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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的风和煦, 绿茵遍地,几朵花儿点缀其中。在青翠欲滴的柳叶下, 有一个九岁的粉裙小姑娘。她褪去了鞋袜, 轻甩着小脚丫,戏玩着小河里的水,笑得纯真烂漫。
在她身后,垂首站着一群嬷嬷与宫女。
小河很浅,小姑娘提着裙子, 直接跳入水里, 惊得鱼儿四散开,她却咯咯直笑着。
“凰儿。”一个轻灵悦耳的声音响起, 来自苏幼薇。她已有二十六岁,面容仍旧姣好,肌肤粉嫩, 乌发如云, 宛若二八少女。
“母后!”小姑娘笑道, 声音清脆,提着裙摆上岸,飞快地扑到女子的怀里,圆溜溜的眼弯成月牙,“我们下去玩水,很舒服的。”
苏幼薇往左右一瞧, 又见水清石丽, 漂在水面上的青草漫漫, 让人一看便觉心喜,就偷偷地道:“那行,趁他不在,我们下去玩。”
见此,宫女们警戒四周,不准人靠近。
经午时盛阳晒着,水很温,一点也不冷。
母女俩站在水里,踩在细碎的沙尘上,倍感舒适,与鱼儿嬉戏,裙摆全都湿了。
“哈,母后,我抓到一只小鱼!”小姑娘掬起一捧水,有一条小鱼正在其中游荡。她笑嘻嘻的,忽将水往上一抛,但因动作太剧烈,没有踩稳,一下子坐在水里,懵了一阵。
“看招!”苏幼薇落井下石,笑着朝她泼水。
小姑娘也不恼,一边笑着,一边泼水回去。
母女俩全身是水,正玩得开心时,一个人轻轻接近,站在小河边,柔和地望着她们。
“父皇!”小姑娘眉眼弯弯,伸出两只白嫩的小手,笑嘻嘻道,“父皇下来玩嘛,抱抱。”
俞君泊不曾脱鞋,直接下了小河,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便将娇妻揽入怀里,温声问道:“温池里的水,还不够你嬉戏么?”
温池啊……苏幼薇心神微漾,在这几年,夫妻恩爱时,大都是在温池里。
“君泊。”她轻咳一声,脸不红气不喘,抱住他笑道,“是小凰儿贪玩,强拉我下河的。”
小姑娘很是仗义,拍拍小胸脯道:“母后说得对,全是凰儿的错,父皇罚便是。”
苏幼薇莫名羞赧,做母亲的,倒没有九岁女儿有担当。这不怪她,实因俞君泊太可恶,每次她犯错,他总会给予她温柔的惩罚。
“正巧,我已想到如何罚。”俞君泊轻语,侧头看了看怀里女子,经过补品调养着,她虽胖了一圈,但肌肤粉嫩,气色十分好。
他曾承诺她,会与她外出,踏遍万里山河。
“凰儿,你已九岁,可独挡一面。”在一家三口上了岸后,俞君泊语气温和,蕴着一丝笑意,“父皇欲下江南,与你母后一同去体恤民情,留凰儿监国,好不好?”
小姑娘抿唇,眼瞳左右溜溜一转,皱了皱秀气的琼鼻,不舍道:“只留凰儿一个人吗?”
“姑姑与姨姨都会辅佐你。”俞君泊循循善诱道,“明面上有齐叔叔,他会保护你,在暗地里,也有杜叔叔,他们也会守着你。”
经他十年理政,国家八方安稳、制度完善,在朝廷之上,还有议政团、军事厅,全都由重臣组成,各司其职,互相监督。
俞君泊含笑,温声问道:“昔日,父皇八岁时,独自掌管一府,凰儿九岁监国,又有人陪伴,且近期无重事,怕什么?”
小姑娘垮了小脸,白嫩的脸蛋上蕴着一抹幽怨,委屈道:“凰儿是舍不得父皇母后。”
“凰儿是凤凰。凤凰,当遨游天地,怎能依赖父母?”俞君泊问道,轻轻叹了一声,“知道父皇为何给你取名凌凰么?”
小姑娘点着小脑袋,小模样颇是可怜,抬头看了看,抽噎道:“凤凰展翅,凌空而立。”
苏幼薇心里一酸,蹲下去软软笑道:“其实也怪我。我生你时差点难产,当时情况颇为凶险,你父皇便不准我再生育,否则能给你添个弟弟妹妹,这千斤重担,也不至于落你一人身上,让你小小年纪,便得担一国。”
“凰儿明白。”小姑娘委屈巴巴,圆润的眼珠恰似白银里的黑珍珠,那般望来一眼,能将人的心软化,“凰儿愿为父皇母后分担!”
“凰儿,你虽不能如别的小姑娘,在少时嬉闹;也不能如其余的公主,自小被人娇宠着,”俞君泊蹲下,与小姑娘平视,声音温和,语重心长,“但你的未来是整个世界,你可以放马草原、周游列国,可以受万民朝拜、让诸国来朝,更能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父皇给了你整个天下,你不用像其余女子一般,终身守在后宅,看那方寸之地。你的人生,将无比辉煌精彩,决不枉此生!”
小姑娘懵懵懂懂,呆呆望着自己的父皇,许久后才点点头,又问道:“那母后呢?”
“若是有人从小培养我,说不准,我也能成一代女皇。”苏幼薇笑眯了眼睛,点了点下巴,幻想着那个局面:她是女皇,俞君泊便是她的皇后,被她娇宠着,那倒也不错!
