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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百桦听着外面喧嚣的雨声,将自己的首饰一件件的摊在炕桌上。
‘姐姐总是这样啊,她喜欢的不喜欢的,只要她想从她这里拿走。她便一件也留不下,啊,明明是她很中意的一件步摇那。很中意那,姐姐你什么时候,才会明白,适可而止啊。’
白术冒着雨跑了进来,收了伞甩了甩水渍,立在门口:“不好了,世子妃。二爷被逐出府了,侯爷也气的晕过去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俞百桦抬头,将簪子一件件拾起:“派人通知了世子了吗?”
白术连连点头,发丝上的雨珠甩了下来,滴在地上,须臾便消失不见。
俞百桦捧着首饰匣子放回原处:“主屋现在必定很乱,我们暂先不过去,添堵。我想知道,世子的院落和主屋都不让旁人进,俞大小姐是怎么进来的?”
“这……就得问欢脂了吧。”
俞百桦一声轻笑,抿唇:“算了,我明白了。”旧仆新主难免的,难免的啊。
“世子妃,雨越下越大了。现在过去,衣服都湿了,怕是不妥。”
俞百桦原地渡步,对楼渊的映像,何其模糊。怎么好端端的就要被赶出府那?
“白术可知道,因为何事吗?”
白术点了点头:“奴婢打听过了,是二爷在朝堂上,求娶九公主。不知情的侯爷,当下就和二爷吵了起来。后来就将他逐出府,一下朝了,二爷便跪在门外,乞求侯爷能原谅。方才九公主来过,二爷已经走了。”
俞百桦寻思起来,婚姻嫁娶之事,自当知会父母。侯爷不知情会生气不意外,但能娶得公主,毕竟也算一桩美事啊,公公何至于在朝堂上就按捺不住了?
“是圣上没有应允吗?”
白术眼神游离,迟疑要不要说:“奴婢以为,九公主是七皇子的胞妹,自然是七皇子一派的人。侯爷不生气,才是不正常的。”
俞百桦了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是政党不同啊,那这样的姻亲也是一件麻烦事,毕竟……
俞百桦披着斗篷,撑起了伞,决定冒雨去延寿宫看看。
夜色深沉,俞百桦挑着灯芯,独自出神,想想姐姐,想想小叔和九公主之事。小叔既然有求娶之意,也明白自己的立场,为什么把事请闹的这么大那?
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不也能守得住立场,也能娶得了九公主吗?
她突然自嘲的一笑,真是妇人之见那。若这样可行,小叔自然是这么做了,看来九公主八成是拉拢的筹码了。
只听外屋的,门被推开,外面窸窸窣窣的雨声,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谁?”她惊慌回身,抬眼看去,他已经进到里屋,全身湿淋淋的站在那里,扯了毛巾擦脸。
“不是摘桂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俞百桦并没有起身,依旧坐着。
楼冬封当下脱掉湿淋淋的衣服:“家里出了事情,能不赶着回来吗?你一个人发什么呆那?”
俞百桦见他未着一缕的站在地下,赶忙掀被,跑到衣橱去,将他的里衣取来放在凳上。楼冬封大手一挥将她揽在怀中,隔着薄薄的一层里衣,冰凉的带着水气的身子紧紧的贴着她,发丝的水珠一滴滴的落在她脸上。
“小东西,你今天很不对劲啊。”
俞百桦挣扎俩下,推他胸口:“快去擦干身子,穿衣服,你这像什么样子。”
楼冬封放开她,高举着手,眼眉微垂看着她:“娘子,帮我擦身子,我太累了。万一身子湿着,受寒感冒,可就不好了。”
……
俞百桦拍了拍额头,打起精神。拿起干布子,将他大致抹了一遍。见他皮肤都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还在那里死撑着。
虽然湿衣服穿着是凉,但是衣服一脱,风一吹,身子更凉。
扯着他就塞了被子里,将他裹成A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你怎么不经我同意,就将我拖上床?你刚才擦身子可是擦的不仔细啊,好多地方都没有擦到那。”
俞百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他又不安好心,想些不正经的。
临睡前白术为她,准备的姜茶,轻触壶身,还有些温乎。放在小炉子上,热了热,倒了杯滚烫的姜茶,递到他手里。
“快喝了,逼逼寒气。”
楼冬封甩了甩湿发,笑盈盈的接过茶碗:“还是有娘子好啊。”
俞百桦不理他,将湿衣服拿去洗了晾起。便盛了水给他洗头发,他躺着,还要扯着她头发玩。
楼冬封洗完头啊,整个人暖乎乎的,从心暖到胃,懒洋洋的躺着,由她擦干头发。
“娘子,你怎么不同我说话,是不是当做梦那?”
