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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予裳懒得理会常祺,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只垂首跪着,听得常祺要走,心里头才舒爽了一些。
常祺走后不久,陆夫人便到了。
陆夫人穿了一身胭脂色的衣裳,袖口、领口皆镶着金丝,下摆则是一大片精致的绣花,瞧起来富贵无比,她柔媚地朝着县太爷福了福身道:“大人寻妇人前来可是有事要问?”
她这一福身,发间的金步摇的穗子便撞在了一块儿,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予裳心道:金子的声音真真好听得紧。
县太爷指了指王顺道:“陆夫人你可识得此人?”
陆夫人端详着王顺的眉目,惊道:“王顺你为何会在此处?”
王顺本就惧怕陆夫人,一闻见陆夫人身上的脂粉气便瑟缩了一下,陆夫人一出声更是抖得如同筛子一般。
县太爷见陆夫人确实识得王顺,再问:“你为何认得他?”
“他名唤王顺,之前乃是我府中的一个小厮。”
万飞来陆府时,陆夫人正在赏花吃点心,被人扰了颇有些不悦,但又不能将不悦挂在脸上,便只得立刻随万飞来县衙,途中万飞半点未讲,陆夫人猜测或许是陆予裳又出了什么岔子,却没想竟见到了王顺。
“王顺说你有一日要拿鞭子抽他可有此事?”县太爷问道。
陆夫人本想辩驳两句,不过教训家奴不是她当家夫人的权利么,有何不可,便点了点头。
县太爷见状再问:“那日陆大小姐可曾向你求过情使得王顺免了一顿鞭子?”
陆夫人道:“确有其事。”
却原来这王顺竟真被陆予裳救过一回么?因此才有由子可谎称是来牢中看望她的。
陆予裳瞥了眼王顺,疑惑道:既然陆予裳于王顺有恩,王顺又为何要下杀手?
是为财还是受制于人?
县太爷点点头,又发问道:“陆夫人,你与陆大小姐关系如何?”
陆夫人毫不犹豫地答道:“阿裳虽不是由我所出,但我待阿裳视如己出,阿裳也敬我为母。”
县太爷朝陆予裳道:“陆夫人待你如何?”
陆予裳瞧了眼陆夫人仰首答道:“母亲待我是极好的。”
陆夫人嘴角勾起一点笑来,涂着丹蔻的手指将金步摇扶了下,惹得穗子一阵作响。
县太爷向万飞招了招手,原本坐在外头喝茶的施大夫便被带了进来。
施大夫见得陆予裳,笑道:“陆姑娘,却没想你是真的死而复生了。”
县太爷指指满面笑意的陆夫人,对施大夫道:“施大夫,你觉得陆夫人待陆大小姐如何?”
施大夫瞪了陆夫人一眼,回道:“这陆夫人歹毒得很,之前陆姑娘病重,连药都不愿去煎,反是盼着陆姑娘死得快些好出丧。”
闻言,陆夫人面上的笑意全数褪了去,口中辩无可辩,只道:“我待阿裳不差,哪里会盼着她死,是这老东西······是这大夫信口雌黄。”
那日,施大夫在替“陆予裳”诊治时,陆予裳和谢鸢俩人就在现场,她当时断定这陆夫人是巴不得“陆予裳”快些死的,但后来陆夫人来挖坟才知应是“陆予裳”和陆夫人提前商量好的,为了躲掉常祺蛮不讲理的勒索。但这话说不得,且不论是否常祺意图侵犯“陆予裳”在先,若是说了,便坐实了“陆予裳”是要诈死不还常祺一万两白银。
陆予裳又想起了今早陆夫人见到她时的眼神——这是对于她活过来了一事又惊又喜的眼神,她又想起了今日陆夫人送的两次吃食,除却昨日于淮菁的肉包子外,是她继死了多年之后再次碰过热乎乎的食物。
她张了张嘴想替陆夫人争辩几句,末了,又颤着嘴唇低下头去,低头时却扫到陆夫人的手指。
陆夫人的手指很漂亮,上头的丹蔻红艳艳的,指甲却折了两枚且指腹伏着不少水泡,应是前日为了挖坟才如此的,她又去看自己的指甲,昨日为了逃脱棺材也是裂了不少,现下倒是愈合了,但碰不得,一碰便疼得几乎全身的痛觉神经一并作乱起来,陆夫人的手指想必也疼得很。
那施大夫又道:“我本就听闻陆夫人待陆姑娘不好,却没想前几日被请到陆府中为陆姑娘看诊,整整三日,陆夫人都未来看过陆姑娘一面,最后一日甚至忙于准备丧礼,还吩咐了下人莫要去煎我开的药方子,直到等陆姑娘断气等得急了,才不得已露了一面。”
施大夫说的皆是事实,陆夫人无从辩驳,突地跪倒在地,一把扯住陆予裳的衣袖子求道:“阿裳,你可说句话罢。”
陆夫人这一扯气力极大,陆予裳几乎要歪倒在地。
陆夫人待“陆予裳”不好,还盼着她死,但陆夫人并没有动手,最多只能说明这陆夫人心思歹毒。可是若是在如今的情形下证实陆夫人存着想要陆予裳死的心思,而陆予裳又坚称王顺要杀自己,难免会被怀疑是否陆夫人所指示的——这陆夫人本想同一儿一女独霸家产,但嫡女却死而复生,便刻意收买了表面与自己有间隙的王顺来行此事。
陆予裳还未开口,县太爷却一拍桌案,横眉竖目地扬声道:“陆王氏,好一个毒妇······”
不等县太爷说完,陆予裳抢话道:“我前几日犯了急症一直在昏迷中,施大夫所言我不知真假,但母亲待我好,我是知道的,她虽不是我的生身母亲,但从未苛待过我,待我不比待她亲生的映雨差。”
话音落地,陆予裳含泪侧首朝施大夫道:“施大夫你可莫要污蔑我母亲。”
陆夫人闻言将陆予裳揽在怀中,一时俩人哭作一团。
施大夫被陆予裳一争辩,心道:莫非这陆夫人平日待陆予裳不好乃系误传?陆夫人藏得深,只那日陆予裳弥留之际才露出了嘴脸?
施大夫叹了口气,去瞧县太爷。
既然陆予裳坚持陆夫人待她如己出,县太爷也不好说什么,烦躁地吸了口气,劝道:“陆夫人、陆姑娘且莫要哭了。”
好一会儿,俩人才止住哭声,各自跪着。
总算是静了下来,县太爷不再理会陆夫人这一茬,转而问道:“陆姑娘,万顺指认你拿匕首在他腰上刺了一刀······”他扫了眼陆予裳和王顺,质问道:“你的匕首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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