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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被死亡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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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朵认为她的人生除了乖乖等死之外,应该不会有什么劫难与大起大落了,可是现在这帮人要带她去哪呢?

    如今车子正穿在平坦的树林里,本来已经天黑,而树林里将仅有的夜光也隔绝在外,只能通过车子的远光灯照明。

    一颗心七上八下,她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黑漆漆的,总感觉会有怪物要出来。对了,会不会有狼啊?听说抗日时期的小村落里,总会出现豺狼野豹出来吃人,更别说在这种大林子里了,根本就是亲自投入野兽的嘴里。

    坐在车上的除了一位是司机,还有两位是沉默寡言的男子,他们看上去都在二十多岁,令梁朵生畏的不是他们严肃的表情,而是他们腰间都有一把手枪。这不是演电视,是实打实的枪,她都能闻到浓重的火药味儿弥漫在车里。

    “请问,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梁朵问得胆战心惊,就怕他们一个不爽就开枪。

    回想他们不友好地敲门,然后不友好地拽她上车,一路上都不说话,也不管她看风景。

    也不知刘大妈有没有发觉她被绑架,现在王俊凯又在干什么呢?她既希望他能早点发现,既希望他能迟一些知道,这种矛盾的心态就好比当年黄蓉对郭靖说的一番话:

    靖哥哥,我死后允许你为我难过一阵子,但不允许你永远为我难过。

    你可以来祭拜我,但不能带着华筝,因为我毕竟还是很小气。

    她也不知道怎么扯到黄蓉的话来,想当初她说过不会接受他的幸福与她无关,可现在想想,自己真的很自私,他能幸福就好了,关她一个将死之人什么事呢?然而转念想到十年后,或者几十年后,他白发苍苍,靠在他肩膀上的人不是她,她就恨不得赶走那个女人。

    此刻离青乡城越来越远,前方未知的恐惧也离她越来越近,她依稀明白过来,也许这就是天命的惩罚,没想到竟是这样遗憾,她或许到死都不能见他一面了。

    这时,突如其来的枪声冲破宁静的黑夜,紧接着是子弹撞在铁皮上的刺耳声。被惊醒的梁朵立刻转身回望,不想还没看清她就被旁边的男子按倒,随之是子弹狠狠穿入玻璃,梁朵听见司机的惨叫后,是车子失去方向,车上的人几乎被颠簸的路面震得失去控制力。

    幸好只是子弹穿入司机的手臂,他很快便转动方向盘调整好方向,可是枪声不绝于耳,更多的子弹打在铁皮上。前座的那名男子探出半个身子开枪,坐在梁朵身边的男子则是紧紧护住她,似乎是想拿自己为她挡子弹。

    梁朵依旧被他按趴在座椅上,几乎动弹不得,混乱的枪声,还有落入虎穴的局面一时间令她呆了,怔了,几乎听见死神在朝她召唤。

    濒临死亡她不是没有过,她还被毛宛儿推下悬崖,可是那时她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死亡,感受恐惧。如今在这枪林弹雨中,她好比陷入十八层地狱,时刻承受煎熬,恐惧渐渐埋没她的理智,最后就像个木头人一样不敢动弹。

    前座的男子忽然发出惨叫后便没有动静,梁朵也感到车子在加速,好像脱离公路驶进某个树丛里,她听见沙沙的声音,以及子弹穿过树叶的声音。

    她稍微抬头往前面看去,只见前座的那名男子的前身已经半挂在窗子外,玻璃窗上是令胃返胀的血浆,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亲临被追杀,这时她才觉得平日的勇气在真正的死亡面前,不值一提,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胆小,没听见铁皮被打的声音,她都会狠狠震一下,被死亡的恐惧弄得心力交瘁。

    不知何时,她旁边的男子的左肩上也中了一枪,他满目苍白捂着滚烫的伤口,血液如喷泉一般。

    一阵慌乱后,待她反应过来时才发觉司机已经停车,而她也被拽出车外,她吓得双腿发软,男子扶住她,虚弱道:“去咏城,那里有人等你,一定要去。”

    “咏咏咏……城?”她颤抖着嘴唇,可没等到男子回答就见他已经与司机执枪往回走,新的枪战再次残酷地开始。

    枪声越来越近,男子回头朝她喊道:“快走!”

    快走!他在竭力地喊,他是在用生命保护她?见到他歇斯底里的面孔,她终于迈开脚步慌乱地往前跑,前方是何方?她不知道,如果跑是对的,那她只有什么都不要管了,她还不能死,更不能辜负用生命护送她的陌生人。

    当枪声停止时,她的脚步不禁停下,这一刻她是多么渴望能再听见枪声,这样至少能告诉她,他们还活着,她没有欠谁一条命。

    刺骨的痛惹得她胸口一闷,苦涩的泪水随之泛出,望着黑暗的四周,依稀能看见高大的杂草,还有叶子繁密的矮树,她咬牙冲进杂草丛里,脸夹随之被割开,火辣辣的疼。

    冰凉的雨滴一点点打下来,没有一丝情感。

    身后有匆忙而繁乱的脚步声,她知道那些人要赶尽杀绝,在求生面前,什么黑暗,什么野兽统统都不算什么,她此刻仅存的一点理智就是往前跑,不能就这样死去。

    此时传来渺渺一声叫喊:“站住!”

