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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响了。
别墅没任何人也就熏自己,她今天早起了,可是就没找到流星,当她走出房门时看到伍路在打扫卫生,刚要打招呼电话就响了起来。
屋裡很安靜,手機的聲響顯得格外刺耳,薰被嚇了一跳,差點就被送藥的白開水給嗆到了。
「是,老師?」
電話的那頭,龍崎沉默了一些時間,才出聲問道:「小薰,妳這幾天過得还好嗎?」
「嗯?我很好,老師。」
「啊,是嗎?你怎么也不给老师说啊,我很担心你的。」
龍崎的聲音其實並沒有太大的起伏,但薰卻敏感的察覺了對方的陰鬱,她覺得疑惑,也有些擔心。
「你怎麼了嗎?老師……你在不高興?」
「我是在擔心妳,妳一直沒有跟我聯絡,我擔心妳會出事。」
「我很好,什麼事也沒有,老師你為什麼……」
「妳沒有聽我的話,還是繼續跟那個男人在一起?」
「我……」薰的聲音頓住了,龍崎質問專制而蠻橫,她不能理解他的情緒,她習慣了老師一貫溫和理性的模樣。
「小薰,聽話,妳必須離開那個男人。」龍崎的持續聲調上揚,「妳忘記他是怎麼傷害妳的?」
大廳裡太安靜了,薰只能壓低著聲音分辯:「老師,他不是的,鋼牙他沒有……是我自己弄錯了。」
「妳還太單純了,妳不懂他一直在欺騙妳。」
「他不會的。」
「小薰,妳還想要替他說話嗎?妳不能再繼續陷進去了,妳必須離開他,到我的身邊來,只有我能保護妳。」
「老師?你怎麼……」要我離開鋼牙?但是我、我──
想待在他的身邊。
「老師對不起,我得掛電話了。」
薰慌張地切掉了通話,龍崎反常的態度讓她不知所措,她無從招架,只想脫身。
然而一掛斷電話,她立即就後悔了。
「我怎麼能這樣掛掉老師的電話?我……」
老師一直對我那麼好,他會這麼生氣也是因為關心我的緣故吧?
「老師……」
「是誰?」
「嚇!」
這個人是幾時開始站在她的身邊的啊?嚇死人,他都聽見了嗎?
「妳在跟誰說話?」又一次的詢問。
「唔,只是一個朋友。」
不知道為什麼,薰總覺得有些心虛?總覺得……不能把老師的事情告訴這個人,但流星早察覺了她的神情有異,追問:「那為什麼慌張?」
「我沒有……」
「沒有嗎?」流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著一言不發地蹲下身子,替她拾起了翻倒在地上的玻璃水杯。
「對不起,我都沒發現水杯倒了。」薰有些手足無措。
順手把水杯擱到沙發椅邊的小几上後,流星也只是淡淡地問道:「藥吃了嗎?」
「嗯。」薰很快地點了下頭,看流星低著臉有些漠然的神情,心裡覺得忐忑。
這個人,在不高興嗎?總覺得,應該再試著跟他多說幾句話。
「那個……我覺得身體恢復的差不多了。」
「是這樣的話就太好了。」答腔的人卻是伍路。
老管家取了條抹布,走過來替薰擦乾了腳邊的水漬。
「啊。」薰覺得更抱歉了,「伍路先生,就麻煩你了。」
「沒事的,薰小姐。」伍路笑了起來,「看見薰小姐的身子恢復得這麼好,我比什麼都開心。」
老管家這一向擔心受怕了好長的一段時間,眼下總算能夠暫時放下心裡的大石頭。
「看樣子,也許明天我們就能下山,回家了呢。」
薰偏著腦袋問:「耶,要回去了嗎?」
「是啊。」伍路一邊疊著抹布回道:「山上的氣候太冷了,對薰小姐的身體不好,且很快就要下雪了,少爷原本就打算等薰小姐的狀況一轉好,立即動身回家呢。」
「咦?是這樣嗎?」薰轉身看向了流星,那人卻一臉事不干己地望著窗外。
薰不以為意地笑了一笑,循著流星的目光,看向了窗外那片秋紅的山林。
「外面的風景真美,明天以後就看不到了,有點可惜。」
「也是呢。」伍路也有些感慨。
「妳……」流星頭微微一偏,不著痕跡地瞅了瞅薰還有些蒼白的臉,「要出去走一走嗎?」說話時,他的眼睛並不看著薰,表情還有幾分猶豫。
薰一時之間竟沒意會流星正在對她說話,倒是伍路十分機警地附和道:「要出去散步的話,得替薰小姐添件厚衣裳,外頭很冷喔。」
也不等人回話,伍路起身小跑步地拎了件針織外套回來。
薰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地問了句:「給我的嗎?伍路。」
「啊,是的。」
是一件眼生的、櫻花粉的羊毛外套,蓬鬆柔軟的質感,穿起來十分溫暖。
薰疑惑道:「我沒記得自己有這件衣服的。」
伍路笑說:「我讓人替薰小姐準備的山上氣溫那麼低,沒添幾件厚衣裳怎麼行?」
待薰套上了毛衣,他也不忘點頭讚美:「真好看,我早說過薰小姐特別適合粉紅色的衣裳……您也是這麼認為的吧?少爷。」
流星不太自在地別過臉,低聲道:「這種事,怎麼樣都無所謂吧?」
薰尷尬地垂著腦袋,雙手一逕忙碌地拉扯著毛衣下擺,伍路看著既可憐又好笑,只得搭訕著提議:「趁現在霧都散了,還有點陽光,薰小姐不如就跟著少爷出去走一走吧?」
於是二話不說,上前扶起沙發裡的薰,極力慫恿兩個人走出大門。
「小心點,出去林子那邊走一走,回來剛好是中餐的時間。」
話才說完,伍路隨即笑容滿面地關上了大門。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兩扇關起來的門,薰有種被拋棄的悲傷感。
「走吧。」
“欸?”