“哎呀,你别乱动。”俞百桦换了块布,继续擦拭,他的手,一刻都不能闲的戳她脸。
“你怎么了,今天好像不怎么高心,是不是我早晨走的时候,没叫你,你心里不得意了。”
“没有。”
楼冬封十指交缠:“没有啊,那就是因为别的了,今天谁来过。”
姐姐吗?并没有因姐姐的事生气吧!不过是枚簪子和姐姐那状似无意的道歉,她都统统没有在意的。也不会在他耳边提起,让他以为她在心生妒忌。没有,她很释然,他对姐姐的偏颇,毕竟他们认识的早一些。
“没有,谁都没来过。许是我临睡乏了,对了。二爷楼渊的事情怎么办啊?公公淋了大雨发烧不醒。”
楼冬封放弃了对她的纠缠,那些事从白术哪里都听了。她还真是什么都不肯说啊,还以为会痛哭流涕那。
“楼渊的事,不是什么大事,也就现在闹的凶,过几个月就好了。”
俞百桦抖动着他的长发,看到他发中有根银丝:“有白头发,要不要拔掉啊?”
“拿来我看看?”
楼冬封接过那一缕头发,看着其中夹杂一根粗硬的白发,叹道:“瑾年已过,华发已生啊。”
俞百桦打掉他手里的发:“爷酸不酸,不过是一根白发。”
“啧,你懂什么,我这叫借题发挥。你把我的白头发还我,我正诗兴大发那?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木头脑袋,哼。”
俞百桦手一僵,木头?她是木头那。那头发早已落入万千墨发之中,无处寻觅。她只觉心里发酸,起身径直去倒水喝茶。
啊——这姜茶还真是苦那。
良久才问:“二爷没事,你这么急着赶回来吗?”
楼冬封盘腿坐了起来,自己拿着布子擦头发:“我啊,连夜回来,想你了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半日不见也恍若经年。你在哪里跐溜跐溜偷喝什么水那,快过来给爷擦头发。”
第二天,一大早俞百桦床上就没了人,还当昨晚是一个梦那,结果看到了晾在屋中的衣服,已然干了。
俞百桦匆匆洗漱了,就赶往了延寿宫。果然楼夫人一宿也没合眼,气色差的狠,眼睛也肿着。
“婆婆,你好些了吗?昨晚世子连夜就回来了,一大早就出去了,许是劝小叔子了,婆婆莫要太忧心。事情会一点一点好转的,小叔是一时想左了,想通了就好了。”
楼夫人眼睛闪过一丝光亮,哀叹了一声:“就指着冬封了好好规劝规劝了,他们父子俩,一个样都是个十头牛拉不回来的倔人。”
“婆婆,莫要在哭了。我都听嬷嬷说了,这忧心了一晚,先歇歇眼吧。一有信儿,我就喊婆婆醒来可好。嬷嬷说,公公的烧已经退了,上朝去了。”
楼夫人哀戚的叹了一声:“他啊,风雨无阻的去上朝啊。怕是烧不退,都拦不住的。”
“那用不用我叫人,去接着点公爹,免得身体出个状况。”
“已经派了人了。”
俞百桦手足无措也不知道如何:“婆婆还是睡一下吧,这么熬。不等他们二人和好,婆婆您就先病倒了。有什么事,我就一直坐在这里,喊您起来。”
白嬷嬷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夫人。你这样熬,奴婢们看着心疼啊,就听世子妃一句劝吧。这有个风吹草动的,就一定告诉您那。这不离下朝也得有俩个时辰吗。”
楼夫人觉的担忧也是徒劳,可这心上又放不下,辗转反侧,看了看儿媳妇在一旁,才有些放心的合上眼。
俞百桦枯坐了半个时辰,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见针线笸箩放在一旁,就顺手拿起来,找了些布块,裁裁剪剪给楼夫人做了个抹额。针脚细密的纳着底,楼夫人这一睡,端是睡了四个时辰,都下午了,俞百桦在一旁都绣了一朵花样。
“婆婆,你醒了。下人们都没来信,昨个小叔受了凉,今日没去听朝,世子在哪里照顾着,许是没事了。”
