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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口供提到了一个共同的地方，”秦所长继续道，“那就是岳阳火车站。你们说孩子是在旅客检票上车时捡到的，想必车站工作人员都看到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给本案留尾巴，我们准备去岳阳火车站外调一次，寻找当时的目击证人，以便彻底解除你的嫌疑。”
“啊，还要等！”
苏福祥几乎要崩溃了，他在心里哀叹道。
“时间不等人，眼瞅着冬天要到了，”苏福祥央求道，“我拿不到暂住证，就租不来政府的廉租房，我们一家就得露宿街头。”
这话说了好多遍了，说得警察耳朵都起茧子了。
“要不先发给我暂住证得了。”
他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这个问题也不止一次提了。
苏福祥心想，只要你能先发给我暂住证，不耽误我租政府的廉租房，你爱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
“不行！”秦所长说，“如果在解除你嫌疑之前，就为你发放暂住证，那么我们警方就涉嫌玩忽职守，涉嫌为嫌疑分子大开方便之门。必须等我们外调回来，坐实你们与婴儿拐卖案无关，证明你女儿真的是捡来的，到那时我们才能为你发放暂住证。现在你们可以在‘案件初步认定书’上签字，留下案底，然后回去等消息就可以了。”
苏福祥晓得胳膊拧不过大腿，再争也是没用，于是在那份认定书上签字走人了。
……
在苏福祥等待警局消息的日子里，工程如期竣工了。
这个时间节点，正是住毛坯楼的建筑工家属搬进政府廉租房的时刻。人家租政府廉租房都挺顺利的，未遇到阻力，唯独苏福祥没那么幸运。他还要等上一段时间，等待警方的外调结果，等待警方消除对他拐卖孩子的嫌疑。
老范顺利拿到钥匙，搬进了梦寐以求的廉租房，楼层还挺好，二楼。
“老马，把老苏家接过来住几天吧，”待一切安顿就绪，老范对老婆马幻彩说。
“屁大个地方，还要再住一家！”马幻彩不乐意了，“哪家不能住，非住咱们家？”
因为暖儿的事儿，她对苏家尤其对罗烈花还耿耿于怀呢。
“他们刚进城，谁也不认识，我们不帮他谁帮他？”老范力争道，“光罗烈花和两个孩子过来住，我跟苏福祥想办法另寻住处去。等公安局外调回来就好了。苏福祥拿到暂住证，就可以跟我们一样搬新楼了。”
“你不在家住啊？”马幻彩抛过一句，“另寻住处！另寻住处是个什么鬼？谁愿意收留你们？”她十分不解。
“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我有办法。”
“有办法，有什么办法？难道钻水泥管子不成？”马幻彩道，“为了罗烈花那娘们，你是下了血本了，你跟她是不是有事儿？”
“诶，不许瞎说啊！”老范听到这话，立即制止道，“别的玩笑可以开，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
……
工程交工的那天，建筑公司举行了庆祝活动，一千多名员工齐集楼前空地开庆功总结大会。
下面正开着大会，毛坯楼的窗户上探出一个小脑袋，紧接着一个妇女凑到窗前，看楼下的景象，怀里还抱着个婴儿。
所有这一切，全被楼下开大会的苏福祥看到了，不用说那小脑袋是儿子小毅，妇女是老婆罗烈花，怀里的孩子就是暖儿喽。
他不禁心头一阵酸楚。楼里的民工家属都搬空了，唯独剩下他一家，此刻老婆和孩子正在黑暗中忍受着寒冷呢。
会上总结过去一年的成就，安排布置来年的工作。会上发放工资和奖金，工友们不仅拿到了工资尾款，还拿到了可观的年终奖。
工友们喜悦写在脸上，疲劳一扫而光，他们尝到劳而有获的喜悦，更加坚定对未来的希望，对成为城里人的信心也更足了。
会后举行大会餐，工地食堂最后一次开伙，十几口大锅炖满了肉，工友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一醉方休，重整旗鼓，再战来年。
他们相约来年开春再见，把家里的庄稼料理好，到城里承包新的工程，撸起袖子加油干，建更多的大楼，赚更多的钱，让特区建设处处打上他们的烙印。
吃完喝完，民工们收拾行装，有的回原籍，看望爹娘，跟老婆孩子团聚；有的回刚租住的廉租房，准备在城里过冬。
他们把刚发的工钱数了一遍又一遍，祈盼家里老人安康，孩子出息，祈盼来年收入更丰，芝麻开花节节高。
苏福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眼瞅着工友们欢天喜地住新楼，他的老婆孩子还在冰冷的毛坯楼里苦度时日呢。
