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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公府,诚乃气势宏大,放眼望去,金廊玉亭,茂林小筑,无一不精巧细致,扣人心弦。秦暮初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奢华,但天子脚下,仍有如此豪气一掷千金,除徐家外,恐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
府中的下人恭恭敬敬地迎送三人入内,还未进园,秦暮初便问道阵阵花香,正巧一只蝴蝶翩跹而出,落在少女的肩上,展翅跃动,惊得身旁的秦媛珂纵声一叫:“天呐,这,这是怎么回事!”
“姐姐莫怪,不过是一只可怜的小家伙罢了。”秦暮初伸出一指搭在肩上,那蝴蝶随即顺服地跳到少女纤细的手指之上,再一动,便飞越花丛,遥遥离去。
众人皆被此情此景所震慑,饶是见多识广的徐家三小姐,也不由得赞叹道:“人道是花香袭人,却不知这里有位人比花娇的小姐呢。”她连忙与三人互道万福,便将三人请进花园,介绍起自己悉心照料的娇艳花朵。
“徐小姐不仅精通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就连花草虫鱼,也颇为了解。我这便是拍马难及啊。”秦媛颐双瞳剪水,嘴上不忘夸奖徐三小姐,这一番话说得徐小姐眉开眼笑,饶是心知对方难有几分真意,心底也是开心地握住秦媛颐的手,轻声道:“飞杏姐这可是谦虚了,玉阙从小时候就听得你大名鼎鼎,要论风雅诗书,还是姐姐更上一层呢。”
且不论心中所想,仅看表面关系,这两人倒是十分融洽,只不过
望向笑意盈盈的秦媛珂,秦暮初心下了然,心比天高的秦媛珂自然是不屑于和侯公府结亲,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才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而作为侯公府,一个在族谱中只是庶女的夫人,也拉低了侯公府的面子,若不是两方结亲各有好处,恐怕这侯公府也看不上这秦媛珂呢。
“对了,听闻近日秦府千金归来,可就是这一位?”徐嫦瑛虽往前走着,却不忘身后默默无闻的秦暮初,她眼波荡漾,明媚爽朗地笑着走近秦暮初,“看着和贵妃娘娘颇有几分相似呢”
眼前花舞阵阵,秦暮初却是没有心情去看,她心中对母亲娘家多年的不闻不问是鄙夷的,若不是如此,她也许就不会沦为齐胜的爪牙,因着多年养育之恩而不能离开,甚至,甚至,心里仍是愤愤不平,但嘴上,至少也要敷衍两句。
不动声色的捏了捏衣袖,秦暮初只得道:“旁人道外甥肖舅,暮初这个做外甥女的,和贵妃娘娘有几分相似也是应当的,只是暮初颜色浅薄,怎比得上贵妃娘娘的天姿国色呢。”
“是了,贵妃娘娘倾国倾城,倒也不是我们能与之相比的。”徐嫦瑛似乎一眼看穿秦暮初心中“愁绪”,对这个丞相府的嫡女不免看清几分,连忙赶上前和她的“秦姐姐”相互夸奖。
这攀来比去你姐姐我妹妹的对话令得秦暮初是脑袋沉沉,只是借着花香支撑气力,恍然间,手脚不定,竟是要一头栽倒在花丛中——
“美人卧花倒是一桩美事,但如果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眼前是那身高体壮的番邦外族,秦暮初心下一慌,竟是使出了浑身力气把男人往花丛中一推,这下没了帮扶,她自己也是一个不慎倒在花中,手上受了几道刺儿,本是几分难堪几分慌张,却听得远远传来男子大咧咧的笑声,“没想到没想到!这□□的姑娘,还有这样的玫瑰刺!厉害,厉害!”
说话的,正是那要英雄救美的番邦人,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耶律奇雄么!
旁的人没说话,倒是给你看了笑话。秦暮初心里暗搓搓记了这家伙一笔,嘴上也不会落了下风:“倒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小女子一推就倒了!”说着,她身边的卿禾就急匆匆上前扶起主子,一张小脸满是慌张害怕,巴不得把秦暮初赶紧带离侯公府才好。
不动声色甩开卿禾的手,秦暮初微微俯身,发现耶律奇雄根本就没发现自己是那日喝酒的书生,于是敛去了方才的恼怒,恍若他人:“暮初自幼山间里野惯了,冲撞了公子,还请见谅。”
她眉眼弯弯,笑意袭人,却不知在耶律奇雄眼中,却有阿谀奉承之嫌,起身一捋衣袖,便是匆匆告退。
“那位是耶律奇雄,咱们□□赫赫有名的将军,今日被我哥哥请来吃酒,不知怎的来了这里。”徐嫦瑛淡淡提了一句,眼波流转,却是与秦媛颐相视一笑。
富家千金女,竟与我这初来乍到的小女子勾心斗角起来。
若真是山野村妇,也许秦暮初就会因被陌生男人碰了身子而羞涩难堪不忍多言,早早找个了洞要钻进去。可谁知道眼前这个被丞相抛弃多年的嫡女,早已脱胎换骨,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了呢?
