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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交了一块钱，江之永和刘青松追赶前面的队伍。
“打给你城里的亲戚？”刘青松问他。
“嗯。就是我那个姨王琪薇的妈妈，我姨奶奶，她让我考试期间住到她家，我不打算住，跟她说一声。”
“你好像没找到人吧？”刘青松听了个大概。
“没关系。我让她办公室的人转告了。”江之永转头问刘青松，“二黑，你第一志愿报的是省邮电学校吧？”
“没错。第二志愿是右江四中。”刘青松有点儿愧疚，以他的成绩，如果第一志愿也报右阳一中，很有可能会继续和江之永做同学，而他报了省中专，那么无论录取第一志愿还是第二志愿，做了九年同班同学的两人都做不成同学了。
右江四中是市重点高中，右阳一中是省重点高中。右阳一中的分数线肯定高过右江四中，却又要低于省中专江北省邮电学校。
刘青松的成绩一直和江之永差不多，考右阳一中问题不大，但他想早点参加工作以减轻家里负担，便报了最好最热门的中专。
乡下的初中，近年来还在盛行最优秀的学生考中专。中专包分配，有铁饭碗。多数乡下人见识浅，经济状况一般也不大好，家长和学生都想早点由国家分配工作拿工资。上高中的话，大学那么难考，万一考不上，三年高中就白耽误时间了。
江之永家里情况本不算太差，上什么学家里任由他自己做主。五月份填报志愿之前，族里一个出了五服的堂哥，在右江市一家部属中型国企已经做到副厂长，还特意电话回来打招呼，说如果想报中专的话，就报他的厂办市属中专。不过他个人还是建议堂弟考高中。八姨奶奶也专程来家里一趟，叮嘱江之永一定要报高中，将来考大学。所以江之永没有任何犹豫地只报了一个志愿：右阳一中。
看着浑身上下已经散发出几分书卷气的刘青松，江之永顿了一下，笑了笑道：“要是你上了省邮电学校，就读不了大学中文系了。”
“那没事儿。有几个作家是中文系出来的？”
回到黑天鹅宾馆二楼的房间，已收拾检查好的同学们吵吵闹闹，羡慕嫉妒城关中学的漂亮，憧憬路边的游戏厅和录像厅。
“好啦。”江之永打断同学们的美梦，“城里人没啥玩的才整天玩游戏机，咱们乡下人也不用羡慕，各有各的好，咱们晚上的星星都数不过来呢。以后有机会进录像厅的，记得多带点儿钱，每个录像厅里面都有混混敲诈勒索，钱少了就先打一顿，脱掉裤子再放出来。”
听了江之永的话，好多同学顿时打消了进录像厅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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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永和刘青松占了一张靠窗的床，两人的书包各自放在枕头边上靠墙位置，里面都有一个满满当当的文具盒，再就是三天的换洗衣物。有的同学还带了零食，多半是煮的咸蛋，刘青松带的依旧是《罗兰小语》，脱了鞋靠坐在床上看。
不喜累赘的江之永一身轻松，盘坐在床上，拿纸笔垫腿上写写划划。不时有串门的同学坐过来聊天，江之永也放下纸笔认真应对，待同学走了，又拿起纸笔。
同桌李志刚好奇他写什么，凑过来要看。
江之永略一迟疑，递一张划满的纸给他。
李志刚接过来一看，上面乱七八糟写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词语和句子：
“第一桶金？
“现金流！现金流！现金流！
“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
“燕京、申城、羊城、鹏城，先机与截胡。
“沙与沫，陆地与江河，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暑假、香港、钵兰街，一粒星关之琳，还是截胡。”
李志刚大感失望，把纸还给江之永，摇头道：“我以为你在猜题呢！‘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这两句话不用押，政治百分之百要考！平时大题小题涉及到它们的，不知道做了多少道了。”
“嗯。不错。”江之永把纸折叠起来，放入裤兜，顺便掏出王琪薇的电子表瞄了一眼时间，快五点了，慢腾腾道，“说不定语文也要考这个，英语也要考这个。”
“切！”李志刚不信，“语文考我能想到，作文嘛。英语考什么？”
江之永收起纸笔，对王志刚笑道：“那你先把‘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翻译成英文。”
“这有啥难的？”
很快，房间里四张床八个同学，除了两个出去串门的和江之永，其余五人包括刘青松都放下《罗兰小语》，一起陷入了翻译“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的**中。
李志刚最先给了译文：either black cat or white cat， able to caught mouse is good cat
接着有的译成no matter black cat or white cat， catch mouses are good cat有的译成black cat white cat， arrest the rat is a good cat有的译成 no matter if it is a black cat or a white cat，a cat that can catch rats is a good cat
刘青松也给出自己的答案：whether black or white， can catch mice is a good cat
最后江之永公布了标准答案：it doesn’t matter whether the cat is black or white， as long as it catches mice
结果大家都不服，觉得狗屁不通，还没有刘青松翻译得简洁、押韵。
正当大家争论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班主任肖启贵跟在串门的两个同学后面进了房间，对大家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考前气氛表示欣慰，表扬了几句，然后通知两件事：一，十七点半在宾馆的一楼后院吃晚饭，以每个房间为基础八个人一桌。接下来三天的早饭时间为七点半，中饭时间为十二点整。二，江之永同学有亲戚来探望，等在宾馆大门口，江之永同学下去后要在五点半之前回来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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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黑天鹅宾馆，江之永就看到了八姨奶奶王学宁香槟色的羊城标致505sx停在路边。
他走到副驾驶门口，车窗滑下去，大波浪长发的王学宁穿一身圆领哑光的连衣裙，下摆在小腿上，中跟皮鞋，正望着他。明明是完美的职业丽人，却又是奶奶级的长辈。
江之永忙喊一声：“八姨奶奶。”
“进来呀之永，我先带你吃饭再说。”王学宁摆一摆下颔。
“不用了。”江之永道，“我打电话本来是跟您说学校不允许我们中考期间脱离集体单独行动，所以不能住您家里。这家宾馆包食宿，我下来的时候老师还让我五点半之前回去吃晚饭呢。”
“哦。”王学宁微微低头揉一下长长的眉毛，“那好吧。”然后从中控台的置物盒里拿出一个有sweda标识的礼盒，道，“这块手表就先给你吧，考试正好用得上。薇薇戴的是这一款的不同颜色。便宜，丢了不心疼。”
江之永从裤兜里摸出王琪薇的橙色电子表给王学宁看，笑道：“我来城里之前，十三姨说借给我考试用。”
“那两个你都拿着。薇薇的等你回去时再还给她。”
“好的。谢谢八姨奶奶。”江之永接过手表盒。
“后座袋子里是我给你买的几串香蕉，你拿上。考试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你好好考试。考完暑假再带之远来家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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