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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老爷说了让三小姐日日去夫人房里抄读佛经,这日子仿佛就平静下来,秦暮初终日抱着佛经安安静静地过去,庄氏在帷帐之中躺着,两人虽有恩怨过节,但自此以后倒也相安无事。
“见过母亲,今日女儿是来抄金刚经的。”秦暮初站在大门前高声嚷道。
可好一会儿,都没人来开门,云冉见久久无人问津,上前拉过那站在门口,姿色艳丽的婢女的手小声问道:“夫人可是在小憩?”
“还不是小姐惹的祸,自从夫人神志不清了以后呀,每日要睡七八个时辰呢。”婢女颇为不爽地瞥了一眼秦暮初,甩开云冉的手轰人,“你们去院子里的石桌那里抄写就好了,别进去了。”
“这怎么行。”云冉惊讶地瞪大眸子,连忙招手请那婢女放行,“我的好姐姐啊,这时候天气不暖和,咱们下人也就罢了,小姐身体孱弱,怕是经不住风吹的。”
四月春风倒也暖和不少,只是秦暮初总是借故称病,害得府中众人都以为这个山林中来的小姐身体薄弱,不过正是因为这样,秦暮初才能每天在自己的小院子吃吃喝喝,倒也不用顾虑这世家礼节。
“云冉,别说了。”她心知这应该是庄氏做妖,但面上不显,倒是装出一副体谅谦和的样子,“那烦请这位姐姐通传一声,就说是小女儿前来拜见,愿在院中抄诵佛经,为母亲祈福。”
她这一反常态的乖巧让婢女倒抽一口气,她盯着秦暮初看了几眼,眼帘下垂,将院门一把推开:“那你们在这里待着,我进去通报。”
“多谢了。”秦暮初微微俯身,走到石桌前悠然坐下,命云冉奉上笔墨纸砚,手腕一提,下笔如有神,娟秀字迹,随即跃然纸上。
丫鬟敲门,得了准许才推开大门,小心翼翼探头望向里头:“夫人?那秦暮初来抄佛经了,可要一见?”
“你让她在门口等着了?”帷帐之下,一手扶腮端坐着的女人就是庄氏了,从门口望去,只见她面色红润眼神明亮,一点儿疯癫症状都无,小丫鬟走进一拜,机智回答道:“奴婢说了,夫人在小憩,让三小姐在院子里抄呢。”
得到消息,庄氏好不开心,一手捏起果盘上的葵花籽啃着,吐出瓜子壳,摆手让丫鬟出去:“那你就让她在外头待久一点,等抄完经书再进来问我。”
屋内暖炉烟熏,漂浮着淡淡果香,庄氏满足自己近日所受照顾,想着虽没掌家,可这秦暮初出了叉子,权利移到大女儿手上,自己一身清闲,还能顺便整治整治这个可恶的嫡女,一时间是满心愉悦,高高翘起二郎腿。
“母亲也别太惬意,这秦暮初狡猾非常,不知道要出什么法子对付咱们呢!”原来在那隐隐约约的案几旁边,还坐着个窈窕美人,她见小丫鬟走了,这才上前跪坐在庄氏腿边,盯着门口道,“姐姐也是的,明明今日说是要整一整这秦暮初,居然带人上山吃斋念佛了。”
庄氏一缕小女儿的头发,笑眯眯地宽慰她:“媛颐初一十五都会上山拜佛,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最近我病了一场,她孝心可鉴,自然是要为我祈福的。”
原来这庄氏早几天确实魔怔了,她于颜淑珏心中有愧,经秦暮初一质问,心里抵不过压力,当场是三魂七魄飞走了一半,不过秦龚请了名医前来照顾,所以前些日子就治好了,现下不过是在调养身子,顺带着将那日收到的羞辱一一还给秦暮初罢了。
而恰巧秦暮初闯门的那一天,秦媛颐上山拜佛,这才没能制止事态发展,秦媛珂收到消息也晚,故而使得母亲因惊恐而昏厥过去。
“我说光让她抄佛经可是照顾了她,母亲,我们可得拿出些手段来。”秦媛珂愤愤不平,“我听说那一日,她还在父亲面前叫嚣嫡庶之别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庄氏一点秦媛珂的头,“你姐姐早就料到了,今日她回来,就有那秦暮初好果子吃了!”
“小姐,可写得酸了?不如休息一会儿?”眼看秦暮初不发一语抄写了一个时辰,云冉在旁边站着也颇感寒冷,研墨时候不慎触上秦暮初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凉刺骨,赶紧握住了秦暮初的手给她取暖。
只是秦暮初却不觉有什么,她自小习武,女子武功性阴寒,所以天冷也适应得过来,更何况那庵堂日日无暖被,冬天时候靠喝烧刀子过冬,倒是要比旁人更能耐寒。
“既然抄写佛经能让母亲开心,那我就好好抄咯。”秦暮初眉眼一挑,看着那站在门口的丫鬟,嘱咐云冉道,“你去看看,那丫鬟身上有没有香气。”
云冉不疑有他,装作无聊闲谈的样子过去热络了几声,但显然那丫鬟并不喜欢她,耐着性子和她说了几句,就撇过头干站着,云冉回头,冲秦暮初使个眼色,便又问了一句:“姐姐,我怎么没见过你呀,是新来的吗?”
