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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下午,贺竹玉时隔多年再次走在了甘孜的县城里。二十多年的变化,早已天翻地覆,根本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了。
她在甘孜的火车站对面静静地站了很久很久,出神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疾驰而过的车辆。微微蹙起的眉头里含满了后悔,而那双平常看起来凌厉的眼神里却含满了自责与难过。
她哪里是在看那些过往的人群和车辆,她看到的是二十多年前的火车站,看到的是一个四岁的小男孩,看到的是她疯狂的在车站周围寻找那个小男孩子的身影,当然也看到了那个她已经恨了多年,到最后连恨都懒得恨的男人。她跟那个男人生了两个儿子,还替他养着一个别人的儿子,但到现在,她对那个男人却是无恨亦无爱!
她就那样在那里站了很久,钟文钊一直默默地跟在她的旁边,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想打断她的思绪。
直到钟文钊意识到如果再不走天黑前就赶不到庭寨,这才轻声地说道:“妈,我们今天是在这里住一晚?还是继续出发?”
贺竹玉缓了下神情,将那份难过与失望悄悄咽了下去,转头对他说道:“出发吧!”
转身离开,却又忍不住的看向了对面,她在心里想道:“对不起,孩子。希望你还平安的活着,我可怜的孩子。”
她知道留下来也没意义,这里早已不是当年的甘孜,而那个孩子如果还活着也已经长成了大男孩,就算站在自己面前只要不露出那片青色的胎记,自己也是认不出来的。那么在这里也只能徒增伤心,如果不是被钟文钊提起那个在甘孜的庭寨,她可能不会再来。只是一旦被提起,心中就不再也不能平静,只想再来看看这个地方,仿佛这样能够闻到他的气息,如此才可以让自己安心些。
一路颠簸,直到夕阳只剩下最后一抹余光时,他们才走到庭寨对面的那个山坡上。贺竹玉气喘嘘嘘的站在山坡上欣赏着大自然给予这里的一切,感叹不已。对面的那个古老而又平静的村庄,在晚霞的映衬中更添几份宁静与温馨。
“那天你说我会喜欢上这里,我没有放在心上。现在证明你说的是对的,我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宁静、古老、淳朴、自然、清新……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总之我喜欢上了那个村子。”贺竹玉虽有些累,但依旧在轻喘着声音中说出了这样一段赞美的话。
钟文钊更加自信,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我的眼光不会错的。只是我们要快些下山了,不然一会天黑更不好走了。”
两人没有做太多的停留,趁着最后的余光走进了村子。
他们赶到学校时,高溪月、高烁青和格日乐正在厨房快乐的做着晚餐。钟文钊几乎是小跑着跑进了大门,马上要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了,他不由得心跳再次加速。不过分别四日而矣,但他却深深的体会到了如隔三秋的漫长。
他欢快的声音喊着:“高老师,溪月,我回来了!”
闻声出来的是格日乐,那小丫头一直都很喜欢钟文钊,听到声音便跑了出来,高兴的喊:“钊哥哥,你回来了!”
“想钊哥哥了吧?快去告诉你们老师有重要客人来了,出来迎接。”钟文钊摸着格日乐的头,边嬉皮笑脸的说道。
高溪月早已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边往外走着边应着声道:“你也算是重要客人?哦,对,我们现在都指望着你呢,确实是重要客人。”
说着已经笑着走出了厨房,看到钟文钊一脸笑容的站在那里,身后还有一位衣着华贵,略显丰满却极具气质的女人正笑盈盈的看着这里的一切。
高溪月心里琢磨着这会是谁呢?边走了过去,向钟文钊问道:“这位是?”
“我家太后,能为这里出资修路的真正高人。微服私访来了,好好表现哦!”钟文钊故意凑到高溪月的耳边说道。
小声的说完后,才正式的为两人做了相互介绍。
高溪月得知是他的母亲,又是正直要为这里出资的人,心里对这个极具气质的女人不由的亲近了些。她热情的打着招呼并请他们进了自己的房间。
“阿姨,我们这里条件比不上市里,甚至连一些城市周边的农村都比不上,很简单,也很简陋,所以您多担待些。”高溪月想着这样一个雍容的女人肯定没有来过这样条件简陋的地方,所以她先将这里的情况介绍了下。
请她们落坐后,她向站在院子里的高烁青喊道:“烁青,你去村长那里拿点茶叶来,就说来重要的客人了。”
“好,知道了,姐姐。”高烁青答应着便跑出了学校。
贺竹玉轻轻摆摆手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只是听小钊说这里特别的美,我也是喜欢山村生活的人,就想过来看看。”
说完又问道:“刚刚跑出去的那个男人是你的弟弟?”
高溪月看着她疑惑的眼神,浅浅一笑,解释道:“嗯,是的,他不是我的亲弟弟,他真实的年龄比我大七岁。”
“我听小钊说过你们的故事,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贺竹玉想起钟文钊讲的他是因为高烧才变成了傻子,有些惋惜与怜悯的说道。
“是啊。烁青是个可怜的孩子,却也是幸运的孩子。虽然被父母抛弃,却被他的阿爸捡了回来,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虽然高烧导致有些弱智,但他的阿爸对他不离不弃,这一点要比他的亲生父母强多了。”高溪月想起高烁青小时候的事情不禁有些感慨。
“被父母抛弃?他不是这里的人?”贺竹玉不禁好奇起来,也或许是没有更好的话题说吧。
“不是,我也是听平措村长说的。只知道他是四岁那年在甘孜被他的阿爸捡回来的。那时候他不会说话,所以他阿爸以为可能是他亲生父母嫌弃他是个哑巴,所以才丢了他的。”高溪月慢慢地回答道。
“甘孜?不会说话?”贺竹玉像听到了什么尖锐的字眼一样,浑身不由地泛起了疙瘩,心也骤然紧张了起来。
“你是说他小时候不会说话,是在甘孜被人捡到这里来的?”贺竹玉紧张的再次确认般的问道。
高溪月不知她为何情绪如此紧张,而又对高烁青的身世如此好奇,不解地看着她,点点头,道:“是的。”
听到高溪月的确认,贺竹玉的目光落在了钟文钊的身上,那道目光里有询问有希望。
“不会吧?”钟文钊不太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缘分,否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