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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新来那个，你能不能说句话了！”拘留所内，何川再一次趴在了钢管门上，朝着对面的空气和墙语气绝望的呼喊着，甚至都岔声了。
“姓何的，你能安静会儿吗！人家不想搭理你，你喊破嗓子也没用。”
说这话的是张迁，他进来看守所里几日有余，每日与何川仅一墙之隔。
刚进来的时候他就领略了对方唠闲话的本领，就是见不着面也能就那么和自己隔着一道墙唠了半宿。
这之后何川要是想和他说话，他基本也会跟着附和着聊几句，但是实在搞不懂对方那对于说话的执着从何而来。
“难道他都不会感到累的吗？”虽然对于何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兴起抛过来的话题，张迁都会顺口接下去，但是心里往往都会这么吐槽一下隔壁的那位。
不过再怎么说，两人大部分时间里也算是相安无事。吃饭、睡觉、清醒的时候看看书打发时间，再就是何川一直坚持的每日的隔墙谈话时间，其他倒没什么冲突的。
可是，这种平衡却在昨天毫无征兆的被打破了。
先是在牢房里就听着外面传来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接着何川和张迁一致的手握着书本，目睹了一个远看着像没了气息的男人被两位同志给拖进了何川的另一间隔壁房。
张迁对此没什么表示，眉毛都没动一下，视线马上又转移回了书上。
张迁隔壁那位的心境可就截然不同了。何川是赶紧扔了手上的《xx爱情故事》，开启了标准话痨模式，俨然又是一副要交朋友的架势。
但是这次被送进来的人，从进了牢房就像是已经不存在了一样。无论何川怎么问问题或是挑起话题，他那边都没有声音，何川说出去的话就好像石沉大海。
然而就这样子，何川也能坚持着要跟对方搭上话的信念。目前已经坚持了整整一天，这也是让脾气还算不错的张迁终于忍无可忍的原因。
“那你当初不也是不搭理我吗，后来不也聊得挺好，做人做事就是要贵在坚持。”对于张迁的说法，何川没有做出正面回应，给对方灌了一记“毒鸡汤”后，又要开始不懈的说话运动。
“坚持？……坚持，真的有用吗？”这是第一次，新来的家伙发出了声音。
何川被这把沙哑的让人感到不太舒服的嗓音给吓到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惊悚着不知如何作答。
而那边张迁也是对这突然传来的声音感到十分惊讶，耳朵顿时竖了起来，十分好奇旁边那俩人能有什么下文。
“呵呵，那个，你没哑啊，真好。”典型的何氏没话找话，张迁如同严师般的摇了摇头，心中给何川的这番答话打了个“2分”。
“你刚刚说的，做人做事贵在坚持，可是为什么，我坚持了，而且是坚持了很久很久，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呢？”
“啊？那你坚持什么了啊？虽然说这个坚持是个好事，但有的时候坚持的方向是很重要的嘛。你说你要是方向错了，再怎么坚持都是白搭，你说对不对。”完全没注意对方说话时语气的悲凉，何川自说自话的又把话题从“坚持”扯向了“方向”。
没想到这番话还真触动了新来的男人，只听他轻笑了一阵，但是马上又陷入了咳嗽。
等他咳完了，语气是豁然开朗一样的轻快，虽然声音还是那样低沉的吓人，“是啊，方向很重要啊。你说的很对。”
何川跟张迁此时都是一头雾水，但是何川心很大，“哦，哦，那个你明白就好啊。”
张迁此时跟何川是同款造型，都是胳膊环抱着钢铁管，就为了好好听清何川跟新来的人的谈话内容。
可是听了何川刚刚那话，张迁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心里给何川的话术评分表上又打上一笔负数。
“不过，听你这么说，好像是很有故事啊。说来听听呗，我跟我隔壁那小兄弟年纪都还小，涉世未深的，你给我们多讲讲你的经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吗，嘿嘿。”
好的，除去最后那声傻笑，张迁觉得何川刚刚那套说辞，可以在他心里占个8分了。
新来的人这回没像之前那样问什么都不吭声了。只沉默一会儿，他就开口道：“你们，有很爱很爱一个人过吗？”
何川没想到对方能这么快就加入他的对话，而且一上来这问题就问的够深奥的啊，都提到“爱”了。欸，不对，他们这儿还有个未成年呢！
“那谁，张迁，快点把耳朵堵上，待会儿的谈话内容不适合你！”
“什么适合不适合的，不就问我们爱没爱过吗？”张迁大声抗议着，表达对何川区别对待自己的不满，紧接着就义正言辞的说道：“反正我没爱过！”
被隔壁弟弟强悍的气势所折服，何川蔫了，只能抬头想了想自己的过往，“哦，那我也应该……算是没爱过的吧。大哥，还是说说你吧。”
被何川叫做“大哥”的男人，因为刚刚两个小伙子的插科打诨，脸上现出了久违的笑意，整个人都变得柔和起来，可惜当事的两个小伙子看不到。
“她，是和我很亲很亲的人。她还很小的时候，我就陪在她身边。那时候她头上总是扎着两个小辫子，小脸蛋也老是红扑扑的，就像秋天丰收的大苹果。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她特别可爱，老是要跟她在一起。她当时也粘我，愿意陪我玩，逗我乐。我以为我们能一直就这么下去。你们知道吗，她小时候以为用铁锅就能做出来爆米花，你们说她可不可爱。她这么一板一眼的跟我说的时候，我在这心里啊，差点儿没乐死。但是我还是陪她去跟别人要苞米，还帮她去找来了一口大铁锅。那年，就在差不多现在这么个时候吧，我们一起烧坏了那口大铁锅，还祸害了整整一锅的新鲜苞米。现在想想，当时的我应该还不明白为什么要陪她那么疯吧。”
这位“大哥”的叙述让何川跟张迁都听呆了，隐约间只觉得，“这莫不成是个养成系啊”。
“那你们后来怎么样了？”何川满含期待的心情问道。
“我跟她，没有后来。”
“什么意思啊？”何川是真心求教，连带着他隔壁的张迁也使劲扒拉着管制门，期望能将“大哥”的声音听得真切些。
“我14岁的时候明白了我自己的心意，可是我没敢跟她说，怕吓着她，再说她那时候肯定也不懂这些，我说了也是白说。我就这么等啊等，等到她上了初中，又看着她进了高中。等到我自己也从老家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方工作，可我就是没敢跟她说明，我对她的感情。”
“大哥，看不出来，挺能忍啊。难道你们早熟的人都是这么瞻前顾后的吗？”何川跟张迁听到这，心有灵犀的得出了一样的看法，但是也都没敢说出来就是了。
“后来，我回老家过年，发现她交男朋友了。其实那时候她也都19了，上大学了，正是谈恋爱的年纪。可是我不服啊，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把她的男朋友带回家来过年，可是我呢，我为了她，根本就没谈过一次恋爱。身边的人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的，但是我知道，背地里，他们都不知道怎么说我有病呢。可是我不在乎，真的，我那时候真觉得，为了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真的。”
“那，那个年你们过得怎么样啊？”何川弱气的发问。
这回，“大哥”沉默了，但是过了一会儿，空气中传来了他叹气的声音，“唉，当时太冲动，就把她男朋友给打了。”
“啊？”这回，何川跟张迁终于异口同声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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