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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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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淮菁上得堂内,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遍:“陆夫人确实是被冤枉的。”

    县太爷被当众驳了判决,面上有些挂不住,腹诽不已,他瞟了眼堂外窃窃私语的观客,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道:“于大人,你有何见解?”

    常祺跪在堂下,气得咬牙切齿,也顾不得于淮菁是朝廷命官,冲于淮菁叫嚷道:“于大人莫不是因陆姑娘的干系要包庇陆夫人罢?”

    要不是于淮菁从中作梗,常祺前几日,哪能进了牢房,又哪能差点丢了性命。如今要害他的人总算是要伏法了,这于淮菁又要来作梗么?

    于淮菁摇摇头道:“常公子,你且稍待。”

    常祺翻了个白眼,不再作声。

    于淮菁朝县太爷道:“大人,你且验验这王顺右边衣袖上可是沾了胭脂?”

    县太爷道:“万飞,你去看看。”

    万飞走到王顺面前俯下身,一把拉起王顺的袖子瞧了,回禀县太爷:“大人,这袖口上的确沾了一点胭脂。”

    王顺也看了一眼,自己衣袖上竟真的沾着胭脂,他不知这胭脂是从何而来,但沾了胭脂又是如何?

    于淮菁点点头,再道:“大人,你且派人去瞧瞧陆夫人床下是否也有胭脂,且胭脂颜色质地同王顺袖口沾的一模一样。”

    这时,王顺才知晓于淮菁的意图,他吓得浑身僵直,跪在地面上动弹不得,只额角簌簌地冒出汗来。但转而一想,他之前已禀报过县太爷自己为留后手将常祺的扇子塞在陆夫人床下,才使得万飞和李衙役一早就去押了陆夫人来的,自己乃是弃暗投明,做什么要怕?如此一想,他浑身一松,伸手抹去热汗,反是垂首露出点笑来。

    县太爷沉吟了下,应道:“李衙役,你去走一遭,可要瞧仔细了。”

    于淮菁对身后的阿苏道:“阿苏,你同李衙役一道去。”

    阿苏应道:“好的,少爷。”

    俩人匆匆而去,一盏茶后,又回到了堂内,李衙役向县太爷禀报道:“陆夫人床下确是落了胭脂。”说着,他将沾了一点胭脂的手帕凑到王顺袖口比对了一番,道:“这陆夫人床下的胭脂的确同王顺袖口的一致。”

    县太爷捊了下胡须,道:“就算是胭脂质地相同也不见得王顺就是从陆夫人床底下沾来的。”

    于淮菁柔声问道:“陆夫人,你这胭脂是从何而来的?”

    陆夫人原本以为自己死期将至,哭得嗓子都哑了,于淮菁现身之后才止住了哭声,见他发问,回忆道:“这胭脂应是则杉做生意时在京城买的。”

    堂外的陆则杉颔首道:“是我在京城的‘真宝阁’买的,一盒价值纹银十两。”

    价值十两银子的胭脂哪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且真宝阁远在京城,这王顺袖口的胭脂显然就是从陆夫人床下沾来的,但王顺既已禀告是他为留后手塞了常祺的一把扇子到陆夫人床下,沾不沾胭脂又如何?

    县太爷先不忙审问王顺,反是问于淮菁:“于大人,你怎知王顺袖口沾了胭脂?”

    “三日前,大人你审问完陆姑娘、王顺、陆夫人时,陆姑娘托我看顾陆府,我受人之托,便去陆府守了三夜。”于淮菁笑道,“还在陆府各处洒了胭脂,为做分辨,我三日撒的胭脂颜色并不相同。却没想昨日三更之时,竟然真来了人。”

    他抬眼看向坐在堂上的县太爷,道:“你道是谁?”

