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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装鬼叫,害得毛孤芳丢掉一只新回力鞋,从而把整双鞋都报废,白土感到有些可惜,有些愧疚——毛孤芳毕竟不是她的仇人,用不着害人家付出那么惨重的代价。
四姐要是有那样一双好鞋子,心里一定会美滋滋的,一定会满面春风,显得更加可爱——有一天时来运转有了钱,一定要给姐姐们买几双好鞋子。
当然,那样一双鞋,对于毛孤芳来说,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很多人有了钱,就会丢掉更珍贵的美德——周玉静当然不是这样的人……
白土正胡思乱想,有手电光晃进宿舍,赶紧屏住呼吸,把脑袋包进了被子里——能够无声无息地独自呆着,也是一种特殊的快乐。
一个粗重的脚步声从窗前消失的时候,手电光也消失了,远处传来几声轧轧的关门声,然后一切都掉进了黑暗和寂静。
门卫罗剑山的哥哥罗剑岳关好校门后,或许也上街进电影院去了。
世界上的人很多,但真正耐得住寂寞的,并没有几个。
重新掀开被子的时候,无可明状的恐惧铺天盖地涌来了,由远而近,淹没校园,然后从窗玻璃已烂得所剩无几的窗户涌进了宿舍,由下而上,张开了大口……
那或许是一阵风,但在漆黑之中,在白土特别活跃的想象之中,分明是一股洪流,分明有一个披头散发、张牙舞爪大魔鬼从洪流中站了起来,成千上万个身材较小的魑魅魍魉,也依次站了起来。
白土的心绷紧了,忙不迭又一次拉被子包紧了脑袋,而且在被子中闭紧了眼睛。
但是,那些可怕的幻像,眼睛闭得越紧,反而看得越楚楚分明。
内心深处那双平时看不见的眼睛睁开了,再也合不上了,像一道无边的门,接纳着恐怖的一切——
不久之前,学校不远处栽高压电杆,一个四川人失足掉了下去,头撞在一个大石头上,顿时*迸裂而死——很多人跑去看,白土也跑去看了。
那人的尸体抬到山边,搭在柴堆上,又浇上汽油,火柴一划,一堆熊熊烈火便烧了起来,一种烧带毛猪肉一样的焦臭味顿时弥散开了——有几个人在远处站着看,白土也站着看了许久。
后来,烟消火灭了,那人的尸体也不见了,几天后,白土同聂素华晚饭后背着单词从那儿经过,聂素华吐了一口唾沫走开了,白土则蹲下身子,用一截小木棍扒开零零散散的柴炭,细看了一阵那些零零碎碎的白骨——人的骨头,同那些猪、鸡、狗的骨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当白土一下子想到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从群鬼涌动的潮流中探出了头,踉踉跄跄走向了白土的宿舍,并“嘎”的一声推开了随手关过去的木门……
白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双手拉紧了包紧脑袋的被子,又让本已闭着的眼睛闭得更紧了一些,但没有用,一切都鲜明楚楚——
那个死去的四川人一步步走了过来,而那些恶鬼,则留在外面,大恶鬼双手叉腰站在宿舍门口,小恶鬼们则挤到窗户上,使劲地撕扯窗户上锈迹斑斑的钢筋,扯不断,又用尖利的牙齿发疯地啃咬,犹如发疯的老鼠啃碗柜一般,发出“吱吱”的怪响。
越来越近了,那个死去的矮个子四川人来到了白土的脚前,眼孔流着血,鼻孔流着血,口角流着血,头顶的窟窿流淌下更多的血,痴呆呆地看着白土。
白土已在被子里发起抖来,牙齿也发出格格的声音,一颗心收紧了,越缩越小,最后只有一个指头大了。
他紧闭的眼睛看得见外界的一切,也看得见自己的五脏六腑。逻辑消失了,曾经习惯的现实也消失了。
“我很好看吗?”那个四川人发出了凄寒透骨的声音,“你一直在追着我看,现在看够了吗?一个人的尸体,真那么好看吗?你究竟想要看些什么?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白土在被子里哆嗦着,汗水从所有的毛孔里沁了出来,湿透了内衣,又湿透了外衣,然后湿向了被子,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究竟想看什么?”四川人逼问着,“想看看生活是多么艰难,还是想看看生命是多么脆弱无常?”
