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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岛乃是南海岛群的主岛,这不仅是指它超然的地位,同时亦是指它所在的位置。
它正好位于所有岛屿中间,四周皆是浅滩探入海中,唯独偏北方有一个小小的港口能供小船通航,而这条航路的另一端,是一座名为白沙的岛屿。
白沙岛上风景极佳,清泉潺潺,林木丰茂,港口不远处连着大片细腻的白色沙滩,其上住着寥寥无几的商户与渔民,房屋店铺虽少,却仍因为来往船只络绎不绝而聚满了旅者,显得热闹非凡。
姜云舒便学着其他年轻女修的样子,也赤脚踩在柔软细密的白沙上,混迹于行旅中间说笑,随口打听通往海底秘境的翎舟所在。
或许这海底秘境本来就没什么好东西,人们倒也不藏私,她一路询问着走过去,不仅得到了准确的消息,甚至还遇上几回刻意上前攀谈、希望日后相互照应的低阶修士。
对此,姜云舒不拒绝也不应承,只是十分随和地闲扯,聊上三言两语就将话头扯开,等把人绕晕了,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找个借口辞别。
她这么闲逛了几天,将事情都打听得差不多了,这才特意找了个临近傍晚、人不多的时候去搭船。
翎舟果真名副其实,远远望去如同一根漂在海上的羽毛,在旁边诸多样式中规中矩的船只中间十分特立独行。
姜云舒上船之后又更加惊奇地发现,此船竟然并非造船匠人突发奇想的产物,反而本来就是一根巨大无比的鸟类翎羽,若是抚摸脚下的白色羽毛脉络,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水鸟羽毛特有的如同细腻油脂一般的奇异触感。
船夫是个筑基中期的修士,打扮却像是个打渔为生的渔夫,他瞧见船上好些人好奇地左摸摸右看看,便掀开斗笠笑道:“小心把纹理弄乱了,一会到了海中间漏水!”
他这么一说,果然大部分人便不敢动了。
翎舟这才终于启航。
白沙岛附近海水澄澈,碧空如洗,在这毫无遮蔽的小舟上举目四望,更是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出发未久,不少年轻的女修已经叽叽喳喳地发出了赞叹声。
这一趟船上人不算多,姜云舒在船尾找了个空地躺下晒起了太阳,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她眯着眼睛,目光漫无目的地跟随着几只灰白色的海鸟来来回回地划过天际。
她自幼就心思重,从在姜家的那几年算起,即便看似无忧无虑地摊在自己的院子里四仰八叉地睡觉的时候,其实也未必就真的踏实了,再往后,更是每天都要盘算与古早之前的阴谋纠缠在一起的爱憎恩仇。
直到此时,她终于破天荒地不知道要想什么了。
——无论是谁亏欠了谁,谁又舍弃了谁,好像都已不再重要了,天地之间仿佛就剩下了她一个人,无喜无悲地随着海波沉浮。
可就在姜云舒快要完全把自己放空的时候,面前却忽然投下来一道长长的阴影。
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可那阴影的源头却不愿意放过她,又往旁边错了一步,再次挡住了阳光。
姜云舒装死不成,只好无奈地坐起来看着面前的少年。
那少年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比她大不了几个月,眉清目秀的长相,只是神色间似乎有些忿忿,皱眉道:“这位道友,方才我邀你一同探索秘境,你为何顾左右而言他地溜掉?”
姜云舒愣了下,没料到世间还有这种直眉愣眼的傻货。她思考了下,鉴于被搅扰了安宁,便一本正经地给出了个欠揍的回答:“这你都不明白,因为你实力太弱,我怕你拖累我,但看你可怜兮兮的,就没好意思直说。”
也不知是她的表情太过诚恳,还是因为那少年居然是个少见的单纯之人,他闻言居然还有些不好意思,思忖之后,面颊微红地一拱手:“对不住,是我冒失了,多谢这位前辈为我考虑,我原本觉得前辈修为不高,应当也想与人结伴,却不知你是在故意隐藏实力……”
他一串话说下来,姜云舒觉得自己厚如城墙的老脸都快要挂不住了,暗叹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不知这呆货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面上却一派谦逊正直:“小道友这般说真是愧杀我了!说起来,道友莫非是第一回出来历练?是独自一人出来的,还是……”
她装模作样起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自己真是个隐姓埋名的世外高人似的,没等船行到目的地,便几乎连人家祖宗八代都套出来了。
别的家族琐事倒未曾引得她半点注意,却在听闻少年提及半年前才被不远千里地接回宁苍城本家的时候留了点心。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小道友的姓氏很是少见,想必在宁苍城这样的大城也是独一无二的吧?”
