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槊锋一抹,直接划开了一名胡卒的咽喉,坚锐的槊头去势未衰,带动着李泰并其胯下坐骑向前直冲近丈,又砸落在一名胡卒的肩膀上。
这胡卒便不如刚才被一击致命的同伴体面,半块脸皮都被槊锋侧棱刮蹭下来,连带着耳朵湿哒哒贴在被砸断锁骨的肩头上。
因为忙于逃命,胡卒并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痛楚,只觉得脸庞骤凉、旋即烫热,侧摔在地后张嘴大口的喘息,那腥热的血水勐灌入口鼻中,未暇有所反应,胸膛已是一颤,被直接钉死在了地面上。
李泰有些吃力的抽回马槊,旁侧数名胡卒已经左右飞逃,更觉得这马战利器实在不适合猎杀这些全无负甲的作战单位。
本身沉重、增加体力负荷之余,力道上也是不好掌握,擦撩挑砸等攻击方式还好,一旦给敌人躯体造成贯穿性的伤口,回抽难免就会被骨骼结构卡住,增加了体力的消耗。
但现在大家都在忙于追杀已经真正完全溃散的稽胡兵卒,他也不放心把马槊直接丢在战场上,一手持槊、一手握刀,两腿用力驱使着战马,收割着凡所追及的一条条人命。
随着李泰率众杀出、冲至战场,稽胡部伍的斗志彻底崩溃,不再是之前那种逃而不散的情况,行伍阵列直接粉碎炸开,给追击全歼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李泰也总算见识到这些稽胡部族的战斗风格,并理解了为什么之前那些掌兵将领们谈起稽胡便摇头叹息、一脸郁闷。
与这样的对手交战,真的谈不上什么热血沸腾。这些稽胡兵众本身已经把胜负看得极轻,就算打赢了也让人感觉不能尽兴。
但也不得不说,稽胡部伍真是深得骑兵离合作战的精髓,一场战斗下来,人力马力都耗损严重。
如果之前没有充分消耗这些稽胡人马体力,李泰麾下部曲再多一倍,想要全歼这一支稽胡队伍也几乎是不可能,甚至想要造成有效的杀伤斩首都很困难。
追杀一程后,直接死在李泰刀槊之下的稽胡士卒已经有了将近二十个,但四顾望去,远处仍然不乏稽胡人马逃窜的身影。
这些家伙是真能跑,就连李泰都能感受到他胯下这河西骏马呼吸声渐渐变得粗浊急促,但那些残留的稽胡士卒逃亡的身影仍然极富活力。
如此追杀了大半个时辰,追杀的范围已经铺开极大,各处人马才陆续返回。凡所斩获清点一番后,再跟稽胡俘虏口供一对,仍然被逃走了十几人。
好消息是这一支稽胡队伍的首领被擒获,但自觉得被打脸了的李泰心情却是谈不上高兴。
他跳下马来,直将二十多个稽胡俘虏脚筋全都挑断,又有数名本就有伤在身的稽胡俘虏受不了这剧痛,或昏厥或猝死。
李泰自问并不是一个残忍暴虐的人,可在行经那一处惨遭火烧血洗的坞壁后,心里已经下意识不将这些贼胡当作人来看待。
这些稽胡俘虏精通汉人话语的并不多,只有那首领勉强能够交流,但在胆怯心境和创痛折磨下,应答起盘问来也是磕磕绊绊。
审问俘虏的事情交代给李到去做,李泰又走向那些被虐待得不成人形的乡人们,见到那些人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望向自己等人也是惊惧有加。
“你们都是那塬下坞壁的庄人?”
见这些乡人们点头默认,李泰又说道:“贼胡并未全歼,仍有数员逃走,可能会将同伴招引回来,左近不再安全。我部仍需继续追剿贼胡,无暇长顾你等。你们可知左近有什么投靠之处?”
乡人们不敢贸然作答,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身形尚算魁梧的乡人迈步走出,走到李泰面前来跪拜下去:“多谢将军搭救之恩,但乡里防贼备胡只求隐秘,就算有、有什么村邑,外人也不能得知……”
眼见乡人们畏惧躲避的眼神,李泰猜到这回答未必是真,大概这些乡人们担心引祸给左近乡邻,不敢据实以告。
他也没有再深入追究,只是说道:“我部不会在此久留,你等乡人或就近藏匿,或自投别处。”
说完这话,他让人分出战场上收缴的十几匹虽有创伤、但仍可勉强使用的稽胡马匹,并将那些稽胡遗留在此的战利品一并发还给他们,便不再理会。
“郎主,这一队贼胡便是黑水胡一部,那首领姓郝,据其所言是奉渠帅命令,西去联络洛西凋阴胡部,希望凋阴胡能借使人马相共举事。”
李到走上前来,低声跟李泰奏告审问得来的讯息:“据这首领交代,之前渡河东逃的刘平伏子刘镇羌遭西河石楼胡攻扰,不得已潜渡返回,在今夏便返回了东夏州,一直在策动暴乱,想要重拥上郡。”
“刘镇羌?他势力很大吗?”