“薇薇啊……”俞君泊轻语,侧头望去。在盛阳洒下的金霞里,她含笑沉思,全身似有柔光流转,这美景这佳人,落入他眼里,留在他心间,“她有我,便能拥有世界。”
有他在,自然会让她看到世间斑斓美景。
“为什么?”小姑娘疑惑道,皱着细眉,“母后有父皇,为何凰儿便要自己努力?”
“那是因为父皇能陪母后一生,但无法守着凰儿一世。”苏幼薇回过神,看了看自己的夫君,笑脸吟吟,“凰儿要么自己一力扛,要么找一个疼爱自己的男子……以柔克刚!”
小姑娘似懂非懂,回道:“母后便是第二种吗?”她凝眉沉思,一脸严肃,“父皇要陪着母后,那凰儿只能自己扛……”
翌日清晨,由抹着眼泪的小姑娘领头,在满朝大臣的恭送下,几十侍卫守着一辆朴素的马车,自皇宫出发,沿着江流,一路南下。
绿茵花丛、临渊浅滩、大江戈壁、繁城山村、荒地绝壁……夫妻二人,踏遍万里山河,赏天下美景。
又是六年过去,熟悉的场景,群臣分两侧,恭送帝后出皇宫,但在这一次,小姑娘笑吟吟,没有哭泣,眼珠骨碌碌直转。
她已长大,十五岁的少女,已然及笄,正是青春靓丽时,几年的监国生涯,虽使她更加沉稳,但少时的狡黠机灵,却也仍在。
“凰儿恭送父皇、母后!”她低头一拜,须臾偷偷抬目瞧去,见马车已无影,才欣喜地吩咐道,“都散了罢,今日罢朝一日。”
她步履匆匆,向着自己的寝殿走去。
后面,严飞仙挑眉,与俞晓晓对视一眼,微摇头笑道:“俞妹妹,你说凰儿急着作甚?”已三十多岁的她,更加成熟妩媚,一袭官服,又戴王冠,颇显气势。
她至今未婚,一颗心全扑在政事上,以“青史留名,流芳百世”为终身目标。事实上,在二十岁时,她曾养过一个小奶狗,但小奶狗整日只想着情情爱爱,她嫌甜腻,便给他断了粮。
“哥哥知情,却不管,我们也不必过问。”俞晓晓笑道,背负着小手,精致的眉眼里,蕴着一丝柔软笑意,“今日休朝,姐姐不如去我王府用膳,小瀚一直念着你呢。”
她与严丹瑜早已成亲,一同居住在锦王府,孕有一儿一女,婚姻生活美满幸福。
却说这头,小公主匆匆回寝殿,守在门口的宫女拜道:“殿下!”说罢,她们全都退下。
她推开内殿的门,风自窗口吹来,层层帷幔轻扬着,在床榻上,一个人若影若现。
“齐叔叔,父皇母后都离宫了哦。”小公主笑吟吟,大眼弯着,一副小恶魔模样,用手指轻点了点下巴,“我该怎么罚你呢?”
“凰儿,休得胡闹!”齐铭平静道,做了十几年禁卫军统领,早已临危不惧,更何况,面前的小姑娘,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小公主哼了一声,懒懒地坐下,自腰间摸出一把小刀,似笑非笑道:“昨日赏菊宴,你身为臣下,却敢盯着母后看,太胆大了!”
“并无……”齐铭答道。
小公主恍若未闻,打断道:“父皇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我可忍不下。你面对我时,总摆出一副严师模样,肚子里却全是花花肠子,本公主很生气哦!”
“凰儿误会了。”齐铭略显无奈,闭眼轻叹,“陛下若真宽宏大量,便不会有此一幕。若非他首可,凰儿能抓得到我?”
“看来,父皇对你很不满,在借本公主之手教训你。”小公主眨巴着眼,又笑开了声,眼珠骨碌碌一转,问道,“本公主给你指明一条活路,要不要?”
“凰儿请讲。”齐铭回道。
“你不给父皇当差,做我的人!”小公主眉飞色舞,笑得得意洋洋,“你掌控着禁卫军,届时等父皇母后回京,便将他们抓住,省得他们总出去玩,留我监国。”
“恕难从命。”齐铭语气坚定。
小公主撇嘴,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道:“你是看准了我不能打你杀你?若是我大喊一声,你色胆包天,欲对我不轨呢?”
齐铭一怔,目光飘远,似忆起久远之事,犹记昔日,在秋千架下,那个少女荡着秋千,目光狡黠,如一个精灵般,戏弄着他。
今与昔,在这一瞬,重叠!
片刻后,齐铭回过神,淡淡道:“若如此,我唯有以死明志。”
“不好玩。”小公主咕哝,白了他一眼,用小刀割断绑着他的绳索,“齐叔叔果真无趣,怪不得母后选了父皇,性格定成败。”
齐铭回道:“据我所知,陛下性子亦闷。”
“性子闷?”小公主探头探脑,见无人才偷偷道,“父皇不要脸的模样,你是没有看到。据母后说,他以前是闷骚,后来在她面前不再闷,单单只剩一个‘骚‘!”
哈欠!破天荒的,正坐在马车上,与爱妻一同秋游的俞君泊,在刚刚竟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么?”苏幼薇忧心问道。
“无碍。”俞君泊微微一笑,“上次,我们去塞外牧牛羊,策马迎西风。那这次呢?”
苏幼薇张开双臂,微阖着眼睛,偎依在夫君怀里,脸上挂着浅笑,回道:“这一次去大漠,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微风拂江水,浅草没马蹄。夫妻俩同坐一骑,天地间,仿佛唯他二人。
一生一世,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