她指的“独一无二”自然是从修士角度来说的,至于附近有没有凡人同姓,实在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而叫左凌的少年果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颇为自豪地笑道:“正是,别说宁苍城,就算是整个白栾州,姓左的修士也都是出自我们家,只不过因为家族太大,分家也多,有些久居他乡的,渐渐来往就少了。”
“哦,原来如此,左道友果然家学渊源,族中很是昌盛……”姜云舒面带微笑地敷衍,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如此说来,薛瑶提及的购买雷斫木的左姓修士应当是这傻货的同族了,若是在当地购买寿礼,想来也并非是远路前来贺寿的分家子弟,说不定正是左氏本家之人。
可一念及此,却猛地意识到,她与叶清桓已然决裂,即便她知道了雷斫木的下落,也再无用处,心中便不由一缩。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船头有人叫道:“快看前面!”
紧接着,众人皆或惊或喜,赞叹感慨声此起彼伏。
姜云舒也顺势起身,循声望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海水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妖兽张口吸了进去一般,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而湍急的漩涡,将一切胆敢靠近之物卷入其中,上方激荡的水雾更是弥漫了整个天际。
这景象实在太过壮观,旁边几个头一回来的胆小修士已腿脚发软,互相搀扶着颤声向船家发问:“道、道友……这路没错吧?”
渔夫打扮的撑船修士哈哈大笑,神情轻松地回头安慰道:“放心吧!翎舟不是寻常的船,翻不了!”
姜云舒眉头微蹙。
他说翻不了,可没说沉不了,既然秘境入口在海底下,只怕等会……
她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便见一排巨浪扑面而来,连忙屏息凝神,半跪于翎舟之上,一手撑地稳住身体,而另一只手则握住长鞭,随时准备卷上船身。
但她只料对了一半。
翎舟确实被巨浪压入了漩涡之中,一路盘旋着下坠,但即便在这样猛烈的下坠势头中,船上也并未溅入一滴海水。
构成翎舟大部分船体的那根羽毛眨眼间便浮起微光,一层油膜似的东西将它连同其上的修士们一起包裹起来,犹如水中的一只大气泡。
直到这时,船夫才环视一番船上诸人,又微露惊讶地仔细打量了下姜云舒,随即意味不明地笑道:“这位道友是散修出身?”
姜云舒一怔,却不觉得有什么好隐瞒,便摇头道:“在下乃清玄宫门下。”
那船夫讶色更重,笑道:“是我坐井观天了,原来大门派的弟子里也有道友这样的。”
他并未明说究竟“这样”是指什么样,但姜云舒大致也能猜到,往好了说,应当是不似那些娇养的名门傻小子一般单纯而不知艰险,可若说得不好听一点,便是心思太重,防备太过,不肯全心信任旁人。
她本来想解释几句,可再一想,世上既容得下那姓左的傻小子,自然也得给自己这种惊弓之鸟留下一席之地,就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了,于是特别宽宏大量地笑起来。
——心底却仍不免隐隐觉得,她曾全心全意信任爱慕的人还不是一言不合就将她弃如敝履了,谁又能保证这萍水相逢的渔夫不会心血来潮地拿她去喂鱼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姜云舒突然觉出一点异样来,她翻手取出清玄宫弟子所用的传讯法器来。
那是一面半个巴掌大小的琉璃八卦盘,上面幽光如水波滑过,原本空无一物的盘面上忽然显出一只竹青色的纸鹤来。
左凌瞧见了,傻乎乎地凑过来看新鲜。
姜云舒微微一怔,她认得这纸鹤的样子,或者不如说再熟悉不过,她迟疑片刻,才将并拢食指与中指,在纸鹤背上轻轻一划。
叶清桓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来:“我刚听说你去了白沙岛……你莫要冲动行事,先回来再说,秘境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太平!”
他的声音好似比平日里更低一些,有些疲惫的样子,只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几句话就没了下文。姜云舒沉吟了一会,把这语焉不详的纸鹤给揉成了一团。
左凌便狐疑地瞅着她,像是觉出了这位“前辈”在忽悠他。
姜云舒这会儿却没空搭理他,没过多久,另一只纸鹤又从八卦盘的符阵里钻了出来,这一回语音更急切了些:“秘境有不对劲的地方,你听到了没有,现在就给我回来!”
