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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宠物店之前，明未先探头从玻璃门往里看了看，确认崔玟凯不在，他才推门进去。
天，不过是想来问问梧桐树的事，我这鬼鬼祟祟的是要做什么？
“昨天的事很抱歉——”一见到明未，顾山晴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大概是因为郭晓军学长的事，崔玟凯学长有点急。”
他才不只是因为着急。
“没关系。本来我也不该插嘴。后来怎么样了？”
“郭学长还没找到涂学姐。”顾山晴叹了口气，“我担心这中间，会不会有人故意使绊子，不想让他俩成亲。”
“什么意思？”
“涂家作为一个殷实的大家族，挑女婿其实是很讲究的，要求门当户对。涂子依学姐是涂家的掌上明珠，而郭晓军学长却出生在月茗村一个普通的家庭。涂家的长辈，很可能看不上他。如果有人想借着这个古老的习俗，给郭学长出点难题，以推迟，甚至阻止他俩的婚事，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听说涂家现在的当家，很有手段。”
明未脑海里却想起了崔玟凯的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原来都是一个道理。
“涂子依学姐人那么好，不可能只留下一个‘初’字，肯定还有别的线索。”顾山晴道
明未想到了凤凰折纸，和凤栖梧桐的传说，转而问道，“你知道这附近哪儿有梧桐树吗？”
“梧桐树？”顾山晴诧异道。
明未发觉这话题转得有些唐突，忙解释道，“啊，有位朔京的搞摄影的朋友，今天在网上问我的。”
“衡杉路附近的法国梧桐很有名啊，夏天的时候遮天蔽日，颇有一番味道。”顾山晴道，“我在南晓大学主校区念大一的时候，便经常跟同学去逛衡杉路。你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吗？世界上有两种城市，有法国梧桐、以及没有的。”
“嗯，”明未知道这是民国的一位文人特地为长海的梧桐所写。不过衡杉路在埔西，按涂宛梅的说法，涂子依不会藏那么远，给郭晓军增加难度，“陆东一带，有没有什么梧桐林？”
“陆东是新建的城区，多香樟树，梧桐比较少见——”顾山晴抬起头来想了想，小声道，“哦，我想起来了。你知道暖馨坡吗？”
明未之前听老张提到过暖馨坡的名字，就是月茗村北面的那个小土坡。
“那上面有一片连枝林，林子里有几棵梧桐树。”
“连枝林？”
“是的。传说暖馨坡下面，埋了许多忠贞恋人的尸体，便取了连枝共冢的名字。也不知是谁传的，说在连枝林约会，能护佑恋情长久。于是便有学生恋人去那儿，还会在树上扎红结。”
“你也去过？”明未不由问道。
顾山晴脸上一红，“崔玟凯学长带我去过。”
“哦，约会呀。”明未淡淡地笑了笑。
“不是的——那天他说什么生物科作业，要我跟他去考察一下。”
顾山晴到底是矜持，还是委婉，明未一时也猜不出来，“我听朋友说，崔玟凯很优秀。你俩挺配的。”
“我和他并没有。”顾山晴低下头，“是因为……”
不用勉强解释。明未赶忙起身，“那我先去连枝林看看，谢了。”
-
出了宠物店，明未径直往月茗村的北边走。崔玟凯的攻击性，和顾山晴的暧昧，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刚到月茗村的时候，他就见过这个被称为暖馨的小土坡，不算高，占地面积却不小。坡顶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就是顾山晴所谓的连枝林了。
半山腰的土地被分隔成了许多整齐的方块，虽然都是绿色，但深浅不一，其间还隐隐有些其他颜色。走到近前，才发现那些颜色是花骨朵儿——原来是花田。
大片大片的花田，从暖馨坡的这一端，延伸到另一端。花苞的颜色有红有黄，明未已经可以想象再过一个月，这里将会是怎样的一番花海。
明未顺着花田边沿走，想要找到一条通往连枝林的路。然而花田与花田之间紧密相连，明未走了半天，也没发现一条像样的路能够通到上面。
这可奇怪得很。连枝林近在眼前，却怎么都走不到。明未琢磨了一下，找到一处种植不太密的花田，想直接从里面穿过去。不料刚抬起脚，便听到一声厉斥，
“小伙子，你想干嘛！”
一回头，旁边一位中年阿姨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脸上满是戒备。
“对——对不起。”明未连忙道歉，“我想去上面的连枝林。”
“这里是花田！”这阿姨毫不客气地道，“没有路！”
“那请问哪里有往上面的——”
“这里没有路！去别处找！”阿姨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
明未只好转身，往花田的另一头去找路。走出几十米远，他便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回头，那阿姨竟然没有离开，而是跟在他后面，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这是要一路监视我吗？明未的头皮有些发麻。
就在这时，山坡下盈盈走来一位女子，身形婀娜，笑魇如花，正是之前帮他捡过小纸片的女孩。
那女孩没有理会明未，径直走到他身后的阿姨旁边，与她低声讲话，像是认识。那阿姨的注意力一下子全被她吸引过去了。讲到中途，女孩突然向明未抛来一个眼神，然后瞄了瞄连枝林的方向。
——她是想助我脱身？这女孩是怎么知道我想到连枝林去的？
明未犹豫了一下，女孩又抛来一个同样的眼神。
