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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 借钱的故事续（三）
一看到三点阿富还没来，我心里很是烦躁，担心被他放鸽子，我又等了10分钟，终于忍无可忍的拨通他的扣机，这次他倒回复的挺快，只听他说：“文哥，不好意思啊，你多等我一会，我找个朋友借钱，正在银行里排队，人多的很，我取完钱马上找你啊。”
他这么说，我也只能笑着说：“不急，我也刚来，我怕你看不到我，出去到哪转悠呢，我喝茶等你。”就这样我们挂了电话。
三点四十分阿富才来，一看他把摩托停下，我还不敢马上确认，直到他把厚厚的头盔摘下，我才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与他握手，我笑容满面，仿佛在迎接财神大驾光临！
阿富也笑了，但笑的极不自然，他的声音有些异样，他说：“文哥，不好意思，耽误时间了。”我忙说：“不不，不耽误，等一会没事。”
虽然大家各怀鬼胎，但我一笑还是起了作用，我自己心情也好了许多，虽然阿富心情不爽，但我这一笑，他也只好勉强笑着与我并肩进入九龙茶坊。
一坐下面对面大家也没了刚才的笑，看到对方的眼睛我们彼此都有些尴尬，虽然我们此时大谈友谊，但我们实际心里已相隔万里，我们此时心中都是怨恨。我怨他借钱到期不还，他恨我逼债就像黄世仁，可我们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装出亲热。此时阿富大手一摊，指着桌上的菜单说：“文哥，你点啊！”我忙说：“还是你点吧。”阿富又说：“文哥，别客气，我来晚了，理当赔礼道歉的，还是你来点吧。”我们互推了一会，我就想进入正题，便对他说：“得，我们各点各的算了，茶就要水果茶，喝着暖和，我要一个西多士，其它你点。”阿富看样子想买单，舍不得点，推说肚子撑没要点心，光喝水果茶。
此时我才注意到他的表情，他看上去没啥精神，脸色很是晦暗，眼光暗淡无神，显得十分疲惫，身体也比之前明显消瘦，二十出头的小伙这种颜面，与之前大相径庭，令我大吃一惊。我就担心他与杜师傅干一样的事业，即使不是，那也极有可能是赌场的老手，沉迷其中耗去真气，再不就是日日当新郎被女人采阳补阴。
管他究竟干啥，他既然带钱来，他就是我的贵客，哪怕那钱是还给我的，那也算是他积德行善的施舍，我也得说句人话表示关心。我问他：“兄弟，怎么精神那么差啊？”只见他皱着眉摇摇头，吧唧一下嘴才说：“最近有点不顺，生意败完，身体也不好，肠胃不好，休息也不行，跟得了什么大病一样。”
他这么说，我也觉得有点可怜，心突然一软，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似乎我对他在有难时落井下石，不太仁义。今天他带钱来还，看他这一示弱，我反倒有种欠他钱的感觉，仿佛今天还钱的应该是我不是他，他要还钱我真好意思接吗？
由于我们俩各怀鬼胎，阿富要还钱更是心如刀绞，我们俩的谈话很快就进入死胡同，越聊越找不到交叉点，我拼尽我做导游的功力，可我们都没有旅游时的心境，很快话不投机，茶也不香，我们都想立即结束这尴尬的会面，可碍于面子，又得多坐一会以显示我们的情怀与风度。。。。。。
终于我们聊到忍无可忍，阿富双手突然往后，仿佛一个要被反绑的贼一般，掏了半天，艰难的从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我，我当即不好意思接，我不知道这信封里装多少钱，我用余光一扫，稍微目测了一下，然后看着他笑道：“不好意思了，确实我这里也挺困难。”
此时阿富的脸上挺尴尬，他的脸抽动了一会，看来也是咬了半天牙才蹦出字来。“文哥，”他说：“真的不好意思，我借了半天，才借到2000块，只能先给你这么多了，太不好意思了。”说完他把信封放到我面前。我听了心里一沉，失望到极点，就还两千，那剩下的还得等多久？不会这两千就是最后归还的数额吧？我立刻收起笑脸，盯着他说：“兄弟，你得再想办法，这钱我真的急用，这点不够啊！”
阿富掏出烟点了一支，我一看竟是芙蓉王，心里恼火：“妈的，没钱还抽20多块一包的芙蓉王。”他似乎看到我关注他的烟，忙连盒递给我说：“文哥，你来一根吗？这是朋友给的，找我办点事帮了忙。”我连连推辞说：“我不会抽。”接着阿富不再说话，默默的抽了一会烟，我们有好长一段冷场。
过了一会，阿富抬起了头，用那无神的双眼有点不自然的看着我说：“那文哥你要多等些时间了，我最近可能没办法了。”我无奈的盯着他说：“兄弟，你尽量想想办法吧。”此时阿富扣机响起，有人找他，我把大哥大递给了他，他回复完便借机对我说：“文哥，有急事，没办法，给共产党干活吃饭，身不由已啊！”
