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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哭泣的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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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与凡尔纳老人的说法一样,无论郑清还是林果,之前都想得太多了。

    作为巫师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力量中心,第一大学的安全性是毋庸置疑的。

    更不要提书山馆、临钟湖这片核心地带。

    一路走来,除却偶遇一只因为睡熟从树枝上摔下来的树精子,巡逻队连河童都没有看见两只,更不要提梦呓中的龙兽或者其他怪物了。

    倒是那条名叫五月的老猎狗,拖拖踏踏的跟在队伍中,不时钻进草丛里,不声不响的拽回了几条闪闪发光的赤链蛇。

    这让郑清对这条身上褶子比汗毛还多的老猎狗刮目相看。

    凡尔纳老人让几个高年级学生把赤链蛇装进竹篓里,便继续催促队伍前行。

    郑清在行走间也慢慢明悟,所谓巡逻,也许更多只是作为一种身体与心理的惩罚措施,而不是真的指望这些学生能够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或者指望他们拯救世界。

    就像一位巡逻队员无聊时抱怨的一样,如果第一大学深处都出现妖魔了,那整个巫师界该混乱成什么样子!

    手中的木杖胡乱在小路两侧的草丛中抽打着,郑清努力瞪大眼睛,试图在这枯燥无聊的巡逻中找到一点乐子。

    他的这点心愿很快便实现了。

    在队伍拐过一块积砂石雕琢的假山后,人群忽然有了一点骚动。

    几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冲着远处指指点点,显得兴奋不已。

    “那边好像爬上来一只河童!”很快,队伍中其他人便低声惊呼了起来。

    郑清跟着队伍紧跑几步,定睛望去,不远处的湖滩上,的确有一个瘦小的黑影匍匐在岸边。

    就着月光,隐约可以分辨到它的鸟嘴、圆头、尖耳、龟背,还有那头顶宛如青盘的玉碟,正在收敛如水月华。

    古书有云:水中有精怪,如三四岁小儿,鳞甲如鲤,射之不可入。七八月中,好在碛上自曝。膝头似虎,掌爪常没水中,出膝头;摘其皋厌,可使之。

    当然,事无常形、水无常势、人无常态。

    古书中记载的河童进化到现代,也发生了诸多变化。

    比如龟背、比如玉碟。

    河童之背与草龟相似,盾片圆润、甲壳扁平、上有三条纵棱。

    古时河童背甲与身体其他部位的鳞甲相似,都是锯齿状的栉鳞。但随着水生精灵种类的日益繁多,鱼人种族的不断进化,为了增强防御、抵抗风险,河童背部的栉鳞逐渐演化成厚重的盾鳞,继而慢慢进化成现在的龟甲形态。

    玉碟的由来更为奇特。

    传言中古有大巫师名壶公者,观水生精灵吸纳月华有感,遂捉河童一十三只,为其打造吸纳月华的器官。或背上装镜、或额前嵌石、或头顶玉碟。凡九年,仅余两只头顶玉碟的河童能够真正吸纳月华为己用。

    也因此,这种古时只有尖牙利爪、仿佛野兽的水怪才能施展术法,成为真正的水生精灵,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消亡殆尽。

    据说现今留存的河童都是那两头改造者的后裔。

    也许因为壶公的训导与改造,也许因为开启了灵智、知晓了进退。现代的河童虽然仍旧狡猾残忍,却更多是针对水鬼或鱼人,极少敢对巫师下手。它们大部分时候都以水草与岸边的瓜果为生;偶尔食肉,也更喜欢挖掘淤泥中的蛤蜊或捕捉草间的长虫。

    巡逻队驱赶爬上岸的河童,正是因为它们经常损毁学校培植的瓜果、偷食灯火虫与树精子的灵卵,导致虫王与树精灵多次向学校投诉。

    只不过,今天巡逻队在岸上看到的这头河童却非常怪异。

    它并没有残害树洞中的虫卵,也没有捧着瓜果在月光下津津有味的啃食。

    它正在哭泣。

    月色如水,月华如烟。

    清冷的灵光如从天而降的瀑布,缓缓注入河童头顶的玉碟之中,慢慢生聚出一汪清澈的灵泉。

    这是河童身家性命所在。

    它们血脉中藏匿的法术要依靠这股灵泉施展、它们浑身精气也被这股灵泉吸纳。如果灵泉干涸,河童将会精气全无、奄奄一息。

    如果平日间,能够享受头顶这轮巨大明月的加持,河童们定然会载歌载舞,欢呼雀跃。

    而现在,匍匐在岸上的这头河童肩头耸动,泪眼汪汪,竟然在月下嚎啕大哭。

    “它是被今天的月亮感动了吗?”队伍中有人小声问道。

    “没可能,”立刻有人反驳着:“河童虽然灵慧,却不懂感恩……说它们被月亮感动,倒不如说它们喜极而泣。”

    “虽然不懂感恩,但河童却也是社会性生物。”一位红袍上镶了两道黑边的九有学院老生看着那头哭泣的河童,缓缓说道:“看它悲伤的样子,倒像是同伴遇到不详。”

    同伴遇到不详?郑清悚然一惊,连忙四处张望。

    临钟湖是九有学院这些河童的大本营。

    即便是把这里当做领地的鱼人,也不会随意杀戮这些水中的精灵。毕竟河童的残忍诸所共知,湖里没有生物愿意招惹这些难缠的家伙。

    凡尔纳老人拄着木杖,缓步走到哭泣的河童身前,低下头,嘴唇微动,似乎在询问原因。

    河童扬起头,任凭头顶玉碟中的灵液丝丝点点落下,只是张开尖嘴,飞快的说着什么。它的说话声像婴孩儿的哭叫,但是更短促、尖锐,听着让人心烦意乱,平白去了许多怜悯之情。

    “可怜,可恨。”郑清咕哝了一句。

    不远处,凡尔纳老人问话完毕后,便伸出木杖,缓缓平推,将那只哭泣的河童推下湖水。

    河童的脑袋在水面沉浮片刻,最终在老人严厉的目光中缓缓消失。

    水面荡起几圈极浅的波纹。

    片刻之后,什么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当凡尔纳老人回到队伍中间时,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期冀知道事情始末。

    “跟之前猜的一样,”老人倒也没有卖关子,但描述的却非常简练含糊:“那个小家伙与同伴一起上岸玩耍,却不料同伴被一群虫子拖到林子深处去了。它也不敢离湖太远,只能哭哭啼啼,希望巡逻队帮帮忙。”

    至于虫子的模样、种类、数量,老人一概没有明言。

    却不知是心有顾忌不便明说,还是那头懵懂的河童语焉不详。

    “这些家伙,总把巡逻队当保姆使唤。”队伍中一个黑脸男生愤愤不平的抱怨了一句。

    作为学校的主人,第一大学的巫师们有义务保证生活在校园里其他生物的安全。但没有人乐意深更半夜替一只河童在树林深处寻亲访友。

    老人瞥了他一眼,只是简单吩咐其他人:

    “抓紧手里的木杖,拐进林子里,搜索那头失踪的河童……注意不要掉队,看到异常现象及时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