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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到的方家,方家门口人群来来往往,每个人都撑一把黑色的伞,唯独她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
这里的气氛很低沉,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任何色彩。
她冲进方家大堂,白绫挂满每个角落,花圈非常刺眼,大堂正中央立的灵柩刺入她的眼帘。
虽然曾经有经历过生死别离,但没有这一次这么痛,痛到她灵魂仿佛出窍。那里面躺的真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吗?真的是她跨越千年追寻的人吗?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这样?这都是她的错吗?
她双腿僵硬地走近,灵柩里外隔着的是两个世界,一张冥纸从她眼前飘落,面色煞白犹如亡人,两行眼泪安静地流出。
最后一道门槛她没有跨过去,重重地跌倒,一些人赶紧上前来扶起她,她浑身被抽干力气,只能撑着路人的手缓缓起身,可目光依旧冰冷地盯着灵柩。
她行尸走肉般再次前行,不停小声念叨着:“俊凯啊,这里面一定不是你……快点出现,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你在开玩笑。”
开玩笑……这是老天爷开得最大的玩笑,灵柩前摆放的黑白照,映着少年最灿烂的笑容。
方家所有人跪在两旁泣不成声,不见方阳德以及方夫人。
梁朵越看那照片越觉得陌生,她擦干眼泪,忽然疯了一般冲上去,趁所有人还未来得及阻拦,她就狠狠将那遗像摔在地上,玻璃瞬间破碎。
在场所有人都被惊吓到,他们一拥而上抓起梁朵,一些人在她耳朵骂道:“人都已经走了,你为什么还要摔照片?到底是有多大的仇啊?”
梁朵恶狠狠地甩开手臂上的手,与地上还在微笑的少年怒目而视,她叫道:“他还没死!我不相信。”
她此时像个疯子一般,神目慌张无主,一些人再次上来抓住她,欲要将她拽出去。可是连梁朵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力气为什么那么大,硬是挣开那些人的拖拽,奔到灵柩边。
“我要亲眼看看里面的人。”
她立刻找到一线生机,紧紧贴在灵柩上,那些人全都不清楚这丫头是谁?为何会来大闹灵堂?只好再派几个人一起将她的手脚同时束缚住。
没想到这丫头越来越冥顽,她嘶声力竭地尖叫着,疯狂地挣扎着,围观的人逐渐多起来,到最后惊来方阳德,他因丧子之痛头发一夜变白,脸上的皱纹也沧桑了许多。
他命令他们放开她,此时他俩竟然惺惺相惜地对视着,彼此都明白对方的痛。
梁朵眼泪不止地坐在地上,像个被遗弃的小孩,而方阳德百般无奈地跪下,她依稀听见双膝着地的声音,可是她不想理会这到底是否违背了伦理,索性闭上双目,仰天大吸一口气。
现场寂静无声,全都在注目他们接下来的举止。
方阳德泣不成声,他老涕纵横,以哀求的口吻说道:“姑娘,且不管你生前与我儿有何种恩怨,但如今人已归西,你看在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份上,请让他安安心心地走吧!”
梁朵再也忍不住极限悲哀,嚎啕大哭,声泪俱下,“老人家,你失去的是儿子,而里面是我的爱人啊……”
他和她的故事虽没有梁山伯与祝英台那般感天动地,但也刻骨铭心,如果可以交换的话,她宁愿躺在里面的是自己。
几天前他还说要回来与她算账,才做了几场梦,她却再也没有机会与他说话。
她擦掉无止休的眼泪,双膝跪地,狠狠地对方阳德磕一个头,抬头之时,被吓到的一些人忍不住尖叫一声。
一道鲜血从她淌过她的眉心,她尽量让自己清醒下去,面色如死水,说道:“老人家,求求你,能不能让我再见他一面?我还要好多话想跟他说。”越说越哽咽,最后都难以说出一句完整话,最完整的一句话是:“我好后悔带他来民国……”
要是当初她不那么倔强来民国,他也不会跟来,一切都是她太自私了,还说什么爱,明明想护他一世安好无忧,没想到到最后还是害了他。
方阳德非常为难,谁不是一样心痛呢?但那是他的孩子啊,平时没来得及好好疼爱,这最后一程,他想让他走得安心。
梁朵苦苦哀求着,只求开棺看人。
这时,一侍者冲过来喊道:“老爷,夫人快要不行了。”
风浪一波接一波,这厢他还不知如何应对,那厢也倒塌,他挣开她的双手由侍者扶着出了灵堂。
而梁朵还在原地崩溃着,她泪眼回望安静的灵柩。
意外的是,林闻双来到她面前,似乎经历了太多,一双眼充满红尘的尘垢,她低头瞄她一眼,镇定地走到灵柩前点燃三只香。
梁朵像看到救星一般,产生错觉,认为林闻双一定能知道真相,那个真相就是王俊凯没有离开。
她扑腾起身,抓住她的双臂,由于双腿发软无力,她整个人也只能撑着林闻双,她似恶狼一样饥渴。
林闻双没有被她吓到,很淡定地等待她的问题。
梁朵含着哭音问道:“告诉我,这里面躺的不是他。”
“对不起梁姑娘,是我害的他。”她没有任何思考,似乎早就想好这样的回答。
梁朵进一步抓紧她,问:“你怎么害他了?他是怎么死的?”