楼夫人这一睡,脑袋也没那么沉了,见她手里拿着东西:“这是你绣的,到是巧手。”
俞百桦抿唇,脸不禁红道:“儿媳没什么本事,平日尽在家中绣了花。一时坐着,手上就闲不下来,就用了婆婆的针线,拙略的绣技,入不了眼那。”
楼夫人见她害羞样,笑道:“你还是,真不禁夸那。”
俞百桦赶忙起身,将抹额放回笸箩里:“婆婆,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让厨房煮了您素日吃的粥。”
“也好,睡一觉啊,胃也空了,便觉的这天大的事,都能熬的过了。”
却说楼冬封这一头,一早来了楼渊外面的住处,他正一个人,睡的浑然不觉,一探脑门才知道是发烧了。
“能耐,真能耐,身边连个小厮都不带着。”
楼冬封一推门喊道:“店小二,送桶洗澡的热水。在熬些粥来。”
没错,楼渊外面的住处,就是一家客栈。别说这间屋子包下了,这家客栈他也买下了。因为他觉的又能赚钱回本,又能住,还不用养些吃闲饭的,十分超值。
楼冬封把他剥光下了到热汤了,泡的差不多在捞上来。他烧的是迷迷糊糊的,嘴里不停叫着:“九儿…九儿……”
楼冬封嗤之以鼻,人那终有报应。以前他被别人这般念叨,他还一脸嘲笑,现在也轮到他也样念叨别人。
说来也是奇怪那?九公主说貌美,还真是算不上,只能说不丑,样貌平平吧。
就楼渊这种,不和丑人说话的赖人,怎么就偏偏被这个貌若无盐的九公主拿下那?
他太了解,他这个弟弟了,若他不想,没人能怀上他的孩子啊。
楼渊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楼冬封施针戳了一遍,现在又强灌了他一碗粥。
“哥——你好烦啊,我不喜欢吃粥,这都什么时辰了,我得去上朝……”一下床就成了个软脚虾,还挣扎的去拿挂在衣架的官服。
楼冬封一脚将他踢倒,拎着扔上床。
“我差人去给你请免了,今天就在家歇着吧,皇上差太医都来看过了。”
“哥,怎么说我也是你最亲的人,你怎么能,欺负病体娇弱的我那?”
楼冬封坐下:“你究竟怎么想的,我不是让你挑个好时候吗?我上次也没同太子说上话,你这么突然间公开,太子一派怎么想。”
楼渊坐起来,挂在他的后背上:“我能怎么办,她哭的我好心疼。不知道是谁造谣,非说我手里有七皇子致命的把柄。我这样,七皇子一派起码是安心了。”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已经将谣言散布出去了,至于收效,看你自己的了。不过,事到如今,你想占那一派?”
楼渊身体抖动起来,笑声嘹亮的响起:“我站太子,但我也要九公主。”
“啧啧,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
楼渊眼睛眯起:“我付出了那么多,如果扶不了太子上位,我会不甘心的。我不能亲手毁掉我的功绩,绝不能。”
楼冬封无奈摇头:“你这样算计九公主和七皇子,若是有天,九公主知道了,必然和你离心,你既然心上得意,不如借此机会,退出这嫡夺之战。”
楼渊却是冷笑:“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蜗居在家中,围着一小女子团团转。哥你就放心吧,哄女人的手段我比你多。”
但愿吧。
楼冬封陪了几个时辰,临走将他安置在被窝里:“我让小二熬了药,这个时辰该好了,我现在得回府上去。”
“我不喝药。”楼渊一下不高心了。
……“随你,你身边的心腹都去哪了?”
“在她身边。”
楼冬封了然的点了点头:“我会在太子面前为你说话的。等势头造起来,就抓紧了。”
楼渊应声,就随口一问:“你究竟散步了什么谣言,让我很好奇那?”
