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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世上有多少离合悲欢，多少无限烦恼，夜晚来临时，百乐门依旧华灯初上，繁华无休。
王俊凯与卫遥分别后便独自来到百乐门前，欢快的舞曲从里面轻快传来，他沉一口气便走进去。
百乐门是李同济发家产业，同样是命根子，在这里工作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他最近的状况，就算打听不到最准确的消息，跟林闻双沾边的消息应该还是有的。
然而，无论他怎么跟里面的工作人员攀关系，搭话，他们都对李同济最近的状况只字未提，他也白费了好多心思和口水。
正烦恼随便乱转之时，林闻双却意外出现了，她穿着一身绿色修身旗袍，姣好的身材被勾勒出来，面色红润不似受过什么劫难，她隔着人海朝他使了个眼色。
随后他便跟随她走到一处最黑暗的角落坐下，这里鲜少有人经过。
林闻双与他面对面坐下，看得出来他有几分惊讶，几分好奇，几分疑问，于是还未等他开口，她就说道：“别急，我正要跟你说呢。”
王俊凯深吸一口气，凝神聆听。
她叫来两杯水，自己先喝一杯，然后才说道：“你一定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吧？”
“不止这些，还有那天晚上你发生了什么？”
她目光寻寻着回忆，说：“那天你去找梁姑娘后，我便料定你不再与我们为盟，所以我便独自约李同济出去，想要拖时间，可是那时我哥已经被他发现，他倒没拿我怎样，我放心不下我哥，也悄悄跟去李家，黑夜之中被李家的人发现，将我误以为是同党便将我押了起来，幸好李同济没怀疑我。”
王俊凯听她这么一说，满肚子都是怒火，冷冷地问道：“你怎么那么有自信料定我会走？”
他确实是想过撒手不管，可他的良心过不去，明明讨厌林闻双讨厌得要死，但梁朵不是回来了吗？只要她回来，便可化解一切仇怨。
面对他的提问，林闻双有些诧异，反而一笑，“是，是我太愚蠢了，后来我听说我哥有个同党将他救走，所以我猜想那一定是你，虽然我哥被抓了，但我还是相信你会回来，于是就在这等你。”
见她扬起一边嘴角，王俊凯不由得深深佩服，眼前这女生太聪明了，她很会猜度人的心思。也不知往后乱世泱泱，她会不会成为一代女中豪杰？
“那你知道林谐现在被关在哪吗？”他问。
林闻双再喝一口水，目光艳艳，“别忘了，这几天我一直在跟李同济打交道，那么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去救？”
王俊凯激动地说：“我带来秦经国的人，现在马上去召集他们。”
他完全想不到事情发展会这么顺利，以至于心中有种担忧。以前无论做什么都不会顺风顺水，他的人生旅途都可以拿来拍电影了，所以这次的顺利无疑令他又惊又怕。
回到临时租的四合院里，因与卫遥分别时承诺晚上十一点在这里汇合，他和林闻双回来得太早，在这种通讯贫乏的年代，他只能乖乖等待。卫遥去和其他兄弟打探林谐的下落，也不知他们进度怎么样了。
王俊凯点了一盏油灯，黑暗的房间里才有了黄暗的光芒。
他将油灯放在房间里仅有的圆木桌上，抬眼便见到林闻双盈盈秋水的双瞳，嘴角噙的笑温柔且深情。
这令王俊凯极不自在，他想出去独自站一会，不想她开口说道：“这么久了，我还是会有你就是玉宸的错觉。”
方玉宸……他又爱又恨的人，还未谋面的人，如果有机会见面，他一定会狠狠揍他一拳，好让他知道自己不该抛弃家人，不该抛弃深爱自己的未婚妻。
王俊凯也不知该说什么，随便找了个问题，“他都这么狠心抛弃你们了，你还爱他？”
林闻双的十指纠缠在一起，强笑道：“他没有抛弃我，只是当时我没有选择跟他一起走。”
这一事实稍稍反转他对方玉宸的印象，他惊愕地问道：“那你后悔吗？”
“当然后悔啦，要我跟他走了，就不用看到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你抱着别的女生，这样我也就不会有他背叛我的错觉。”
说话时她笑得很大方，像在开玩笑。
一时忧愁一时欢笑，王俊凯都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应该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说的哪句话才是真心。
这次换做王俊凯盈盈望着她，林闻双收起大方的笑，将头发撩到耳后，稍稍慌张起身走出房间。
在她从他身旁经过时，他仿佛闻到熟悉的香气，可她明明没有香气，难道是自己的错觉？似陈旧的记忆裂出的一条缝散发出香气，这种莫名的错觉就像是当你看到某一景物，会有种似曾看过的感觉，但又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
有人说，有这种错觉是因为前世的记忆还未完全消散，当遇见某个场景觉得似曾相识，那是因为前世你也遇见过。