我也不想再这么尴尬的呆下去，便对他说：“好吧，我们走吧，我的事你要放在心上哦，真的急用！”
阿富“嗯嗯”的点头，我把他送出门口，他骑上摩托，双手把他厚厚的头盔戴好，我们此时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他发动摩托，呜呜的响，然后一溜烟消失在海秀路。。。。。。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茫然的站在路中央，很久没动，直到茶坊的服务员冲出来叫我结账，我才又回到茶坊的收银台。刚才阿富本想结账，可我死活不让他结，我对他说：“兄弟，你现在困难，我来结吧，等你缓过来再请也一样。”这样我既表面上好像关心了他，实际也不欠他人情，这样就为将来继续讨债储备了道德基础，心理上也有了优势。
一到收银台，老板娘已不在，换了个小姑娘，我有些遗憾，问了价格掏钱，赶紧结账走人，双方干净利索，没有多余的废话。
就这样，我带着阿富还给我的钱，找到附近的农业银行，排队准备存钱。我掏出那钱点了无数遍，还是20张，泄气的在队中等待，剩下的8000若要回归，不知还得付出多少的努力，也不知它啥时能回归到我的怀抱中。。。。。。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并没有给阿富打扣机，他更不会给我打，就这样我直到两个月后的5月底才再次扣他，他依然没钱，此后我每隔一个月或半个月又问他，每次他都很客气，但除了“抱歉”和“不好意思”，连还钱的日子都没给我一个想象的空间。我只好每次到庙里烧香时都顺带帮他祷告，希望他身体健康，财运亨通，好让他有还钱的基础，只要我梦里有他，梦到他出意外，醒来时我都吓得一身汗，都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请佛祖保佑他平安顺利啊！”
我们俩的再次重逢是在校友集会的时候。那是个喜庆的日子，我们都是笑脸相迎，那个时刻并不适合讨债，我只能把要说的话放到心底。会餐的时候他向我敬酒，我与他碰杯之后一饮而尽，暂时忘掉借钱给我们带来的伤害。我们借着校友聚会的和谐气氛又聊了聊彼此的工作和生活，在这种场合，我们不得已重逢，连装作没看见的勇气都没有。。。。。。
聚会过后，我们也没有互相告别，第二天一早他就借公务在身离开，我看到了他，却无法向他要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潇洒离去。。。。。。
聚会结束之后，我越想越后悔，见面时谁都没提钱，他连句“不好意思”的话都没说，让我感觉他并不把还钱的事放在心上，我忿忿不平。
没过两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拨了他的扣机，这回他终于说了“不好意思”，我只能再次等待。
冬去春来，一年又过去，虽然我还在追，可剩下的钱却迟迟没有还，我们之间随着追债的持续，感情不断恶化，虽然电话里还不算出格，但我们彼此内心的怨恨却与日俱增。
99年8月我从北京回来，此时兜里空空，我不得不以破釜沉舟的心情向他追债。在北京我就联络了他，告诉他自己的困境，他终于答应再次还钱，这距上一次还钱已经时隔一年半之久。
我们这次会面是在松涛大厦里的茶坊，也是下午三点，他不再是去年的满面烟灰色，精神明显好的多，再经过一年加工资，此时他的收入已达二千多一月，我希望他能够一次把问题解决，再拖下去，双方都会被拖得筋疲力尽！
我们的见面比98年那次要轻松的多，大家也有些话题聊，阿富也比以前大方，点了不少点心，这回轮到我推辞，我告诉他自己并不喜欢下午吃点心。阿富今天并没什么不好意思，还显得挺愉快，我心想他这么痛快，八成要把我这事了结了吧？
他愉快，我也愉快，我预感今天结局一定圆满。我俩吃着喝着聊着大约过了40分钟，阿富扣机响起，又是单位有事。我递给他大哥大，他一手接电话，另一只手却往后摸屁股，一摸摸半天，让人看了很是不爽，等电话打完，他那只摸了半天屁股的手终于摸出了一个信封，此时阿富又有点不好意思，手挠挠后脑勺说：“文哥，真不好意思，最近单位搞房改，又借了人很多钱，只能再还给你2000了，文哥，不好意思啊！”
我一听心就象掉进冰窟窿，全身凉透，原来他愉快是因为他房改，他在进步，我还在弟弟那住，虽然是他的债主，可我并没什么进步，剩下6000，还有漫长的追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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