    县太爷虽知于淮菁失明,被他这么一看,却登时觉得自己所言所行均无法逃脱他的眼睛,突地身上的官服重得几乎要将他压了去,他看了眼常祺,又听于淮菁道:“王顺方才说是事后藏的扇子,所谓的事后,应是杀了申衙役,又绑了常祺之后罢?但我却是昨夜在陆府见到的王顺,大人你说理应被关在牢房中的王顺为何会出现在陆府?”

    这一问问得县太爷哑口无言,片刻后,他冲万飞责问道:“你是如何看管的牢房?莫不是你和王顺有来往?”

    万飞惊诧不已,却原来王顺竟在自己眼皮底下逃出了牢房?

    他“咚”地跪在地面上,辩白道:“是我看守不力,以致王顺出逃,并非我有意为之。”

    县太爷方要再责问万飞几句,堂下的于淮菁温和地道:“大人不必责怪万衙役,怕是王顺有别的法子才逃了出去的。昨晚我亲眼见到那王顺趁陆夫人熟睡偷偷摸摸地拿着常祺的金边折扇塞入了陆夫人的床下,又一个不小心便沾上了胭脂。假定是陆夫人雇佣王顺杀人,王顺本就与陆夫人有隙,如他所言留后手自是应当,但为何不在三日前一得了扇子就行动,反是要等到昨夜?怕是他临时起意要嫁祸陆夫人以泄愤,或者委托他杀人之人欲嫁祸陆夫人。”

    县太爷急声问道:“王顺,你究竟是受命于何人?”

    王顺指着陆夫人,高声道:“是陆夫人雇的我!”

    “于大人,王顺坚称陆夫人乃是主谋。”县太爷道,“你认为如何?”

    于淮菁无奈地摇摇头:“现下我也不知雇凶杀人的究竟为何人。”

    县太爷思忖半日,索性一拍惊堂木道:“此案还需调查,陆夫人和王顺俩人暂且押下候审。”

    陆夫人和王顺被李衙役带了下去。

    外头的观客无热闹可看,也纷纷散了,县太爷瞧见在观客的于淮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直咳得身子都弯了下去。

    入了夜,牢房内更是黑得可怕,只狭小的天窗透出丁点可怜的月色。

    陆予裳躺在稻草堆上,她旁边的牢内是陆夫人,斜对面则是王顺。

    陆夫人进得牢内便叫骂不休,现下已累得睡了去。

    陆予裳瞧着打在稻草堆里的一片光亮,低声道:“王顺,你究竟受雇于何人?”

    王顺本在假寐,闻言,更是一动不动。

    陆予裳已从方才陆夫人的叫骂中知晓了胭脂之事,她之前怀疑凶手是为了方便嫁祸陆夫人才托王顺杀人,便请于淮菁多看顾陆府,果真被她猜中了。

    她又想起了她和常祺为了一万两银子入狱之事,莫非这其实是凶手安排的,以方便王顺行事?

    思及此,她打了个冷战,走到牢边,冲王顺道:“王顺,其实你说与不说无甚差别,你觉着你既做了杀人的刀还有做回人的机会么?”

    见王顺不言不动,她停顿了一下,冷笑道:“一把称手的刀,用完了也该弃了,何况你这把刀半点不称手。你的雇主应是命你杀了常祺和我,再嫁祸于陆夫人罢?现下你人半个没杀成,倒是弄死了申衙役,嫁祸也是不成,你以为你还有活路?”

    王顺本就怕得不行,陆予裳一席话更是将他的心肝胆肺击打了一通,他从稻草堆中跳了起来,叫嚷道:“你一个千金小姐,锦衣玉食的被人供着,哪里挨过饿,受过打······”

    他说着,声音愈发轻了,须臾之间,竟歪倒在地。

    陆予裳心中苦笑道:我哪里是千金小姐,分明是饿死鬼一只。

    而后她眼见王顺没了动静,正觉得奇怪,鼻尖却陡地窜入一点迷香,这迷香烈得很,不过就这一点便搅得她神志尽失,下一刻,她身子一软,也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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