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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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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苏面上满是悲愤,说着,他哽咽了下,眼睛直直地瞪着常祺接着道:“那火烧得旺,一下子就将门给烧着了,常祺却还命人把点了火的干草往围墙里丢,里头‘轰’地一声就着了,我听得不住地挣扎,常祺觉得我碍眼得很,就令其中一个小厮驾车把我带去城外杀了,我与那小厮出城后不幸被贼人掳了去,我今日是好容易才逃回来的。”

    常祺听得吃了一惊,他丢掉一张沾满了血的帕子,又从怀中取了张干净的帕子捂住鼻子,方道:“你可勿要诬赖我,四日前,我分明在翠香楼听容月姑娘弹琴,哪里来的闲功夫去陆府放火?再说,你说的那个小厮人在何处?你何不叫他出来同我对质?”

    由于捂住了鼻子,常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但于淮菁却听得半点不差。

    花街柳巷俱是要待入了夜才开始热闹起来的,这常祺平日来往其中也皆是入夜之后,为何四日前却这样早就去了翠香楼,那时不过辰时,天虽大亮了,但对于常祺这样无需做工的富家子而言,就算是起身也着实是早了些。

    于淮菁想着,将掌中陆予裳的手拢得更紧了些。

    陆予裳双目死死地盯住常祺,面上皮肉发紧,手指却动了下,温柔地与于淮菁十指相扣。

    于淮菁的左手和陆予裳的右手十指相扣,他的右手则覆在陆予裳的手背上。

    陆予裳的手背被捂得热了些,皮肉像是有意识一般,紧紧地贴着于淮菁的手心,吸取着上头的温度。

    那常祺见状,心中咒骂道:好一对奸夫淫/妇,大庭广众下就勾搭成奸,也不知背地里是如何淫乐的。

    但他对于淮菁还是颇为忌惮的,若缸瓦窑白釉刻莲瓣纹瓶为宫中之物一事被捅出去了,他可是要遭殃的。

    这么想着,他咬了下牙,把已挤到喉间的讥讽全数压了下去。

    姜掩月瞧了眼被常祺丢在地面上的镶了金丝的帕子,上头沾的血着实太多了些,他朝李衙役道:“你去寻个大夫来给常祺看看。”

    说罢,他又和善地对阿苏发问:“你所说的那个小厮人在何处?可能来此处问话?”

    阿苏摇首道:“他应当还被贼人绑着,哪里能来此处。”

    “你可莫要玩笑了,这缃城向来太平,哪里来的贼人,还将你俩绑了去。”常祺嗤笑道,“是你自己编了一席话要污蔑本公子罢,说罢,是那陆姑娘要你这样说的么?”

    缃城此处确如常祺所言,一向太平,虽称不上夜不闭户,但人命官司一年都未必有个五件。

    姜掩月沉吟一声:“那你可知那贼人现在何处?”

    阿苏思索片刻道:“就在城外的一处山中。”

    姜掩月朝旁的一个衙役示意道:“你去问明白那贼人所处位置,再快马加鞭去探上一探,若是真有这样一伙人,勿要轻举妄动,速速回来禀报。”

    这衙役姓刘,三十出头的年纪,乃是全缃城县衙功夫最好的一个衙役。

    刘衙役走到阿苏跟前,阿苏一面回忆着,一面细细说了贼人藏身之地的标识及贼人的体貌特征。

    刘衙役频频点头,待阿苏全数说完,便出发了。

    姜掩月看了眼刘衙役,又向着常祺发问:“常祺,你为何会在四日前一大早就去了翠香楼,据我所知,这翠香楼那时还未开门迎客罢。”

    常祺哼了一声,这一哼却不知怎地竟牵动了伤处,他疼得呲牙咧嘴的,一张嘴正要说话,那血却漫到了牙齿上,衬得牙齿雪白,像是啃咬了活物一般,极是可怖。

    姜掩月着人与常祺一杯清水漱口,施大夫恰在这时来了,将常祺诊治了一番,末了,在他鼻孔堵了两团棉花后,向着姜掩月禀告道:“常公子没甚么大碍,过些时辰血便会自行止住的。”

    姜掩月点点头,命人付了施大夫诊金,又把人送了回去。

    常祺却不乐意,一把拉住施大夫的袖子,叫嚷道:“我时运不济,四日前被容月刺伤,流了一堆血,今日又流了这许多血,现下是气血两虚,弄不好可是要丢性命的,施大夫,你开个药方子罢?”

