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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予裳见状,知晓自己被人陷害了去,苦笑道:“这钥匙不是我藏的,这锁也不是我开的。”
房中的钥匙皆由万飞保管,陆予裳确实拿不到,但钥匙在牢房中,牢房锁又开了,且对面死了一个人,和陆予裳没半点干系,他也是不信的。
万飞沉吟片刻,朝陆予裳道:“你随我来。”
他率先走出牢房,陆予裳只得跟上。
俩人进得对面的牢房,万飞指了指尸体道:“你可知常祺去了何处?”
陆予裳听得奇怪,这常祺不是死在此处了么?
她转到尸体跟前仰首一瞧,登时吃了一惊,吊死在此处的哪里是常祺,分明是昨日见过的申衙役。这申衙役也不知是何时换了常祺的衣裳,又被吊在此处的,他瞪着双目,双目充血,舌头吐得老长,且喉间被开了一道口子,刀法利落干净,深可见骨,口子中落下来的血液将他前面的浅青色的衣裳染得通红,又落在鞋面上,最后顺着鞋尖低落在地面上。由于房中昏暗,她方才只道牢中尘埃层叠,怕是许久未打扫了,却没想这一块阴影竟是一滩血。
申衙役和常祺身形相近,她方才竟半点没瞧出来。申衙役是被当做常祺才遇害的?常祺又去了何处?还是申衙役根本就是常祺害的?若是凶手是常祺,常祺又为何要去害对他毕恭毕敬的申衙役?
万飞盯着陆予裳的面容问道:“你昨日可有听见动静?又或者根本就是你下的手?”
陆予裳乃是一个柔弱女子,想来是不可能制服申衙役,又出手利落地割喉,再将其吊在此处,但他仍是疑心陆予裳。
陆予裳被他一问,像是被吓住了,眼眶红了一圈,几乎要落下泪来,带着哭腔道:“我确实不知。”
万飞见陆予裳可怜,一时又不能确定是陆予裳所为,便道:“你同我去见大人。”
说完,万飞便踏出牢房走在前头,陆予裳又扫了眼尸体才匆匆跟上。
万飞和陆予裳行至大堂,只见县太爷打了个哈欠,瞧见俩人,随后问道:“万飞,常公子呢?你怎地不一起带来?”
万飞答道:“常公子失踪了。”
县太爷一个哈欠又要上来,听了万飞这话,被吓得压了下去,鹦鹉学舌一般重复道:“常公子失踪了。”
须臾之后,县太爷一拍桌子,叫道:“常公子失踪了,常公子怎地会失踪?”
万飞摇摇头,又道:“阿申死了。”
万飞统共说了两句话,前一句可谓令人惊诧,后一句却颇为吓人,县太爷的困意被吓得半点不剩,他像是整个人被泼了一盆子冷水,只觉得浑身发冷,颤声道:“阿申是怎么死的?”
万飞道:“阿申换了常公子的衣裳,然后被割了喉,就吊在常公子昨日被关的牢房之中。”
县太爷立刻站起身来道:“带我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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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无一人出声,默默地走到了牢房中。
缃城太平,县太爷哪里见过这般死状,只看了一眼,便冲到角落吐了一通。
陆予裳在乱葬岗中住了许久,这般死状倒半点不稀奇,被野兽啃食过的尸体更要可怖许多。
她细细地看着尸体,又去扫了眼被丢弃在边上的金边折扇。
昨日,她听见常祺用这把金边折扇追打蟑螂,且好几次打在地面上,折扇上应当有擦痕,但这折扇却新得很,连扇柄也像是不曾经过多次使用。
待县太爷终于吐完了,拿着帕子擦拭嘴角,侧过身不敢再瞧尸体半眼,陆予裳扫了眼县太爷,指了指金边折扇道:“这扇子好像新了些。”
县太爷闻言,顺着陆予裳所指去瞧那金边折扇,因心里头还有阵阵吐意往上涌,只敷衍了一句:“常公子的扇子是新的有什么稀奇的。”便快步走了出去。
万飞回头看了县太爷的背影一眼,问陆予裳:“你为何要特意说这扇子是新的?”