“没有谣言,实话实说。你楼渊为情一怒,自立门户,小侯爷被逆子气到,二度昏厥。世子得信,雨夜赶回,骑马摔断腿。楼家要跨各种麻烦,就看是七皇子捞你捞的勤,还是太子捞你了?”
“爹,他没事吧?”
楼冬封杵了他一拳头:“爹是老江湖了,你还有心思担心爹,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自己把水搅浑了,就自己想办法清。”
……“那哥,你的腿?没有事吧。”
只见楼冬封,腿脚麻利的走到门口,拿起一双拐杖,一跳一跳的走了。楼渊捏了捏鼻子,眼睛有点酸啊,真的,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楼冬封一拐一拐的到了门前的马车上,迎面碰上急急赶来的太子。
“君卿,你这腿?没事吧。”
楼冬封听他这么问,就知道他听了信了。
“没什么大事,花心大少一时收心,让人有点猝不及防。”
赵显讪笑指了指楼上:“在上面那?好点了没,听说昨天在雨地里,跪了一下午。”
楼冬封无奈的摇头:“嫌药苦,我看他不吃药,怎么好。”
“哈哈,行。嫌药苦能闹脾气,就是好着那,我也放心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楼冬封摆了摆手:“没事,这腿脚利索着那,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你去忙你的吧,为情所困也就是一时冲动,别太放心上。”
赵显了然的点点头,谁说不是一时冲动?静下心来想想,还是比女人更重要的事,比如说王位,楼渊可能并无他心吧,他这样反而让他心有余悸以为是试探。
“君卿一语点醒梦中人,恐怕我此时上去,只会让他烦闷,还是不去了。”
楼冬封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你得自己看,他跟在你身边那么久,他的性子你该懂的。”
赵显眸光又是一亮,豁然:“你总是能点醒我,若伯牙的知音是子期,我季音的应该是你,我这就去看看那个转性的痴情种儿。”
楼冬封将拐杖,放在马车边上,由着青木将他抱上车,往后一寸一寸的挪回了车里,马车走开,楼冬封才掀起袍脚,将银针拔了下来,锤了锤险些木了的腿。
楼冬封拄着拐杖,跨进远门的时候,俞百桦正巧出来:“咦——你怎么了,什么时候受的伤。”
楼冬封将双拐往地上一扔,单腿一蹦一蹦的往她身边去,吓的她扔掉手里的笸箩,跑着过来将他扶住。
他就厚颜无耻的把手体的重量全压在她身上,看她咬牙切齿的一步一挪的将她往屋子里运。
青木拾起双拐,俩手一翻,又想着法的欺负世子妃,他说这好好的,又没有哪个必要,怎么非要装瘸。
俞百桦将他搀扶的放在榻上,急切的问:“你这腿是怎么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是不是我昨晚踹的?”
“哎,家有凶妻,我也是很绝望的。不是你,别自责了哦,就是我这一早起来,就成这样了,可能以后就要以拐度日了。”
楼冬封期期艾艾的俩手将腿提起,放到榻上。
俞百桦大为心疼,早知道昨晚就依了他,她也没想踢他一脚,他一躲,整条腿磕在床框上,疼的他当时就熄火了。
“我看看吧。”
楼冬封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别介,不劳烦你了,毕竟歹毒的狠。”
俞百桦咬唇:“昨天分明是你自己磕上去的,也不能全赖我。”
“所以我没赖你的,就是突然想吃杨梅了。”
俞百桦赶忙跑出去,取来放到桌上。
楼冬封拿起来咬了一口:“好酸啊。还是吃点瓜子吧。”
“哎呀,这个皮呀,好烦哪。”
“你磕的有口水。”
俞百桦剥了一堆瓜子,指甲都剥疼了,看他悠闲的看书撸猫,嘴一张,她就塞一把瓜子仁,真是莫名的,有些火大那。
“咔嚓~呸呸呸……俞百桦你能耐了,喂了爷一嘴瓜子皮。”
俞百桦立刻跳起,站在一丈开外,得瑟:“爷是腿伤了,又不是手伤了,凭什么我得剥瓜子呀。”
“过来,爷就原谅你。”
“才不要,有本事来抓我啊,略略略。”
须臾,俞百桦求饶:“哼哼哼,君卿……咱有话好好说吗,刚才真是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