    这补血的药方四日前已开过了,照着买药煎了吃也就是了。今日不过是流鼻血哪里需要再开个甚么方子。

    施大夫颇有些为难,瞧了眼姜掩月,姜掩月道:“常公子出身富贵,鼻子哪里流过这样多的血,施大夫,你且再开个方子,安安常公子的心。”

    施大夫颔首,取出随身带着的纸笔,刷刷地写了几味药,递给常祺,方告辞离去。

    常祺得了药方,冲姜掩月道:“姜大人,这案子你可要快些审,莫要耽误我吃药。”

    姜掩月眯眼笑道:“那常公子就来说说为何四日前一大早就去了翠香楼罢。”

    常祺扫了眼于淮菁,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脖颈,他脖颈上头有一道伤,不深,已浅淡得几乎瞧不见了,就是那日在翠香楼,于淮菁以琴弦破开的,他收回手,瞅着于淮菁道:“前一日我心中郁结,难以入眠,寻思着容月姑娘琴艺高超可一解愁绪,便想再听上一回,这才天方亮透就去了翠香楼。”

    就是那日入夜,于淮菁先是命容月奏了一曲《十面埋伏》震了常祺一震,后又威胁其撤了陆予裳的案子。

    这样说来,常祺所言倒是可以取信。

    姜掩月如是想着,吩咐道:“万飞,你快些将尚在牢中的容月姑娘传来。”

    万飞应声而去,不多时就带着容月姑娘过来了。

    这容月姑娘坐了四日牢,并未梳妆,仍是颇有姿色。

    她上得堂内,先是朝着姜掩月福了福身,而后便跪在地上道:“大人,传奴家何事?”

    姜掩月问道:“四日前,这常祺是否辰时就来了翠香楼听你抚琴?”

    容月颔首道:“是,常公子来得早,奴家方起身,堪堪梳洗完毕,就听闻嬷嬷道常公子要点奴家奏曲。”

    姜掩月再问:“常祺中途可有离开过翠香楼?”

    容月摇首道:“未曾离开过。”

    姜掩月三问:“你可觉得那日常祺有异?”

    容月怯怯地望了常祺一眼,含泪道:“奴家方取出琴,他便要来摘奴家的面纱,奴家好容易躲过了,手指拨了几个音,他又要来摸奴家的手,奴家勉强奏完一曲,他更是得寸进尺,奴家闪避未及,被他摘了面纱,幸好······幸好未被他得逞,奴家是······奴家是实在没法子才拿了那蜡烛台刺伤了他的。”

    看来这容月以为自己传唤她来要审的是之前她刺伤常祺一案。

    姜掩月四问:“他那日可有提到过陆予裳陆姑娘以及陆府?”

    容月瞧了眼立在一旁的陆予裳道:“并未提到过。”

    莫非这常祺真和陆府走水一案无关,而是阿苏诬告了他?

    姜掩月摩挲着惊堂木,沉声问道:“常祺那日确无异常之处?”

    容月仔细地回忆道:“确无异常之处。”

    姜掩月细细地端详着容月的面容,片刻后道:“既然如此,劳烦姑娘了,万飞,你且将容月姑娘带回去罢。”

    万飞应诺,带了容月返回牢中。

    常祺笑道:“大人,我虽好女色,但杀人放火的事可一件没做过,你现下应知我说的不假了罢?”

    照阿苏方才所言,常祺是亲自带人去放火的,但依照常祺和容月所言,常祺应在翠香楼听容月弹琴,且中途未曾离席,并没有去陆府放火的功夫,更何况容月差点被常祺所辱,又以烛台刺伤了常祺,还因此入狱五日,翠香楼又被罚银百两补偿常祺,这容月端无要包庇常祺的理由。

    这火真是常祺放的?

    但不是常祺又是何人?

    陆府众人并不曾与人结怨。

    于淮菁心下疑惑万分,朝阿苏问道:“阿苏,你确实没瞧错,就是常公子放的火?”

    阿苏好容易才逃出来,并不知常祺和容月的案子,方才姜掩月对容月的问话搅得他糊涂了,莫非真是他瞧错了?

    听得于淮菁发问,阿苏回首看了于淮菁一眼,又去看常祺,突地他想起了一事,激动地道:“常祺的左手手腕处应当有一处烫伤!”

    “常祺,你速速将袖子捊起来。”姜掩月命令道,“李衙役,你去仔细看看可有烫伤。”

    常祺磨蹭着不愿动手,李衙役不客气地伸手就要去扯他的衣袖。

    陆予裳紧张得连与于淮菁交握的手指都微微打着颤。

    于淮菁用右手拂过她的背脊,低声唤了声:“陆姑娘······”

    陆予裳看着于淮菁勉强微笑了下,而后反应过来他看不见,又低语道:“我不过是因为要真相大白了有些紧张罢了。”

    那厢,常祺和李衙役拉扯了半日,终是响起了一声清脆的裂帛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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