他从那错觉回过神来，什么前世今生？那都是信命之徒的信仰。
接下来就是陷入沉静之中，一人屋外，一人屋里，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
也不知沉思了有多久，也不见卫遥带人归来，犬吠声一波又一波。
两人不知不觉入睡后，四合院的大门突然被一人踹开，林闻双惊魂未定之下，只见一人扶着受伤的手臂慌张跑进来，鲜血成为他的足迹。
王俊凯也赶紧出来看，只见来人是卫遥，他呼喊一声便上前去扶住他，可是卫遥来不及进屋，便喘气道：“快走，李同济抓到我们的人，我不能保证他们的口风是否严实。”
“什么？”王俊凯大惊。
怎么会这样？李同济到底有何三头六臂？怎么那么快就发现他们？
难道……他不安地回头望去，看到已经恢复冷静神情的林闻双，心中有声音在喊，绝对不是她，不可能是她，除非她亲口承认，他什么也不会相信。
他想扶卫遥进门，但是卫遥一把推开了他，叫道：“你快走，我答应过司令一定要完成任务，完不成任务我也回不去了。”
王俊凯还未站定脚步，就看到卫遥举起手枪指向自己的脑袋。
“不要！”他放大瞳孔奔上去阻拦，就在那一刻惊魂的枪声穿破耳膜，划破沉寂的黑夜，鲜血从他的眼眶横过，刚还在说话的人訇然倒地，头颅缓缓流出的鲜血延伸到王俊凯的脚下。
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呼吸，僵硬地蹲下，僵硬地将卫遥的双眼合上。此刻，他就像杀人凶手，如果不是他，卫遥也不会被派来做任务，这样他也不会被迫自行了断。
这时，冷冷的枪口指向他的脑后，背后升起可怕的凉气，他分不清是夜变冷，还是人心变冷。
他努力恢复冷静，身后的人一声不吭。
“我刚才还在想一定不会是你，怎么这么快就承认了？”他冷冷地问道。
“对不起。”她夹杂一丝颤抖的哭音说道，王俊凯也听出来她在害怕。
林闻双继续说道：“你快走吧，这其中的恩怨跟你没关系，我不想让你和梁姑娘再次分开，快去找她吧，趁我未失去理智之前。”
他料定她不会开枪，果断起身面对她，枪口直直指向自己的眉心，只要她稍有不慎，子弹便会穿过他的头颅。
“要我走也可以，但是我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我们明明可以很快就能带着林谐一起走，可你选择留在李同济身边是为什么？”
他紧紧皱眉，极尽悲哀。
林闻双面若冰霜的脸淌过一滴眼泪，她红着鼻子说道：“我们即使回去秦经国也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我需要李同济这块盾牌，方林两家所有的资产都被秦经国强行掠走，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只剩下一副空壳，为了保住两家那么多人口，我必须这么做。”
她此番堕落的话语，王俊凯听在耳里，痛在心里，“你这么做，不怕伤方玉宸的心吗？”
他还以为她会因为方玉宸而迷途知返，或者说一些后悔的话，然而等来的是她屏息沉默片刻，看似豁然开朗，她平静地说：“我与他缘分未到，也只能祝他幸福了。”
天空有一道光从天际划开，黎明中他看清她的脸是如何悲伤，神情如何无奈。
他一步也不想移开，这一刻他很想带她走。
“林闻双，你怎么就向世道屈服了呢？跟我一起离开，不要堕落下去了。”他请求的语气空前温柔，也是她唯一一次听他这么温柔地说话。
她的心如针扎，握紧手枪，摇头说道：“那梁姑娘呢？只要我跟你一起离开，你们可能再也不复相见，你就不担心她等不到你伤心一辈子吗？”
“我……”他语顿了。
“别再装好人了，你不是方玉宸，我不是梁朵，你还是回归自己的生活吧，带着梁朵姑娘走得越远越好。而我，一定要保全方林两家，这是玉宸离开之前我承诺他的，现在我也只能有这个承诺不能背叛了。”
她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渺茫。
王俊凯不知离开是对的，还是留下是对的。按理说，这是别人家的恩怨，他没必要参合，但一想到方家父母，他就忍不住对林闻双心生愧疚，她刚才说的是对的，他不是方玉宸，这是他最为无奈的地方。
在他徘徊之时，林闻双朝天空开了一枪，惊醒犹在沉睡的黎明，她眸色冷如深冬的梅。
“此生不要再见面了。”她撇下一句，径直从他身旁擦开走出院子。
她所说的这句话，既是对他说，也是对方玉宸说，她害怕来日与方玉宸不幸在人海相遇，不知该怎样面对他，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不堪。
王俊凯望着脚下僵硬的卫遥，百种愁感似乎要侵蚀灵魂，连呼吸都是痛的，一切都反转太快，他还没做好承受的准备。
不管林闻双怎样做，到头来她和林谐不是都还好好的吗？
这是他勉强找到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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