姜云舒只觉世事无常,心中一哂:“回?哪还有地方可回呢……”
她不作回应,纸鹤却十分锲而不舍,不到一刻光景,已接二连三地来了好多只,快把这水底的大气泡挤成了个花鸟集市。
姜云舒开始还耐着性子听了几回,发现都是翻来覆去地强调秘境恐有危机,要召她回明珠岛的,她便不耐烦再挨个听下去,摸了张传音符纸出来,可纸鹤都已快要折好,动作却蓦地刹住了,她张了张嘴,突然发现已无话可说。
她自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将心比心,可叶清桓愿意给她一切,只除了她永远求而不得的这点真心与信任。
她便禁不住笑起来,觉得挺讽刺,当初叶清桓说句废话,她都竖直了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可现在他有再多的叮嘱,她都不在乎也不想听了。她就笑着将折好的符纸连同还没来得及听完讯息的几只纸鹤一起撕了个粉碎,略一思忖,将那只琉璃八卦盘也震碎抛进了海中。
道既不同,再多的解释和纠缠也都不过是缘木求鱼罢了……倒不如干脆利落地把所有退路斩断,落个两厢干净!
姜云舒扔掉传讯法器不久,在把半船人颠得脸色发青、几欲扶墙呕吐之后,翎舟终于轻飘飘地落在了海底。
此处不知有多深,但想来不会是在浅水区域,头上已经透不出一丝阳光,在水底几颗巨大明珠的映照下,上方和四周的海水如同流动的翡翠一般,显出一种冰冷而幽深的美丽。
船夫把用途不明的船篙撑在身旁,指着对面高声说道:“诸位道友,前方就是秘境入口,屏息前行半炷香时间便可到达,若有哪位道友心存忧虑,亦可从在下手中购买避水珠。”
姜云舒本来都要下船了,闻言忍不住回头,心里啧啧称奇,觉得南海各岛不愧是白栾州贸易最为繁荣之地,竟然连个船夫也会利用这种机会做生意。
她本是不需要避水珠的,但见船上几乎人人都涌向船夫那里,便也不打算特立独行地把自己弄成个落汤鸡,索性跟着买了一颗指甲大小、在黑暗中能散发出柔光的避水明珠挂在腰间。
一船总共二十来人,在经过了这最后一道工序之后,便怀着各异的心情,三两为伴地走出了被硕大气泡笼罩着的翎舟。
姜云舒瞧了瞧左凌这傻货,然后飞快地避开他的所在,独自一人进了秘境。
秘境入口是一处井口大小的区域,从外面看来仿佛是道扁平的漩涡,可踏入其中的瞬间,便觉四下颠倒变幻,须臾之后再睁开眼睛,已然换了天地。
姜云舒已知秘境之中有契合五行之力的五道光柱可以指示方位,因此刚一站定,便举目四望,想要找到那几处据说再明显不过的光柱。
可她下一刻便惊讶地发现,所在之处天空灰扑扑的,像是天阴欲雨的样子。而因为光线暗淡的缘故,连百步以外的地方都看不太清楚,更别提远方的光柱了。
她心中警惕顿生。
直到此刻,她仍然觉得,无论叶清桓究竟是出于何种理由而对她生出怀疑防备之心,那也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而已,以他的品性,必不屑于编造谎言欺骗川谷等人,他若说此地从来天气晴明,便绝不会雨雪交加。
这样一来,眼前这昏暗而压抑的天色便愈发显得古怪了。
姜云舒不知此地深浅,便本能地不想深入。她转头看向自己落入秘境之处,却诧异地发现那里已无痕迹,周遭也不见在她前后进入之人。
半晌过去,她谨慎地向前走了一小段路,不远处忽然传来“咦”的一声感叹。
姜云舒寻声望去,便见方才同船的一个俊秀青年面带疑惑地朝她走来。
那修士在她面前接近一丈远站定,拱手道:“这位道友也发觉此处不对了?”
这是个可攻可守的距离,姜云舒察觉出他暗藏的戒备,便也不作出太过热情的姿态,站在原地淡淡回礼:“此地天气异常,不知是外力所致,或是秘境之中有什么机关阵法被无意触动。依在下之见,恐怕不能再全然按照过去听来、甚至是亲身的来的经验行动,不然或许会适得其反。”
她说了自己的意见,却丝毫不提自己的消息来源,旁人乍一听,完全摸不清她是首次进入秘境或是早有经验,若非一早就心存恶意,否则应当不会妄动。
她暗自盘算之后的应对,连万一真动手打起来之后的逃脱路线都计划好了,而对面的修士并未觉出她的心不在焉,他朝远方眺望片刻,似乎想要找到些熟悉的景物,最终却只是失望地叹了口气:“在下也是这般以为。——对了,在下景琮,如今刚到筑基后期的修为,若道友不介意,你我二人可否暂时同行?若是突发变故,两个人也总有个照应。”
姜云舒回过神来,仰起脸露出了个微笑,从善如流:“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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