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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尽管到傍晚才去执行任务，可龙行道却硬是拉着我离开，同行的还有[处理]。事实上只有我才比较像在工作，龙行道只是趁机跑出来偷懒（平时偷懒会被[财务]扣工资）。而那个[处理]更离谱，居然去逛街买名牌衣服，全然没有身为格物部部员的自觉。至于[暗杀]，我是从头到尾没见过他（或是她？）。
旧城区里尽是猫抓过的毛线球般错综复杂的巷道，即使有宽一些的街道也不知能不能让两辆车并排通过。无数张非法张贴广告，如修下水道和空调之类的，还有什么私人办证的用黑漆涂的电话号码等等，全在砖墙上列阵，着实影响市容。别说晚上，就是在白天巷子里也阴深晦暗。果然是杀人越货的绝佳之地。
“咴，好了没有，我要去打游戏机了！”
在我身边大呼小叫的，正是[战斗]龙行道。他是不是有多动症，就连一分钟也静不了？我观察了他很久，完全想不通为什么部里最重要的职位之一会落在他身上。不过相比起某人来说，龙行道还算尽职的——起码他还陪我来到旧城区调查，如果忽略他每三分钟就嚷一次“好了没有”的话。
这时某人刚好赶来——[处理]蒋怜春。虽然名字很女性化，但某人是男的，人称“蒋公子”，在女同事眼中简直是男神。他跳下黑色奔驰，随意打了个手势，司机便迅速驾车离去。我隐约看见车厢后座上堆满了购物袋。
“我的天，车都开不进来，凶手怎么不在人民广场杀人？那儿可宽敞多了！”蒋怜春皱眉说着不负责任的话，捋起袖子看表，表盘上的钻石在阴暗巷子里也闪着光芒；他的脸很清秀，左眼下还有颗锦上添花的泪痣，应该会被大部分男性划分到情敌嫌疑人的范畴。我给他下的定义是纨绔公子。不知为什么，每次他对我笑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幻想他在背后捅我一刀的情景。唔……也许不止一刀。
“我还想快些收工给我的小惜惜买玫瑰呢～”
现在我承认刚才下的定义太片面了，他不只是纨绔公子，还是个花花公子。顺便说一句，花花公子口中的“小惜惜”就是部里的[财务]，也就是早上给我指出部长办公室的女孩子。她全名金惜（工作证用个小架子斜撑在桌面搞得跟出席会议的领导似的），据说克扣工资的手段非常狠毒。
“咴，你迟到了！”龙行道不满地嚷嚷。
你嚷什么啊，你不是还想早退吗。
“抱歉啦，要不我请你吃饭？”花花公子打着哈哈，一点儿也没有“抱歉”的态度。
就算格物部的工作比剪羊毛还安全，我也不想和这些人当同事。
“哦，新[谈判]？”某人总算注意到我了，对我报以看似热情的一笑：“以后大家就一起工作了，多多关照！对了，还没给你见面礼呐！”他马上掏出手机，跑到一边叫道：“管家，帮我买礼物！对，给新同事的！男的！什么？这就不用问我了嘛，什么贵买什么，这才叫有诚意嘛！快……”
我觉得这种礼物根本和“诚意”这两个字没有亲戚关系，哪怕是远房亲戚。
龙行道耸耸肩：“他是蒋家本支的独子嘛，长辈溺爱得要紧，也任他大手大脚了，反正整个家族再穷也不至于被一两个败家子败光的。他逢人就送礼的，连部长也敢送。人还不错，豪爽大气。”
我看你是吃人的嘴软吧。
我起身，蹲了太久不免有些眼花。龙行道说他完全没感觉到有“它们”在附近，只有曾留下的淡淡气息。反正我是什么也没感觉到。
而蒋怜春也说凶手不在附近，但他发现了一个新情报，那就是对方不是生物，反而有些像游魂野鬼之类的，这样就能和凶手昼伏夜出的习性相吻合了。关于鬼魂，我多少也知道一些，毕竟我在致知部工作的一年里是绝对没偷懒的。鬼魂是些不大属于我们管辖范围内的东西，毕竟我们和妖怪接触得比较多。
“不行了，好无聊，我先去看看金鱼。”龙行道拍着脑袋嚷嚷。
蒋怜春精神和身体同时一震：“金鱼？！你说小惜惜会不会喜欢金鱼？！像她那么聪慧的女孩子就应该养几条金鱼嘛～”
“算了吧你，你上次送给她的贵妃犬，不是第二天就被转手了吗？”
“那怎么一样呢，金鱼比狗好养啊。你想象一下：小惜惜站在鱼缸前，将饲料撒在水面，然后看着金鱼啜食，这多么有诗意？多么有美感？多么有情调？”
“……随便你了。”
“还要买个十立方米的大鱼缸！加上换气装置、假山、日光灯、玫瑰……”
“咴，你加了什么奇怪东西进来啊？！”
我就这么看着他们边说边离开。两位，好歹你们也待够半个钟头，意思一下吧……
——晚上——
“我们在这里等，真能等到凶手？”龙行道一脸的不乐意。我知道，他的心恐怕早跑到天涯海角去了。
兜兜转转的巷道简直就是怪物的肠子，我们三人就这么游荡在肠子里，也不知有没有被一下消化掉的危险。昏暗光线中处处都充斥阴森，正常人绝对不会想在这儿逗留。
蒋怜春道：“也没办法，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们站住，把钱交出来。”
