击。
他立志要离开农村，就不愿在村里找媳妇，所以眼看三十而立却依然光棍一条，童男一个，也成为同龄人笑话的对象。
刚到我们家时，表舅在礼节上还停留在农村那一套，不太注意形象，他大鼻头鼻涕多，有时用手直接一醒把鼻涕往墙上擦，我母亲见了自然十分生气，他也没带毛巾，有时洗完澡身子晾一晾就直接把衣服一穿了事。
刚开始到我们家，我母亲还无所谓，可我这表舅别看是农民出身，可却是四体不勤，也和我们几个学生一样到饭点才来，一点忙也不帮，时间久了我母亲就不高兴了，言语间多有不悦，有时也借机骂两句，这反正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那时谁家也不富裕，还养着这么一大爷。
我家也是三兄弟读书，报名费还连年涨，我读高中时报名费已超百元，父母一月工资加一起也才300多，又无其它来路，自然负担沉重。
我读高二那年，父亲被人骗做贷款担保，借款人跑路，银行追债上门，直接把我父亲工资卡封掉，我母亲离发工资日子又尚远，我们家终于无米下锅。好在当时我得了50元奖学金，母亲想让我把钱全部上交，我死活不肯，我深知母亲向来大手大脚，花钱痛快，便把这50元钱换成5元的10张，每日给她5元买菜。
好不容易熬到第八天，母亲终于发了不到180多块的工资，困境才得以缓解。
我那表舅也在县城晃了几年，青春耗去，容颜渐老，但依然雄心不减，还在为将来奔波。在我家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表舅又来我家，我母亲很是恼火，见面就骂：“种田不种，啥也不干，人吃饭你也跟着吃，你究竟要干啥，马上都老了。”我表舅就那样，把我母亲的骂声从左耳进右耳出，照样和我们几兄弟挤在一块吃饭，我母亲看他那样，又可气又可怜，骂完也就随他了。
表舅这人就这样，晚上去哪也不说一声，也不知道干啥去了，常常三更半夜才回来，咚咚的敲门。
有一次我母亲甚是生气，就是不给他开，过了好一阵又觉得不对，开灯推门往外一看，表舅就这样躺在门口的走廊里，底下垫张报纸，我母亲刚开始看不出是谁，吓得“妈呀”一声大叫，把全楼人都给惊醒了，乐东晚上凉，当时我表舅就双手抱住肩膀蜷着身子睡在走廊的水泥地板上。
我母亲看清了是他，赶紧把他叫起，一阵怒骂后忙让他进了我们三兄弟的屋子，并让他挤到我的小床上，表舅天生还有自己的一套洁癖，竟然嫌我身上有异味，我当时十分恼火，想我一童男有啥异味？就不理他。他又想直接躺到床头的地上，我母亲怎么说他也不听，无奈我母亲只得给他一张凉席。
有一次他找我母亲借20元，我母亲问他用来干什么，他支支吾吾，我母亲就没借他。后来他竟然跑来找我，说来说去，我脸皮薄，又见我母亲骂了他，便有点同情他，最后一咬牙偷偷从自己微薄的零花钱里给了他5元，之后我十分心疼，这等于从我身上剜掉了一大块肉！
表舅就这样无所事事的顽强的在县城生存，吃的是百家饭，睡觉时不一定有床，天地就是床和被，同时，他家里的那几亩地已经荒废。
几年的忍辱负重，他也慢慢学会了城里人的礼节，并渐渐通晓官场的奥秘，他天生似乎在这方面有灵性，一旦开了慧眼，手法也掌握竟十分娴熟，从此天底下的官场任其驰骋，他也开始利用这层关系为人办事，与官员们坐地分赃，成为远近闻名的掮客。
他开始入行也遭遇凄惨，被吃闭门羹和当狗一般辱骂是家常便饭。一次登县长门，其貌不扬的他被县长将他和礼物一起丢出好远并当场辱骂。然而他并不计较，越挫越勇，只当不打不相识，他凭着自己的口才，最后竟成县长们的座上客，有时不见他县长还难受，有点慈禧太后不见李莲英吃饭不香的意思，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他命运的彻底转折是因一位信任他的远房亲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亲戚的母亲就特喜欢我这表舅，这亲戚也与我表舅对上了眼，也喜欢他，他也开始依附这亲戚，并紧跟不舍，两人处的如胶似漆，这亲戚从镇长步步高升，最后竟坐到副县长的位置。
随着这亲戚的飞黄腾达，他开始利用这层关系，在权贵们进行利益交换时穿针引线，并从中牟利，成为权贵们的红人，他自己也从一名泥腿子转成干部并入了党，还混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学文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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