“我来了一个月,原本是在老爷房里做事的。”丫鬟拢拢头发,眼神中带着一股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见这丫鬟并没有要和自己说话的意思,云冉也没热恋贴冷屁股,只是回头往秦暮初那里走,小声回禀:“小姐,是一股浓浓的果香气味,可提神了。”
“你说一个睡觉的人,会燃这种提神的熏香吗?”秦暮初将写好的佛经摊在桌上,拿了临摹的经书就往院中间走。
“诶,诶诶,你,你们做什么呢,我说了,夫人在休息!”丫鬟见状,扭扭捏捏地挪动脚步上前拦人,手上的绣帕也适时掏出,挥在秦暮初手上。
少女不慌不忙,举起那绣帕端详,可惜没看两眼,就被那丫鬟猛地抽走,没好气地质问:“小姐就不能好好抄经书吗?何必执意要见夫人?”
“父亲说了,我除了抄经书,还要读给母亲她听。”秦暮初站在门前,大有不让她进去就喊得全府上下都听得到的架势。
丫鬟被她说得没辙,又受了庄氏指使不能放她进去,只好讪讪摇了摇绣帕:“那你读得小声些,打扰了夫人,谁也担待不起。”
“这我自然知道。”秦暮初点头,突然间想起什么,微笑着瞄了一眼丫鬟手上的绣帕,“蜀锦粤绣,这位姐姐倒是很得母亲宠爱啊。”
哪里是得太太宠爱,丫鬟面色铁青,慌慌张张收好绣帕,转身就要离去。
秦暮初哪里会让她快活走掉,她眼神一动,云冉就机灵上前挽住丫鬟手臂:“姐姐呀,你长得这么好看,夫人老爷,肯定都很喜欢你的,能教教我怎么变美吗?”
“你说什么呀,都是老天爷给的容貌,哪里能变美。”听云冉奉承,那丫鬟也忍不住要抚上自己脸颊,好一阵得意。
秦暮初接着煽风点火:“我听你们都喊母亲夫人,但有时候也喊大奶奶,大夫人的,可是咱们家还有其他姨娘?”她内力深厚,懂得一招隔山打牛,假装小声讲话,实则用传音入密之法让里头的人把院中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我哪里知道!”眼见那人神色又紧张起来,秦暮初还没讲话呢,就听里头好似摔碎了什么东西,她轻轻一拉门闩,顺手,就把那丫鬟推了进去——
“诶哟!”丫鬟猝不及防,两手撑在地上,刚一抬头,就是庄氏仿若鬼神的可怕面目,她忙把自己缩起来,止不住颤抖道:“夫,夫人,我,我可没做对不住您的事情。”
“母亲自然知道,你滚开吧。”秦媛珂踢了那丫鬟一脚,正中女子腹中,只听她闷哼一声,却死死抱住自己的肚子蜷缩在地上,母女二人以为是她胆子小,便也没去在乎,秦媛珂让庄氏坐着,自己则出去驱赶秦暮初。
“我说三妹妹,你也该有自知之明,母亲因你而病,你就应该给我跪在这里好好反省,而不是念什么经书!”
行至秦暮初面前,秦媛珂二话不说就要她下跪反省,秦暮初眼神望向里头,见那庄氏一动不动,嘴唇勾起,笑着走向秦媛颐:“如琚知晓自己大不敬之罪,唯有每日见到母亲安然无恙方能安心,还请姐姐宽恕则个,让妹妹见上一见吧。”
“我知道你用心良苦,不就是瞅着我母女占了你该有的分位吗?”秦媛珂暗暗咬牙说道,却忽然间变了脸色,展眉笑道,“妹妹可别冻坏了,这天气最近可冷着呢。”
“你们姐妹和睦,倒也让为父心安。”秦龚从正门走进,看她们两由从前的势同水火,到现在的相敬如宾,心里颇为安慰,指着里头就问,“你母亲怎么样了?”
秦媛珂往里瞅了一眼,笑着站在秦龚身边:“母亲身体好一些了,就是刚才婢子无状吓到了她,父亲可是要见见母亲?”
秦龚一生,倒也算是个风流名士,当年同庄氏的爱情轰动京城,后来将人娶回家,阖家欢乐,虽然此后也有那么些野花野草纠缠,但始终保持着府中只有庄氏一人的传统,故而也让人对他们的爱情啧啧称道。
不过嘛,秦暮初跟着俯身:“见过父亲。”就不知道这事情是真是假了。
“你姐姐等会儿回来,我进去看看。”秦龚脚刚一抬,身后就忽然闯进一个人来,众人看她神色匆匆,不禁困惑,秦龚难得见大女儿神色如此,便开口问她,“这是怎么了?”
“女儿,女儿今日,”秦媛颐缓缓抬头,目光看向秦暮初,“去了妹妹以前待的那庵堂吃斋。”
“那尼姑说,妹妹,并非我秦府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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