流星转过身就走。
這男的腿很長,腳步很快,薰怎麼可能趕得上他?但她卻始終沒有被撂下的跡象。
薰很快便發現了,那是因為一直走在前頭的鋼牙,會不時地放慢腳步,甚至會停下來等候她。
原本緊張兮兮的情緒開始放鬆了下來,終於心有餘裕去看看一路上的風景。
秋日裡的原野荒冷而蕭瑟,陽光再好也不免帶著些許蒼涼與寂寞。
病體初癒的薰,在心境上原本就特別脆弱,自然而然會對那個永遠走在自己前方的、白色頎長的身影,生出許多的依戀。
不想離開他。
吶,老師……我想跟這個人,一直走在一起。
薰的心裡始終記掛著龍崎一早的來電。
龍崎和她說話的態度不同以往,除了擔心,薰還有種說不上來的、危險的預感。
「是因為最近工作壓力太大的關係嗎?之前看他上了好幾次的電視節目,會是這個原因嗎?
不對,應該是生活上遇到了什麼煩心的事?話說回來,老師……好像從來沒跟我說過他私人的事情,我對他才是連一點都不了解,這不是挺奇怪的嗎?」
迎面而來的景色,是大片隨風搖曳的白色芒花。
「啊,真美──」
算了不想了,我一個人在這邊猜來猜去什麼意思?反正本來就是得回電跟老師好好解釋的,到時候再弄清楚就好了。
打定主意之後,心裡覺得踏實許多,她慶幸能夠出來走走真是太好了,應該盡情地感受秋陽照拂的溫暖。
是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回來的人,對她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這片美麗的風景,還有在一起的這個人。
「唉呀,好漂亮的雛菊。」
是一叢夾雜著開在芒花裡的粉色小花,在風裡面顫顫巍巍的,特別可愛。
「摘一點回去給伍路先生插瓶吧?午餐的時候可以裝飾餐桌。」
薰不知道那片叢生的芒花又高又濃密,她蹲身在裡頭,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見她。
她不知道鋼牙看不見她。
就在薰忘情地摘花,並且以藤蔓細心地整理成花束時,忽然聽見身後一陣凌亂的沙沙聲響,她一回頭,就看見流星正撥開芒草叢跨到她的身邊來。
「流星?怎麼了?你臉色好難看?」
「喂,妳這傢伙。」
男人低啞的嗓音裡有掩藏不了的焦慮,也不聽她說話,拉了她的手就走。
「等等、等等啊。」薰驚呼了起來,流星的動作有些粗魯,她的手都被扯住了,手上的花也掉落了一地。
「唉呀,我的花。」
鋼牙總算停下了腳步,看向了身後一臉委屈的薰,他的神情有些無奈,但還是走過去彎身替她撿起了落在地上的花束。
「吶,你在生氣嗎?」薰雙手接過了花,見他沒理會自己,只得又問:「為什麼生氣?無緣無故的。」
「嘖。」流星只好別過了臉,老半晌後才勉強說了句:「以後,別再這麼做了。」
「欸?我做了什麼?」
那男人卻再也不多說句話了,竟甩頭就走,而且走得很快,薰追得特別辛苦。
什麼嘛,到頭來還是沒弄清楚這個人到底在不高興什麼啊?
「吶,你等等嘛,吶,唉呀──」
流星猛地转身,就看見身後的薰衝著他尷尬地笑,「對不起了,只是我的腳扭了一下,沒事……你別走那麼快嘛。」
流星低聲叨唸了句:「妳是笨蛋嗎?”