陆予裳回道:“昨日我进得牢房后不久就听闻常公子道有蟑螂,而后便是他拿着扇子拍打蟑螂的声音······”
“你瞧。”陆予裳俯下身,指了地面的一处划痕道,“这划痕新得很,怕就是昨日常公子拍打蟑螂时不慎划出来的。”
“所以你才说这扇子新了些么?”万飞说着蹲下身盯着扇子看了一阵,又道,“瞧起来像是新做的。”
陆予裳回忆道:“常公子昨日拍打了一通,后来终于将蟑螂打死了,你瞧,你扇子却干净得很,半点没有蟑螂的粘液,常公子富贵之人,这扇子脏了便脏了,即便是镶了金边的,又哪里会特意去擦拭干净。”
万飞点点头:“确是如此。”
而后,万飞又道:“陆姑娘你嫌疑不小,方才我是奉了大人的命才放你出去见他的,现下我须得再将你关进去。”
陆予裳叹了口气,苦笑道:“人不是我杀的。”
话音刚落,她又委屈地红了眼眶,重复道:“人不是我杀的。”
万飞瞧了陆予裳一眼,伸手做了个手势,道:“请吧,陆姑娘。”
陆予裳无法只得又回到牢房中,任由万飞上了锁。
万飞抽出钥匙,小心地藏入怀中,便匆匆地出去寻仵作验尸。
陆予裳见万飞走远了,将脸上的委屈都收了去,伸手揉着昨日扭伤的脚踝,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吊着的尸体。
昨日就在她不远处,失踪了一人,又死了一人,她为何半点没觉察到。
是因为她尚且不适应陆姑娘的躯体,所以感觉迟钝了许多?
或者凶手的手法利落,动作无半点响动?
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地睡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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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仵作跟在万飞后头匆匆赶来。
仵作瞧见这瞪眼吐舌又被割喉的尸体倒是镇静得很,瞧了一遍,而后道:“这申衙役是被割喉后才吊起来的,吊起来时还未死透,挣扎地厉害,血才有些散开了。你将尸体搬到义庄,我需再细细验验。”
万飞按着仵作所指一看,确实有一些血液溅在不远处,若是申衙役被吊时已经死透了,血应当全数在申衙役脚下那处,哪里会溅开来。
但申衙役究竟是死前还是死后被吊上的似乎无半点意义,因为他没留下丁点儿凶手的讯息,于案情无半点益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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仵作走后不久,申衙役的妻儿得了讯息匆匆而来,俩人进了牢内,申家娘子见丈夫死状可怖,便将幼子的双目用手蒙住了,俯下身在幼子耳边柔声道:“径直往前出去,莫要回头,在牢外等着母亲。”
孩童听话地点了点头,便出去了,他甫被母亲从被窝中拉起来,还有些困意,并不知晓为何母亲要拉他来此处,方才牢内情形也因睡眼惺忪还未看清半点就被母亲捂住了双目。
他走出牢房瞧见对面的陆予裳问道:“姐姐你是做了什么坏事才被关在此处的么?”
陆予裳听得声音,走到栅栏边,温言道:“姐姐是被陷害的。”
这句话刚落,本蹲在丈夫尸体身边的申家娘子却“刷地”从牢内窜了出来,冲到陆予裳跟前,厉声道:“我听闻你讹诈了常公子一万两银子,还诬陷常公子欺辱你,害得常公子也和你一并关入牢内,现下我丈夫身死,常公子又不知下落,你怎地好好的?不死了去?”
申家娘子这话说得恶毒,陆予裳见她双目含泪,说着说着又落下泪来,犹豫了下还是辩驳道:“其一是常公子欺辱我不成要讹我一万两银子;其二不论是你丈夫身死还是常公子失踪和我没有半点干系。你该去咒杀了你丈夫的凶手,咒我做什么?”
申衙役幼子本是不明情况,现下从陆予裳和娘亲的对话中已然知晓父亲死了,却未明白父亲是怎么死的,不由地回过头去,见到对面的牢内挂在上头的一具尸体,下意识地冲到尸体跟前。
孩童身量不高,却灵活,申家娘子伸手去抓,却未抓到半片衣袖,只得紧跟上去。
待她追上孩童时,孩童已将父亲的死状瞧了个仔细,脆弱稚嫩的脖颈伸得老长,也像是被一条白绫吊着一般。
好一会儿,孩童才反应过来,一把抱住父亲的一条小腿,哭道:“阿爹。”
申衙役尸体上的鲜血已干透了,被孩童用小脸蹭着,倒是蹭下些暗红的粉末来,粉末趴在孩童白嫩的脸上,加之牢内昏暗,将孩童衬得诡异万分。
申家娘子一把拽住孩童的手臂,想将他拉了去,孩童却执拗地抱着父亲的小腿,半点不肯远离。
俩人拽拉了一阵,“咚!”地一身,申衙役被挂了不知多久本就脆弱不已的颈椎竟断了去,整具尸体扑到在地,却将自己的幼子压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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