李泰听到这话便皱眉问道。
“刘平伏本就是上郡大酋,盛极时拥众数万,控弦万余,但在大统七年被剿定后,所部便离散众多,又经东西辗转,余势仍存多少,不好估判。”
李到闻言后便摇摇头说道:“但其族世代为此境雄长,于此境中余威仍存。逃散部众也多被左近胡酋收纳,如果能重新整聚起来,势力应当不容小觑。”
稽胡内部虽然组织度不高,但也还是有着基本的伦理秩序,这刘平伏之前能被西魏封为一州刺史、叛乱又引起西魏朝廷那么大的平叛力度,可见势力雄壮。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泰在稍作沉吟后,也觉得不可贪功冒进,他这一部区区五六百人,也实在不好浪的肆无忌惮。
于是他便抬手召来属官陆彦,将刚刚获知的情报讲述一番,并吩咐道:“给你十员属从,即刻归奏此间军情,告北华州若干使君整军备患,并入告大行台,我要继续在境侦查,归期未定。”
陆彦闻言后便有些不乐意,他刚才追击中手刃了一员稽胡士卒,正自热血沸腾,便摇头道:“卑职仍可力战,从事不如遣返伤员……”
他话还没有讲完,便见李泰瞪起了眼,连忙低下头来,有些委屈的应声。
正在这时候,那名乡人壮汉也走上来,恨恨看了一眼那些躺在地上哀号的稽胡俘虏,又对李泰跪拜泣声道:“这些贼胡杀我乡亲、毁我家园,恳请将军把他们发给乡人报仇……”
“借他们几把刀。”
李泰随口吩咐一声,又吩咐将那稽胡首领和两名伤势较轻的胡卒提在一边留做后续行动的向导,其他的留下来也没用。
眼见李泰答应下来,那些残留的乡人们甚至连刀都来不及接,直接扑向那些凶手们撕咬发泄起来,场面顿时间变得血腥无比,就连刚刚还在杀人不眨眼的李泰都转头不看。
很快,那些稽胡士卒们便都惨死当场。虽然遭到了应有的报应,但被他们虐杀的乡人、焚毁的庄园,终究是不能再恢复如初。
心中恨意发泄出来之后,乡人们血泪满面的向着家园方向嚎啕大哭。
那名与李泰交涉的乡人壮士又走回来,再次跪在了李泰的面前重重叩首道:“将军大恩,乡奴没有什么可报还,只有这一条残命,恳请将军收留,只要还有一口气息,便为将军效忠效命!”
李泰略作沉吟后又发问道:“库利川左近地势胡情,你熟悉吗?”
“乡奴旧曾随军参戍河防,乡团战没后入乡隐藏,妻儿都死在了前祸,残命除了效忠报恩,便是杀胡报仇,必为将军走狗耳目、扫荡贼穴!”
李泰本就瞧这壮士言谈气度不像一般乡里人士,仔细一问才知他早在大统初年就担任此境一名戍主,只因黑水胡几次闹乱将左近乡团势力扫荡一空,才归隐乡里,但终究还是没能免祸。
“给他一副弓刀。”
李泰眼下也的确需要熟悉乡情地势之人,便收留下了这个名叫作吕川的乡士。
吕川接过了弓刀,便在李泰面前稍作演练,技艺方法都有可观,哪怕在李泰部曲中都能排在中游的水平。考虑到他新经祸乱,又被稽胡折磨不短的时间,状态并非全盛,若加调养恢复,必是一名勇卒!
一场战斗下来,虽不激烈,但人马力气都消耗许多,将诸稽胡抛尸在野,李泰便率部转移。
这一场战斗下来,除了解救乡人,又收缴了将近七十匹马,虽然状态大多不佳,但也算是一个开门红。
那些幸存的乡人们牵着赠马和归还的家当自投别处,李泰率部护送出几里,又让人清理一下他们的行途痕迹,这才率众向北折行,穿过一片芦苇荡,即将入夜的时候,在左近挑选荫蔽营地露宿下来。
第二天一早,两眼血丝密布的吕川便递给李泰一张瞧着有些粗劣但却勾划清晰的草图,上面标注着他记忆中左近一些胡部方位。
虽然稽胡部族常常迁徙、游遁性强,但对地理环境也是有着一定的依赖性,吕川所提供的这份草图就算与当下胡势不符,但也比李泰一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要好。
杀胡抢马就急不就缓,有了初步的指引后,随着人马体力都恢复过来,李泰便即刻下令寻找另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