秦暮初轻拍罗裙,掠去尘土,好一副风光美景的做派:“原是如此,竟没有想到,这侯公府的后花园,居然也能轻易进出呢。”
似模似样地接近徐嫦瑛,秦暮初双手一握,身姿微俯:“这以后若是想观赏满园□□,如琚可就要没皮没脸地过来了。”
这王公大臣们的后花园,可就是妻妾儿女所居之所。饶是幼子蒙昧,年满十二岁也要搬出后花园另起居所,秦暮初一番话,四座皆惊,却不知道这侯公府居然如此放荡,严禁闲杂人等进入的花园也可让番邦外族踏足。
当真是没有脸面。
四处皆有细语纷纷,窃语碎碎。徐嫦瑛虽没能直接听到,但心中也明朗几分,霎时脸上青红皂白,狠狠一瞪佯装单纯的秦暮初,无可奈何。
只是这一番斗法,倒让身后的卿禾迎上自家主子。她低眉顺眼,一步一履跟在后头,但先前的傲视胆气,早已不复存在。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在秦暮初这里,却是人犯我一寸,我犯人十丈。她乖顺垂眸走在后头,心有鸿鹄,化之为千般利嘴,万般柔肠。
行至烟雨阁阁,此乃侯公府女眷作诗弹琴,附庸风雅之处。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侯公府此举叫天下女子羡叹,徐嫦瑛也不由得起了炫耀心思,好叫这一群“姐姐妹妹”熄了方才的戏谑之声。
“此处便是烟雨阁,取自苏东坡先生‘一蓑烟雨任平生’的烟雨二字,父亲大方,早年间寻了能工巧匠为我母女几人打造而成。”
抬眼望去,果真是琼楼玉宇,自东边廊桥而来,往西边亭台方止,朱漆大方雍容,四角飞檐迭起,仔细看阁上花窗楼板,无一不是细细雕研而出的惊世杰作。
一时间,身后熙熙攘攘,却是再也没有胆敢轻看侯公府的声响了。
“当真是美景!”秦暮初身影一晃,直走上阁楼门前,小心抚摸门框窗台,仿若入迷陶醉般漫不经心道,“得亏如琚身边有二位姐姐帮衬着,要不然可要错认成皇宫了呢。”
她回眸转身,一切好似无心之言,可眼眸闪烁,又似有星海漂浮:“不过啊,皇宫里头尚且没有一桩宫墙院落是给娘娘公主们学习玩耍的,侯公府这一创举,倒是世间第一奇了!”
三言两语之间,秦暮初这一句一句,却真真切切地将侯公府陷入不忠不义之道。
试问普天之下,谁敢大过皇上?谁敢将府中后花园建得犹如皇宫中的御花园般高贵奢华?谁敢说是踩在了皇室的头上做世间第一?
只言片语说得徐家一干妯娌姊妹是面色铁青,徐嫦瑛身为东家主人,有心要挺身而出,杀一杀秦暮初的威风,好叫她知道徐侯公府不是好惹的,却被身后的秦氏姐妹一举拦下。
“三妹初来乍到,言语间多有得罪,还请各位谅解。”秦媛颐真不愧是左相亲手□□出的女儿,言谈举止,竟找不出一丝错处来。
她稍一盘算,浅浅微笑挂在嘴边,素手搭上徐嫦瑛肩膀就道:“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烟雨阁能得建,岂非当今圣上应允?这世间第一,也是要真龙天子金口玉言才是。”
这牙尖嘴利,倒是个好对手。秦暮初双眸明亮,往前迈进一步,正要再对,只听得头顶传来做索声响——
“好一句世间第一奇!”这假山崖壁之上传来一男声清澈,忽得一听,众女眷皆惊吓而退,秦暮初倒是有几分好奇,仰头望去,就见那英俊青年半壶醇酒一饮而尽,手捧经卷大呼妙哉,自山间一跃而下,脚尖轻点,便落在秦暮初面前。
“唐突了各位,真是不好意思,只是这徐二少爷的诗酒会实在扰得小人头昏脑胀,这才摸到这假山上休憩片刻。”拱手谦让,青年抬眸见秦暮初盯着他,自诩风流倜傥,于是笑得迷人心神。
倒真是个桃花浪荡子。
秦暮初以宽袖掩面,悄悄抿唇微笑,不用她多言,后头的徐嫦瑛总算是按捺不住,气上心头之下便冲了出来,拎着裙摆喝道:“宇文薰!你知道唐突了各位,还不快回去,站着干什么!”
原来此人,竟是当今皇上次子,宇文薰。秦暮初上下打量着青年,眉清目秀,却生得一股邪气肆意的气质,难怪圣上有言:“次子薰者,百事无拘。”若非母家身份低微,自己个儿又惯常地懒散做派,也不至于到了二十岁仍是个闲散王爷。
一瞥站在身边浑身战栗的徐家小娘子,秦暮初反倒是来了兴致,她悠悠一拜,反手覆袖:“宇文公子,该说是殿下吧,您这手中的金刚经,可不比诗酒会有趣儿啊。”
“秦姑娘说的是,不妨早早丢了那经书同兄弟几人为父皇办事,共助我□□国运昌盛。”施施然走来的,竟是衣着富贵的宇文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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