林闻双见她这般疯狂的模样,愧疚化作利刃割在她心里,她沉一口气闭目道:“当时他为了救我,撞上了敌人的枪口……”随后她又睁眼,双目微红,颤颤地说道:“梁姑娘,他跟我说,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请你一定要答应他。”
“别说这些没用的。”她失声吼道,看向一直在看热闹的灵柩,她目光坚定,“我要开棺验人,不然无论你说什么都不会相信。”
“梁姑娘!”林闻双语气深长地呼唤她,似要唤醒一个装睡的人,她极其悲哀地说道:“他真的不在了,如果你不愿意相信也好,那何必要开棺见到真人呢?你可以继续等他回来,好好地活着。”
自己骗自己?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明明该死的人是她,怎么一切都颠倒了?王俊凯太残忍了,把一切痛苦都留给她承受,还要她好好活下去,在这异世里,只她孤身一人,没有了他要怎么好好地活着?
林闻双的话似乎是镇定剂,真的令刚才还发疯胡闹的丫头消停了,她静静地站在那,灵魂出窍了一般,可是脸色越发苍白。
片刻后,她才蹙蹙眉头,也让旁观的人有所放心,她放开林闻双转身欲要离开,可没走两步她忽然喷出鲜血,在惊吓声中缓缓倒下。
从人群里冲出一个少年,他急忙地抱起昏迷的人,眼睛不忘瞄了一眼地下的遗像,到现在他都还不敢接受故人已去的事实,总觉得梦醒了,他也会回来。
禄有一路抱她回到家,请来大夫为她诊脉,大夫说她是郁火噬心,想让她好起来也只能打开心结,不然只能靠药物来勉强维持。
给她喂完药后,他坐在她床边,无限哀愁地望着窗外的细雨,心中百般滋味不知从何说起。
大夫说要打开心结,这谈何容易啊,能打开心结的人已经不在了,他禄有哪有那个本事啊,早知道今日她会这般痛苦,当日就不该救她,或许今日这对鸳鸯也就不用天人永隔。
叹息声一遍又一遍,直到严榆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口,怒火从少年的眼底爆发出来,他拔起腰间的匕首,狠狠地横在严榆的脖子上。
他咬牙道:“你怎么还有脸过来?不要脸的东西,快滚,不然下一个躺在灵柩里的人就是你。”
要不是严榆,梁朵也不会这么伤心,他原本已经想好该如何瞒她了的,现在看到梁朵这样,他严榆是不是很满意?学了那么多知识,肚子里却全是黑肠子。
匕首已经割开一层皮,鲜血顺着刀口流出,可严榆依旧面不改色。
“你就只能会威胁人吗?”严榆讥讽道。
禄有恨不得一刀陷下去,“对,我禄有没什么本事,只能威胁你这种书生了。”
“如果我来就是想看看她,你会怎么样?”严榆问。
“那我只能轰你出去了。”他冷眼威胁。
两人僵持之下,禄有正准备一脚踢走他时,林闻双意外出现了,禄有赶紧收刀,面露惊色。
林闻双丝毫不在意两人刚才的对峙,她径直错开两人走进房间,探望床上昏迷的人,同情之神再也隐藏不住。
她坐在她的床榻上,也不管她是否听得见,说道:“我真是欠你们太多了,说到偿还都已不知从何开始偿还。当初你在林子里失踪时,他疯了一般在林子里寻找,甚至拿枪口对准我,说要为你报仇,后来你俩再次重逢,我就觉得这老天爷还是很仁慈的,有缘人就算隔着千山万水也会相遇。我希望你能挺过来,不然他会很担心,难道你忍心看到他担心的样子吗?”
林闻双顿了一口气,握住她冰凉的手,似在祈求,“你快好起来吧。”
屋里的其余两人都沉默了,也愣了,他们插不上一句话,只能听她说。
殊不知,在院子外,隔着一道篱笆,有一个人影隐在一棵大柳树下,杨柳被雨水打得飘不起来,他狠狠地抓着杨柳的树皮,目光望穿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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