“兄弟，到我家将就几天吧……”
散会了，众人散去，老范把手搭在苏福祥的肩膀上，说道。
“等警局外调回来，消除你的嫌疑后，你就可以办暂住证租廉租房了。”
在苏家人无处安身的关键时刻，老范向苏福祥伸出了援手。
苏福祥面露难色，“那房子是一室一厅，三十多平，你们一家四口住着都不宽绰，我们哪好意思跟着去挤啊。”苏福祥婉拒道。
“我也知道不宽绰，”老范说，“让弟妹跟孩子先搬过去，我们俩大老爷们可以另想办法。”
“另想办法？”苏福祥感到好奇，反问道，“有什么办法好想？”
“你看，”老范说，“工程竣工了，整个一冬我们都要猫冬。我们俩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外面找点活儿干，一来可以解冬闲，二来可以赚点钱，贴补家用。找一个管住的地方，白天干活，晚上在那过夜。”
苏福祥晓得老范是个顾家的好男人，这个主意正中他下怀，他也不是好吃懒做的主儿，苏福祥有一身的力气，要论吃苦耐劳，老范都不是他的个儿。
不过他不认可老范说的话，“干活的地方管住宿，这太奇葩了，有这样的地方吗？”他表示怀疑。
“先把弟妹跟孩子接过来，”老范说，“等把她们都安顿好，我们再做打算。”
虽说苏福祥觉得到范家住是叨扰人家了，但迫于眼前窘境，他还是同意老范的提议。
两人一同到毛坯楼里去见罗烈花。老范见到罗烈花，把诚意邀请她们一家过去住的想法跟她说了。
“为了孩子的事儿，”罗烈花怀抱暖儿，盘腿坐在冰凉的兽皮垫子上，叹息道，“我们把嫂子给得罪了，怎么有脸再去讨扰。本来孩子都归嫂子了，硬给要回来了。嫂子要是怪罪我们的话，我们得有多尴尬啊！”她顾虑重重道。
老范不知该怎样劝她，但心里明白，要想解苏家眼前的困顿，唯一的办法就是接罗烈花娘仨过去住。
“我们就是去的话，也得经嫂子同意。”罗烈花道，“你征求嫂子意见了吗？”
“我已经跟你嫂子说过了，她欢迎你们去。”老范道，“你别看她平时咋咋呼呼的，关键时刻她还是挺要面子的。”
罗烈花看了一眼一不遮风二不防寒的毛坯楼，心中充满酸楚和无奈，“就是这样的地方马上也不让住了，工程竣工，人家甲方要来验收。”她悲催地想。
老范见罗烈花态度有所松动，立即张罗收拾东西。
“妈妈，妈妈，我们到哪儿去呀？”毅儿不明就里，问道。
“到范大大家去。”罗烈花轻声道，“范大大搬家了，住进又宽敞又明亮的高楼了。”
“我们为什么要住范大大家啊？”毅儿天真地问，“我们为什么自己不住高楼啊？”
“呵呵，”不等罗烈花开口，老范抢先笑着答道，“用不了多久，你们家也快住高楼了。”
说着话，老范到外面张罗车去了。
老范前脚走，罗烈花把五十块钱交到苏福祥的手上。
“去给马幻彩买点儿东西吧，”罗烈花嘱咐道，“到人家去住，怎么能空手，再说还有老人。”
苏福祥看到钱，忽然想起刚发的工资还没交柜呢，于是掏出刚发的工资悉数交给罗烈花。
他晓得老婆苦，他一个大男人都不能保证一家人居有定所，他感觉愧对罗烈花，“刚发的工资全交出来，让老婆高兴，也算一个补偿吧。”他悲切的想。
罗烈花不全收下，从里面抽出十张大团结回扣给苏福祥，苏福祥不接。
“你一个大男人，兜里哪能一点钱都没有。”罗烈花心有戚戚地说。
苏福祥收下了，把那十张大团结一百元钱揣在兜里。
……
楼前工友们还没散尽，正在将机器设备运回公司本部。老范来到楼下，求司机顺路捎脚送一程，司机爽快地答应了。
东西和人都上车了，可这时却不见苏福祥，老范急得跟什么似的，他问罗烈花。
“我看他一头钻进商店去了。”
“钻商店干啥？”
“买东西啊。”
“买东西啥时候不行，”老范看着为等人迟迟不开的重卡，发牢骚道，“非这时候买不可？”
过了一会儿，就见苏福祥果然从不远处的商店飞奔而来，手上拎着大包小裹。
老范明白了，苏福祥买东西是为了啥。
“给谁买的东西？”老范待苏福祥来到近前，故意问道，“给我退回去，不然不叫你上车。”
苏福祥憨厚地笑笑，“我们一家子去叨扰嫂子，不带点儿东西多不带劲儿，再说还有老人。”他解释道。
老范见东西已然买了，又觉得苏福祥说得挺在理儿，“拿上见面礼挺撑面子的，双方看上去都有面子。”但同时他又觉得苏福祥赚点儿钱不容易，不该破费花这个钱。
苏福祥上车了，重型卡车呼啸着向“民工新村”驶去。
车上，罗烈花的心一直放不下，不住地打鼓，“到了范家，马幻彩会对我怎样？她会不会给我脸子看？”她一脑门儿的官司，“还有她儿子小白，他跟小毅争暖儿都争出仇了。孩子还在其次，要是马幻彩不待见我们一家，就彻底尴尬了，扎尿罐子的心都有。”她心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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