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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过往
淳于湛从熹妃半遮半掩的话里，以为吟欢必是揭了他的短，他恨毒了她。
熹妃未料到她的几句话竟发生了如此大的效果，生生撕开了淳于湛心中的伤口。她不知，眼前气势如虹的男人，也曾有过落魄不堪的时节。
淳于湛在先皇的众多皇子中，排行第五，生母只是个才人，且早逝，他由另一位不得宠的才人代为抚养，在看人下菜的宫中受尽冷眼。且他自幼体弱多病，沉默寡言，性格怯懦，不讨人喜欢。皇父早已记不清他那早逝的母亲的脸，又哪里还会注意到庸常的他。
他渐渐长大，外表毫不出众，各方面都平常，湮没在一众或文或武、或精骑射、或善诗词，都有一两项长处的众多兄弟中。
最初，他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只希望能安分守己，过锦衣玉食的太平日子即可。
十七岁那年，淳于湛与一众年岁稍长的皇子陪同皇父去狩猎。皇父尽兴之后，又命他兄弟多人分成两组比赛。淳于湛被分在三皇子这一组。几场围猎下来，淳于湛所在的小队与大皇子为首的小队平分秋色难定输赢。最后一场比赛的关键时刻，一头野鹿中了三皇子一箭，在众人呼喊声中左冲右突仓皇逃窜，眼看着就要手到擒来。
谁知那头发了狂的野鹿突然转向朝淳于湛所在的方位冲来，大惊之下，他只来得及举起长枪，那头鹿就从他的马旁“哧溜”一声逃走，眨眼不见。
而与此同时，大皇子那一队人马却发出震天价的欢呼声，不用说，他们赢了。
三皇子脸色铁青，急怒之下，他打马过来，扬起鞭子，劈头盖脸朝淳于湛就是一下，“嗖”地一声打个正着。
“废物！”他狠狠地骂一句，打马而去。
没有人来安慰他一声，全都用冷漠嘲弄的眼神注视着他。数百道目光刀子似地扎在他身上，那一刻，淳于湛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众人眼前。
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屈辱和痛苦，他的心抽搐成一团，血淋淋地，相比起来，额头上被鞭梢刮出的血痕倒算不得什么了。
他久久地蹲在地上，身边的兄弟，包括众侍卫全都打马离去了。暮色四合的群山中，只剩他一个人。 秋风四起，凉意入骨，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孤立无援无依无靠的凄凉。打马下山，前方远远地是一长列缓慢前行的队伍，那是皇父，带领着他的儿子们回都城。他最得意的几个孩子前前后后地簇拥着他，他很开心，尽显慈父本色。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湛儿有没有在队伍中，或许是他压根就没有留意过这个儿子。毫不起眼的淳于湛，一直都是被忽略，被遗忘的那一个。
淳于湛咬着牙，看着渐行渐远的队伍，从这一刻，仇恨的种了在他心中种下了。
他要努力，要奋斗，要把所有欺负他的人踩在尘埃中；要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终有一天，跪在他的脚下仰视他。
那天夜里，淳于湛很晚才回到宫中。虽然肚子很饿，他却吃不下东西，也无睡意，他像一条无家可归的小狗似地在宫内游荡。
在藏书楼下，他遇到了叶吟欢，她从楼里走出来，手上抱着厚厚的典籍。
他不认识她，她却记得他。“拜见五皇子。”吟欢施了礼。
他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小宫女：“你认识我？”
吟欢笑：“五皇子忘了我吗？上个月在皇后的生辰宴席上，奴婢还服侍过五皇子呢！”
他睁大眼看她，依稀记得有个小宫女侍候得极周到，只是他却想不起她的面目。只见眼前的小宫女身子细瘦，相貌清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起来倒有几分动人。
他转身要走，她却“呀”地一声轻呼，拦住了他：“五皇子，你这是怎么了？”她关切地问，用了细瘦的指头去抚摸他额头上的鞭痕，经她一碰，火辣辣地疼。他不禁瑟缩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忙道歉，又拉着他道：“五王子请等等，我去找点药来给你敷上，保管两天就好了，一点痕迹也不留下。”说着就快步走了出去。淳于湛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就坐在藏书楼内等她。
片刻之后，吟欢拿来一个小银瓶，倒出些淡黄的药粉，细致地为他敷上。那药也真是好，顿时感觉凉丝丝，伤口也不那么疼了。淳于湛心情好了些，吩咐她去找了吃的喝的来，两人就在楼内坐下，聊了起来。
“你都读些什么书？”他问她。
她把自己常读的书指给他看，竟全是从古流传下来的重要典籍。他很惊异，“你一个宫女，读这些书有什么用处呢？”
“好处多着呢！”她便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一番长谈，令淳于湛对她刮目相看，他才知这个长得不算漂亮的小宫女竟是满腹经纶。淳于湛也对她敞开了心扉，谈及自己的困境，他的志向。她微笑倾听，鼓励他，并给了些自己的建议，令他茅塞顿开，拍手称赞。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立志时。一番卧薪尝胆之后，淳于湛逐渐不同。诗词文章，刀枪骑射，马上功夫，马下文章，他都信手拈来，在众兄弟中崭露头角，为皇父所倚重。同时他礼贤下士，待人谦恭有礼，结交朝中达官贵人，暗地里还招揽不少朝外有识之士，收在麾下。
他不时去找小宫女吟欢，密谈一阵向她讨教各种问题，知识渊博的小宫女总是能给他中肯的意见，总是能巧妙地解决他的难题，他深深地折服于她的智慧。
他那时是正暗恋着一个官宦人家的女儿。那女子容貌出众，情性温柔，精于五艺，家世也好。熟料却被三皇子捷足先登，求了父皇赐婚。因这事，他受了很大打击，发誓总有一天要找一个更美的女子才肯成亲。
“五皇子，找个机会把我带出宫去吧！”某一天，一向直言快语的吟欢姑娘，红着脸对他说了这句话，随即羞涩地低下了头。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思考了一霎，就答应了。
宫女吟欢，虽然不算美人，但是她有满腹才华，一脑袋的计谋，可以为他所用，助他成事。更重要的是，他深知吟欢爱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约很早了，从她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时候吧。她爱他，甘愿为他所驱使，为他付出一切，这就是爱情的魔力。他深知这爱情的力量，并善于运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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