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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长街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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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的七月十五日是中元节,俗称鬼节,七月半。

    凡间有这样一句话,‘清明初上,鬼门大开,夜半锣起,百鬼夜行’。说的便是这一天的傍晚,乃百鬼夜游,出行凡间的日子。

    如往年的时辰一样,冥府通往凡间的出口一打开,最先出去的,便是一个身披红色嫁衣的清秀女鬼。

    守在冥府通往凡尘出口的几名鬼差已经习以为常了,但也有耐不住好奇的,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

    “前辈,刚才飘出去的那只女鬼怎么如此急切,不是说,做了鬼之后,前尘往事便会慢慢淡忘,不会再有任何凡间的记忆了吗?”这显然是一名新上任的鬼差。

    “唉,你刚来,可能不知道,刚才那位,可不是普通的小鬼,不说是今年,往年中元节,第一个出去的也是她。”被问到的鬼差眉目间虽是一片死白,但隐隐也能看出几分慈色,想来生前该是一名好人,所以对于新人的疑惑,他也是很乐意回答的,毕竟,这地府的日子,当真是枯燥到无味。

    “不就是一只女鬼嘛,能有什么不普通的。”新来的鬼差明显对这冥府的一切不甚了解。

    “这你就不知道了,跟你这么说吧,忘川河你见过吧?”站在不远处手持锣鼓的一名鬼差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新上任的那名鬼差一听到忘川河三个字,浑身便忍不住抖了那么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条充满戾气冤魂的血色河流。

    敲锣的鬼差见此,脸上露出了果然的笑容,他当然知道那条忘川河的可怕之处,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只女鬼才会显得格外不同,因为

    “你既然知道忘川河,那么就应该知道忘川下面的戾气有多可怕,哪怕是沾染到一丝,都是渗入骨髓的疼痛,可就刚刚出去的那位,你知道她在忘川河下待了多久吗?”

    “多久?”

    “加上今天,已经整整五百年了。”这般毅力,这般忍耐,又怎能不让人佩服。

    新上任的鬼差这么一听,不敢置信的咽了口空气,但他也非常清楚的明白,那不是假话,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所以,那个红衣女鬼,是真的在那恐怖的忘川河下待了整整五百年!

    可愕然过后,新任鬼差心中又多了一个谜团,到底是怎样的原因,会让一个女子宁愿遭受五百年的极致痛苦,也不愿轮回转世投胎呢?

    月色渐凉,黑云遮雾,夜晚悄悄降临,因为这一天是鬼节的缘故,所以大街小巷中都没有一个外出的百姓,整条街道上都是被阴风卷起的纸钱灰尘。

    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却不见人影,只能看见,那飞扬而起的纸灰正欲落地,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转了个弯之后又在空中打着转,就像一只浴火而生的黑色蝴蝶,在广阔的天地间尽情的飞舞。

    按照乡间民俗的说法,这样的情况,应该是有鬼神在抢纸钱,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喂,这是我家的纸钱,你别抢!”说话的是一个瘦弱的男鬼,一身青白色的帆布长袍,虽已看不出原来的洁净,但也可以看出,这名男子生前应该是一位饱读诗书的书生。

    “这上面又没写上你的名字,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啊,我还说是我家的呢。”与之对话的男鬼长的高大威武,雄壮霸气,脸上还有几道狰狞的伤疤,特别是身上,还穿着一件血淋淋的军装,看来身前是一名士兵。

    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现在这俩人,不,是俩鬼,就很好的栓述了这句谚语的内涵,但瘦弱的书生男鬼生前本就是被人欺辱而死,如今反正已经死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便抛开以往所有的繁文礼节,不顾形象地跟士兵男鬼扭打在一起,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势头。

    这种被其他鬼抢纸钱的事情并不少见,毕竟现在正逢乱世,客死异乡的,战死沙场的,尸体被黄土掩埋,没有收尸人的太多太多。

    但身为鬼,也是需要吃饭的,而他们吃的东西便是凡人烧给他们的纸钱,但非亲非故自然没有人烧纸钱给不相干的鬼,所以,为了不饿肚子,每逢中元节,鬼门大开的时候,无家可归的无名鬼便会去抢夺其他鬼的纸钱,以确保自己不会饿肚子,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一条大街上这样打架斗殴的事情年年会发生。

    正在这方抢夺正激烈的时候,一抹红衣从这条街道上快速飘过,但即便再快,她的出现,还是让原本一片混乱打斗的街道安静了下来,再看那些一开始扭打在一起的小鬼们,已经停止了向对方扔胳膊扔腿的不雅动作,一个个的,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着。

    先前飘过去的红衣女子垂了垂眼皮,眸中的神色越发复杂,一双小手紧握成拳,却又在片刻之后颓然松开。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的,只是因为在忘川河下呆了太久,所以身体的气息自然而然的沾染上了一些忘川河中的戾气,而寻常鬼怪,最怕的就是这忘川河中所散发出来的戾气,要知道,哪怕是黑白无常两位大人,一旦被忘川河中的戾气缠身,也是不好受的,更别提底下这些没有丝毫修为的小鬼,而她之所以能够一直坚持下来,有的时候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是心中好似在坚持着什么,所以迟迟不肯离去。

    让别人感到痛苦并非自己的本愿,她也想像寻常鬼怪一样,排好队伍,等待轮回转世的时机,只是,哪怕在地府的百年岁月里,前尘的记忆早已遗忘的一干二净,但每次想要跨过那奈何桥,去投胎转世的时候,心中那份莫名的迟疑便会叫嚣着阻碍她前进的脚步。

    总觉得有什么人要去寻找,总觉得有什么约定还未履行,没有找到那个人之前,她不能去投胎,更不能忘却所有,她的心是这样告诫自己的,虽然她一直都不明白,自己要找的人,到底是谁?

    鬼门大开的时辰不会太短,但也不会太长,天明之时,若是还有鬼没有回到冥界,便会被晨曦的第一缕阳光照的魂飞魄散,虽然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是什么模样,但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在这偌大的凡间之中寻找,寻找心底那一抹无法忘怀的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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