刹那间,白土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不肥吹灰之力就说出了话:“是的,我想认识生活,我想认识生命的意义,而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请您原谅我的冒昧和无礼——我不该那样去看的。”
“晚了,一切都晚了——你得为你的粗鄙无礼付出代价!”那个四川人无限心酸又无限恐怖地笑笑,突地撕开自己的嘴,让嘴变成血盆大口,扑向了白土的脚。
白土刹那间不知哪儿来了勇气,不遗余力地一脚蹬了出去。
那四川人突地飞落下床,发出一声狗叫,变成一条狗,又连连不断地惊叫着逃出了宿舍,一直向校门处奔窜了过去。
在狗叫的刹那,所有的洪涛消失了,所有的鬼怪和魑魅魍魉也消失了。
白土掀开被子,脸上汗水淋淋,仿佛把脸浸泡在洗脸盆中,刚刚抬起来一样,而口里喘着粗气,犹如铁匠在拉掣风箱,又形同刚跑完五千米长跑退出圈子。
四下还是一片黑暗,窗外寒风咝咝地吹着,仿佛有几千条蛇在一起蹿动。
白土想再次拉被子盖严脑袋,但双手虚软如棉,连拉动被子的力气也没有了。
他动动脚,发觉脚上还有些力气,于是掀开被子,挣扎着坐了起来,摸索着穿好鞋子,软虚虚地下了床,颤颤巍巍地走出了宿舍门。
寒风刺骨,白土打了个寒战,一抬头,看见了繁星密布的天空。
“以后,我不会再害怕了。”白土捂着自己的心窝,发觉跳得很悠缓,“生活是那么艰辛,生命是那么脆弱,从今往后,我会忠实于我的心——过我想过的生活,喜欢我所喜欢的人。”
正在这时,所有宿舍的灯都亮了,那两扇沉重而锈迹斑斑的校门也打开了,不远处,闪闪烁烁,密密麻麻的电光像潮水涌来了。
白土上了一趟厕所,又回到床上,静静地躺着。
聂素华、罗剑山等二十余个男生又回到了宿舍,又简单地洗漱一下,纷纷钻进了被窝。
看了电影,男生们个个都很兴奋,回忆着,谈论着,仿佛山区的小孩子第一次看到了大海,第一次看到了海滩上五彩缤纷的贝壳,第一次看见了成千上万只海鸥起起落落。
白土淡然听着,觉得那些男生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那么幼稚,那么纤弱,而他自己,孤独地存在于另一个世界,虽然形单影孤,却笑傲着一切。
当电灯熄灭之后,其他男生不说话了,罗剑山则猥琐地笑着,说起了那些参加竞走比赛的女生——谁的臀部大,谁的胸脯丰满,谁走起路来颠得最奇特。
白土感到厌恶,但又无处逃避,便悄悄地坐起了身子。
当罗剑山品评了其他很多女生,又用下流的口气谈到余梦云,白土一下跳到床下,摸到一口装着半盆洗脚水的盆子,摸索着一下子倒扣在罗剑山的脸上,然后又抬起盆子连续不断地砸了起来。
“啊——”罗剑山猝不及防,吓得胆战心惊,惊叫一声,跳下床来,心想自己作恶多端,某个不要命的仇人来要命了,想往床下钻,但有两个同学的手电光筒亮了起来。
借着手电光,罗剑山看清了招惹自己的是满脸怒容、呆头呆脑的白土,便立刻站直身子,一拳冲在了白土的右眼上。
白土立刻觉得右眼里流出了一些浓浓的液体,天昏地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了,但是左眼还能看得见,也一个冲拳冲向了罗剑山的脸,但什么也没有击中……
班长兼宿舍长的聂清泉一见势头不妙,咚咚跳下床,一下子抱住了还要不顾一切大打一场的罗剑山,连声喝止:“不准打架!不准打架!你们再不听,我报告给刘老师……”
这一闹,其他同学也纷纷坐了起来,有的吓得脸色大变,有的面露喜色,准备在看了免费电影之后,再看一场现场直播的免费录像。
聂素华一惊之后,拉住了白土的手,焦急地问:“白土,你怎么啦?做噩梦了?”
“我的右眼爆了,我看不见了……”白土右手捂住右眼,有一种万念俱灰的冷静,“你再敢说余梦云的坏话,我要割断你的脖子。”
罗剑山呆住了,畏缩了,也不做声了——他不信别人这样威胁他的话,但白土的话,不敢不信了——如果真要割断他的脖子,别人做不到,但那古里古怪的穷小子一定做得到。
白土不再冲动,跑到水池龙头处洗了一把脸,又躺回了床上,用看得见的那只眼睛,静静地看着黑暗。
罗剑山的被子湿了大半截,显然不能安睡了,但他很快被另外两个男生请了过去,给他让出了更温暖的被窝。
“如果我眼睛瞎了一只,你还会喜欢我吗?”白土静静地暗自想着,“即便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后悔。以后还有人对你不敬,我愿以另一只眼睛作为代价,还会去教训那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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