——那就赌一把。明未屏住一口气，迈开腿踏进花田，避开花骨朵儿，飞快地往上走。到穿过花田，也没人跳出来阻止，他有惊无险地进了连枝林。
-
林子里树木参天，枝叶相连，挡住了阳光，显得阴深深的。光看这些树的外形，种类各不相同。
小时候跟爷爷在一起，明未认得许多树，搬到城市后便忘光了，只认得出柳树、松树和白杨这些比较典型的。休满也是城市里长大的孩子，怎么从这么大的林子里，发现几棵梧桐树的？
明未从手机里翻出梧桐树的照片，一边比对，一边往树林深处走。一些树的枝头，挂了条红色的丝带，应该就是顾山晴所说，来自祈福的恋人。
找了半个多小时，没见到梧桐的踪影。明未满头是汗。
“这地方真漂亮。”
林子里传来一阵女声。
是涂子依吗？明未心里一阵激动，连忙循声找过去。
“我说的没错吧？”怎么还有个男人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听上去好耳熟，“附近的人把这里叫梧桐七子。”
梧桐七子？明未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前方有一片开阔的草地，草比其他地方要深一些，草地里树种的不密，有阳光透下来。
草地上有几棵大树，树的茎干偏浅色，非常粗大，叶子却没剩几片，像是几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落魄武士。
果然是梧桐。
一男一女肩并肩站在梧桐树下。男的竟然是——崔玟凯！
“学长真厉害。这么隐秘的地方都能被你找到。”女的一副学生打扮，既不是涂子依，也不是顾山晴。
“还不是为了你。”男生笑道。
“学长又在哄我。别人都说，学长真正喜欢的人是顾山晴。”
“是谁说的！我怎么会喜欢她？是她老来缠着我。”崔玟凯把手轻轻搭在女生腰际，“在我心里，只有你……”
这家伙，脚踏两只船么？
明未心里顿生厌恶。又对顾山晴有些同情。
他打量了几眼那女生，虽有几分姿色，但比起山晴来还是有差距。
“谁？”崔玟凯突然转头，一眼看到了明未。
“明未？怎么又是你？”他连忙往周围看了看，大概是在确认是不是明未一个人。
“学长，你不是说这里很少有人来吗？这人是谁？”
“别怕，他就是个小痞子。”
崔玟凯冲明未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家伙，做了亏心事，还这么理直气壮。
明未朗声道，“我来这里做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你——”崔玟凯眼睛一斜，“是不是在跟踪我？”
“跟踪你？你偷偷跑到这里来跟别的女孩子约会，捉贼心虚。你有考虑过顾山晴的感受吗？”
“我——”崔玟凯回头看了眼那女生，“我跟顾山晴又没有什么。”
“是嘛？那我想追顾山晴，也没所谓罗。”明未倒不是真要去追顾山晴，只是想要趁机激一激崔玟凯。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崔玟凯上前一步。
怎么，这家伙想动手？明未捏了捏拳头。
大学时候，他跟人打过几次架。要是论单打独斗，他倒没怕过谁。
-
“啊！”女生发出一声尖叫，“有蛇！”
崔玟凯背后的草丛里，竖着一只脑袋，青色的鳞片，红色的眸子，跟明未在老村见到的那条蛇很像。
“竹叶青！”崔玟凯的声音颤抖。
不愧是生物优等生，一眼就看出了蛇的品种。
原来是竹叶青。明未听爷爷讲过，竹叶青是一种毒蛇，被咬一口可不好受。
青蛇的信子冲着崔玟凯一伸一缩，像是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学——学长……怎么办？”女生一步步往后退。
崔玟凯盯着青蛇，身体稍稍下蹲。青蛇也跟着低头。
这是要做什么？明未正感奇怪，崔玟凯突然一个转身，拔腿就跑，头也不回。
“学长！学长！等等我！”女孩连忙跟着跑起来。
-
青蛇没有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明未。倒是不吐信子了。
好不容易找到梧桐树，我可不想就这么跑了。明未眼盯着那条青蛇，一动不动。
一人一蛇就这样僵持了半分钟。
青蛇终于动了一下，嗖地滑向一棵梧桐树，绕着树干转了两圈。
什么意思？明未愣住了。
青蛇又转了一圈。
它是想告诉我，那里有东西？
明未向那棵树缓缓走近，青蛇又嗖地滑到一旁，与明未保持距离。
扒开树下的草丛，下面现出几块扁平的小石头，从大到小堆成了一个塔式“建筑”。最底下的一块有手机那么大，石头边压了一个白色的东西。
是折纸！明未心里一阵激动，他扶着石头，小心地把折纸抽出来。
折纸是纯白色的，呈长条状，中间有好几折。一端细长，另一端呈三角形，左右各画着两个黑色的小圆圈。
这是——蛇的形状。
明未拿着折纸站起来，青蛇还在草丛里探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它认识我。明未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
他扔掉树枝，伸出右手，探向蛇的方向。蛇往后缩了缩，对于这个动作似乎有些警惕。
“你好。”明未翻过手掌，继续一点点伸过去——要是被人看见，一定会觉得我疯了——明未心道。
就在快要触到青蛇的刹那，它缓缓探头上来，顶到明未的掌心，在上面蹭了蹭，就像一只撒娇的小猫。
蛇的头凉凉的，滑滑的，摸起来十分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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