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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灵宫内,此时已是一片大乱。
女子生产,本就如同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顾初夏这一胎更是犹为凶险。先不说她的身子一向柔弱,前些日子又被人陷害落水,受惊受寒。单是安锦叶这招一石二鸟,叫人来香灵宫通报了假消息,就将她吓得几度昏厥,险些血崩了。
眼见着一盆一盆的血水被端了出来,穆琅嬛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却还是攥紧了拳头,将指甲抠进了手心里,顾初夏现在的危险境遇也算是间接由她造成的......思及此,她的身子一晃,竟是险些倒下了。
"嬛嬛......"南宫展宸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穆琅嬛,言语之间,尽是心疼与愧疚,"今日
闹得也够久的了,想来你也乏了,不如你先回宫休息,有太医在此,初夏是个有福的,又有太医在此,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劳皇上挂心,臣妾好得很,若是皇上不愿在此,可以先行离开,若是不能看到初夏平安诞下皇嗣,臣妾是不会走的。"穆琅嬛冷笑了一声,缓缓的推开了南宫展宸的手,坐了下来。
顾初夏此番受险,穆琅嬛心知是中了安锦叶的毒计,与南宫展宸但是没什么关系,但她就是恨啊,恨南宫展宸没有听她解释,恨南宫展宸不愿意听她的先来香灵宫,恨南宫展宸......不相信她。
她更恨自己,恨自己识人不清,没查觉出小人的阴损招数,恨自己无能为力,连自己的好友都保不住,她更恨,恨自己对于南宫展宸,还是如此的在意。
"醒了醒了!娘娘,娘娘醒了!"
忽而屋内传来了侍女们的喊声,想来是方才体力不支,晕了过去的顾初夏醒了过来。穆琅嬛也顾不上南宫展宸了,匆匆地走进了内室。
"初夏,初夏。"穆琅嬛看着床榻上气息竜竜的顾初夏,忍不住哽咽出声,"你,你怎么那么傻啊。"
顾初夏勉力睁开眼,看着穆琅嬛,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口中喃喃道:"你没事,你没事,就,太好了......"
"娘娘,这屋里血气重,恐冲撞了娘娘,娘娘还是先移步屋外吧。"负责接生的稳婆上前提醒道。
"娘娘,陛下。"太医向南宫展宸和穆琅擐行了一礼,"娘娘此胎,十分凶险。之前又落水伤了根基,微臣即使尽力而为,也未必能保得一个母子平安,恐怕,是要请皇上和娘娘,做个决断了。"
"没什么好决断的。"穆琅嬛已经冷静了下来,她用修长的指甲用力的刮了刮桌子,"如果不能母子平安,那至少要保住大人,弃子,留母。"
"皇上认为呢?"穆琅嬛看向南宫展宸,施施然道。
南宫展宸心知她还在生他的气,就也纵着她道:"好,便都听你的。"
正在这时,稳婆走了出来:"娘娘,娘娘。小主想要,见您一面。"
听了这话,穆琅嬛连忙起身,不再理会南宫展宸,进了内室。
"初夏,我在这儿呢,你放心,有太医在,你不会有事的。"穆琅嬛握住顾初夏苍白细瘦的手,强露出一个笑容,"皇上说了,待你生下皇子,就进你的位分呢,从今以后,再没人能欺负你了,只要你挺过这一关,好不好?"
顾初夏笑笑,温婉恬静一如往昔:"你呀,你明知道,我不在乎那些。"
"是,我知道你不在意,可是子凭母贵,对孩子的将来十分要紧。"穆琅嬛抚了抚顾初夏汗湿的长发,"算我求你,挺过来,挺过来。"
"我的孩子,自是也不会在意这些的。"顾初夏深深的看向穆琅嬛,"再说,不是还有你呢吗?"
"嬛嬛,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是清楚。"身体里的血液在逐渐流失,顾初夏的声音也逐渐飘忽起来,"我怕是要挺不过去了。我这一生啊,困囚于深宫之中,挣扎不得,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和我一样。"
"宫中人心复杂,我知你待我真心,我也从未有过害你的心思,这点你是明白的。我只希望我走后,有人能真心照拂我的孩子。"
"答应我,答应我,嬛嬛,答应我你会好好照顾我的孩子。"顾初夏攥紧了穆琅嬛的手,她攥的那么用力,仿佛是落水之人攥住了最后一块枯木。
"好,我答应你。"穆琅嬛的声音微微颤抖。她走出内室,招来太医,只吩咐下了四个字。
留子损母。
一个时辰后,婴儿凄厉的哭声划破了皇城上方,寂静的夜空。
穆琅嬛抱着刚刚被擦净身子的女婴,她那么小,那么软,纯净清澈的眼眸,一如当年初入宫时的顾初夏。
她本该拥有这世界上最好的母亲,她善良,纯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她会教她说话,写字,读书,裁衣,吹笛,体验这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物。
她那么好,只可惜她来错了地方,爱错了人,最终遭人陷害,香消玉殒。
穆琅嬛抱着怀中的婴儿,终于还是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