    这声音无疑更加增添她的恐惧,双手撩开杂草胡乱跑,一声凄厉的枪响传来的一秒后,她感到有一个热得发烫的东西,狠狠地擦开她的左臂,在那几秒她没有疼痛,直到热流涌出,她才吃痛地捂住伤口。

    无根之水倾盆而下,冰冷地浇在她的头上,一场磅礴大雨很衬此刻的惊心动魄,本就湿润的泥土地面更加不堪行走,狂风呼啸,吹得参天大树肆意发出悲号。

    雨滴很快湿透她的薄衣,寒气随之渗进她的骨子里,伤口里,在狂乱的黑夜里摸索好比瞎子寻路,不知被什么粗大的藤蔓绊了一跤,满身泥泞,偏偏嘴巴紧贴地面,参杂泥土的枯叶被她吃进嘴里。

    想着今晚过后这里将有一具女尸,无人路过,无人葬,自己即将成为孤魂野鬼,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子被野兽吞噬掉,她便硬着头皮站起来,就算匍匐也要离开。

    许是雨声太大,她已听不见身后的追杀声,不过时而响起飘渺的枪声,想必那些人已经找不到她,只好四处胡乱扫射。

    她只觉得走了好久,久到意识渐渐模糊,可双腿还在前后交替,大雨仿佛要下一夜,所以并没有减少的意思。

    视线朦胧,整个人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她只觉脚下一滑,全身失重朝一个山坡滑下去,天旋地转,她咬咬牙,只要滑下去就好了,起码成功甩开那些夺命的魑魅魍魉。

    滑到一处山谷里后,她几近昏厥,险象环生,大雨令山谷里的溪水暴涨,可是现在她没有一点力气去管这些,她需要睡一觉,睡一觉什么都会好起来。

    以前和妈妈吵架,当晚两人不可开交,可是她俩都睡一觉后第二天就自动解除矛盾,所以她相信这次也一样。

    然而,就在她模模糊糊即将入睡之时,听见山头有一声狼叫,叫声惊悚,比那些枪声还要可怕。她不得不清醒起来,自己都被枪声吓傻了,竟然忘却深山里还有豺狼野豹这回事儿。

    她吃力坐起来,却听关节咯咯作响,浑身上下痛得要死,被子弹擦过的左臂已经止血,但丝毫没有减去疼痛,反而是难以忍受的刺痛。

    她无助地观察四周,此刻自己正处于即将被河水淹没的河滩上,除此之外她再也看不清其他事物。

    明知这种时候哭也没有用,可还是抑制不住眼泪,终于在寂寥的雨夜里失声痛哭,泪如泉涌,与雨滴混在一起。继续四处瞭望,她想他,“俊凯,你在哪,你在哪?”

    我很害怕,害怕死去再也见不到你。

    这个世界仿佛仅存她一个人,自己面临恐惧,面临死亡,没有人能听得见她的痛哭,没有人感受到她的无助。

    几近崩溃过后,大雨有转小之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暗自告诉自己她不能死,怀着坚定的信念蹒跚沿着河滩走,想要活命,想要再见到他,她必须找个能藏身的地方。

    天无绝人之路,她费力地走了好久,才在河岸边的岩壁处找到一处岩洞,且不管里面有没有什么蛇,蝙蝠以及其他爬行动物,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害怕这些,在里面寻了一处干地便靠在大石块上,眼皮打架了好一会才缓缓睡着。

    浑身痛得紧,连做梦都是带着痛,她梦见自己在家里吃妈妈做的饭,可她的手很痛,连一口菜都夹不到,在妈妈骂自己没用的时候,她的眼皮不由自主睁开,眼见自己还在无人问津的岩洞里,无比失落。

    她也明白,世上不是什么事都是只要睡一觉就能好的,伤口没有因为睡一觉自动愈合,衣服没有因为睡一觉变干,思念没有因为睡一觉就能看见他。

    虽然讨厌现在睡觉,明知天已经亮,她也应该离开这鬼地方,可她还是很想再睡一觉,再睡一觉就好,起码她的力气应该会上来。

    洞口吹来凉风,她迷糊之中还在疑问是否冬天已到,没再多想手脚便蜷缩在一起入睡。

    如果这时能有一口水喝就好了,她很渴……

    白光之中,她看见一青衫少年走近,那是熟悉的身影,再近些……她看清那张笑容满面的脸,他穿的是他俩第一次相遇时的衣服,此刻春风吹走所有苦难……

    “你在发什么神经?”他问,薄唇浅笑,眼角依旧荡漾着醉倒山河的流光。

    她饥渴难耐,哀求道:“少羽,你给我一杯水,只要一杯就好。”

    “好,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少羽叮嘱完便跑向白光最深处,可她没有等到他的回身,而是白光随他的消失渐渐褪去,身体猛一惊,她倏地睁开眼,意识慢慢清晰,发现自己还是在冰冷的山洞里。

    你经历过绝望吗?此刻她就被绝望眷顾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想来想去,也许天命的惩罚已经降临,它就是要她在无人的世界里孤独死去,带着对一个人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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