我一时骇然，回头看去，是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他横眉瞪眼，眼睛还是闪烁凶光的吊三角眼，满脸写着“我是坏人”。我听说过的，这一带总有人打劫走夜路的学生，曾有个高中生反抗，被捅了三刀住院去了。
“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打劫的，真刺激……”龙行道小声对我说道。
我抓住他手腕。刺激你个头啊，还不想想怎么办？！
“你！在鬼鬼祟祟地说什么？”
龙行道很无辜地冲他笑笑：“哈？我没说什么啊。”
男人过来，二话不说就给了龙行道一拳，打得龙行道摔倒在地，也打得我心脏砰然巨响。我忍住喊“救命”的冲动。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这边有三个人嘛！
“别动手，大叔，我这里有钱！”蒋怜春急了，死死抱住对方的手臂。
“你干嘛打人？！”我叫道。
男人眉头皱成蚯蚓：“你妈的想死是不是啊？！”他粗鲁地甩开蒋怜春，走向我，手就扬起来。
我闭上眼，很后悔叫停对方。我不想死，我死了，我妈妈怎么办——
但我等不到那一巴掌。
“阿理，谢谢啊，我没事。”龙行道站在我面前，左手钳住对方的手腕，右手胡乱擦着鼻子里流出的血。他虽然瞟着地面，我却觉得他正睥睨那个男人。然后龙行道松开那人，对我挤挤眼睛。
男人和我都愣住了。
“你走吧。”龙行道说。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蒋怜春便抓住他的肩膀，四目相对。说来也奇怪，男人马上眼神呆滞。看样子，蒋怜春在处理掉这人的记忆——这是必须掌握的技能。
我拉住龙行道：“你干嘛放了他？他在打劫啊！”
“我知道啊。”龙行道很认真地擦鼻血。
“但你是龙家的人啊，不是可以轻松把他打倒吗？”
龙行道很骄傲地点头：“对！没错，我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
“那你干嘛放了他？！”
“能把他打趴下和放了他有冲突吗？阿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普通人里的坏人是不归部里管的。话说我去年连续丢了三辆自行车哎！相胜的偷车贼真猖狂呀，可恶！”
一种滑稽感在心底油然而生，我气极：“那要你们有屁用？你们的能力都是摆设？”
“不需要动用能力啊，现在只不过花钱消灾而已嘛。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那边蒋怜春插嘴道，他还在和抢劫犯对视。
龙行道刚要说些什么，蒋怜春就叫道“靠，是谁”。连我这个外行人也看得出有变故，因为那个男人忽然啊啊大叫着摔倒在地，手足并用地逃离蒋怜春。
“是谁在搞事？！”蒋怜春没好气地叫道：“我还没清理完呢——回来啊大叔！”
那个男人跑起来，一边大叫。
“停下！”我喊着。我们都不得不跑起来。“快停下！”
他的身子只是晃了一下，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那里没有灯光，但撕裂心扉的声音还是为我们指引了位置——他在逃跑？
他在害怕什么？
他……他感觉到了什么？
可是我什么也没发现，我只是觉得气氛很怪异而已！
在相胜住了这么久，我从没发现巷子可以复杂到这种程度。我只是跟着声音在跑。我差点绊倒，是龙行道及时拽住我。虽然还有未睡的人家，还有未暗的窗口，但没有人打开窗户。我忽然觉得，就是有一万个喊声在街道回荡，也不会有窗户为我们打开。这个城市，漆黑的不止是夜晚。
忽然起风。
只听见那男人的叫声忽高忽低地传来，它从头发上擦过，从布满青苔的地砖上滑过，从黑暗笼罩的树上漏过，从偶尔反射微光的、黑洞洞的玻璃窗上流淌而过……
我的心脏要跳出胸腔。
我总觉得旁边的阴影里有什么在窥伺。在奔跑中，我神经质地扫视周围几次，总以为会有双眼睛对上我的视线。我一定是疯了，我居然在找寻不应该看的东西。正想着，忽然脖子后的汗毛发抖——起风了。
骤然静默。
既而爆发出最难听的嚎叫！！！
我们冲过拐角，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一个人身体后仰，似乎是要摔倒，又似乎是躲避着什么。然后他的头冲天而起，在墙壁上啪地一声闷响，弹跳到地面上，犹自滚动了一阵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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