然而臉上的表情卻和緩了許多,沒有剛才那樣陰沉了,接著步伐同樣也放慢了許多。
薰跟在這個人身後,低頭看了眼剛剛還被那個人拉著的手,像是想到了什麼,臉微微一紅。
她在想鋼牙的手很大,有點粗糙,包覆著自己的感覺厚實且溫暖。
她在想他剛剛到底是在生什麼氣?為什麼又不氣了?為什麼話只說一半?她只好一個人獨自亂猜,如果她再追問下去,這個人大概也就是沉默不語吧?
他就是這樣的人。
一直以來,他就是這樣一個罕言寡語的、沉默的男人。
盯著流星的背部的牙狼金色三角徽章,薰忍不住朝著他身後說:「那時候……我是說遇見流星以後,我老是在想,為什麼我老是會碰到駭魔?為什麼這傢伙要救我?」
流星的腳步停頓了下,薰收腳不及,一個踉蹌幾乎跌跤,是鋼牙及時接住了她。
薰的雙手緊攀著流星,她有點慌張,仰起頭,視線恰好落在流星的喉間。
這男人張口想說些什麼,遲疑了半天也沒說出口,薰只看見他微微滑動的喉結,然後是是兩片線條堅毅的、薄的嘴唇。
薰的視線沒敢再往上移了,臉燒紅了起來。
忘不了的是……那兩片嘴唇柔軟的、發燙的觸感。
「薰,我」
「沒有關係的。」薰掙扎地站直了身子,「沒有關係的,你不需要多說什麼。」
她明知道對這個人而言,不管要他開口解釋什麼,都是件好困難的事,她不想要他為難。
「那時候,幸好是遇見了是你。」
女孩的神情略帶羞澀,她得鼓著所有的勇氣才能把話說出口:「我能活下來,全靠你……謝謝你。」
薰……
流星看著薰的眼神裡,交雜著驚奇和些許迷惘,他覺得這女孩哪裡不一樣了?
明明是同樣一張純淨的笑臉,但總覺得她……好像長大了一些?那雙看著他的大眼睛裡,除了單純的信任,彷彿還有無盡的依戀。
「薰。」
他克制著自己想擁抱這女孩的衝動,試著想說些什麼回應她,但對他而言畢竟不是太容易的事,最後還是放棄地別過了臉。
「走吧。」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懊惱。
欸?又怎麼了?
薰實在摸不著頭腦,又沒敢追問,只能認份地跟在他的身後。
她其實並不曉得這個男人要把她帶到哪裡去?但她願意就這樣跟隨著他。
啊,是這個人了吧?想就這樣跟他一直走在一起。
他們走過寬闊的原野,也跨越過一條潺潺的溪水,又花了好些時間才爬上了一座小山崗。
流星說:「薰,我想讓妳看的,就是這片風景。」
薰順著流星的目光,眺望著山崗下那片深秋的原野景致,禁不住讚嘆道:「啊,好美喔,這裡是?」
這片風景……這熟悉的感覺,她好像曾經在哪裡看到過?
「啊,我想起來了,這片風景,跟我的畫……幾乎一模一樣啊。」
是她展示在生平第一次個展裡的畫,那幅她最終給了鋼牙的畫。
「妳是我第一個遇見的染血之人。」
嗯?
「那時我就決定要救妳,」男人的聲音停頓了幾秒鐘,但畢竟堅持著把話說完:「到現在,我從沒有後悔過。」
薰仰頭去看流星俊挺的側臉,總覺得鼻頭有些酸澀,眼角濕潤了起來。
「嗯,那個時候,我沒有逃走真是太好了。」
在回憶之中,薰露出了夢般地微笑,「這樣我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畫黃金騎士的畫家了。」
薰……
山崗上的風凜冽而強勁,薰瑟縮地環抱著自己,男人理所當然地伸手將女孩攬進自己的身邊。
「流星?」
薰被流星親暱的舉動嚇了一大跳,總覺得有點羞怯,但還是把小臉眷戀地靠在他的肩上。
「還會冷嗎?」流星低低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薰也只是閉著雙眼搖了搖頭,感覺他收緊了攬在自己肩頭的手,兩個人的距離更貼緊了一些,她沒敢說話,雙手緊張地交握在胸前。
流星?
男人是這樣的低下頭,嘴唇有意無意地掠過了她的額頭。
眼淚在瞬間迸出了薰的眼角。
流星問她:「妳又哭什麼?」
薰當然沒勇氣把實話告訴他。
「我……我餓了嘛。」也不算胡謅吧,出來散步了這大半天,她的確是餓了。
「回去吧。」
「嗯。」
回家去。
曾幾何時,他們也成為了一起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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