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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驾!
重山小道间,一队兵马急行猛进,环山饶水,阵容强大,队列甬长,从头至尾近四里有余,有步有骑,看样子不下五万之众!而统兵将帅,正是中郎将董卓。
“将军,此次朝廷拨一万骑兵,三万步兵,再加上本部兵马一万步骑,而那张角可是统率了十五万之众,与卢植僵持数月,折损数万,却也剩得十万有余,况且张角深习鬼神之术,道法高超,迷人心窍,这……胜算不知几何啊?”长队最前方,一身着镶金豹头盔,锁子连环铠,络腮胡,神色严肃的男子向着身前剽悍的董卓道。
董卓闻言,只哈哈一笑,道:“李傕,人常言你颇信鬼神之事,今日一见,果不其言!咱战场厮杀汉,只信自己,不信鬼神,性命永远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你有实力,凌驾于别人头上,甚至可掌握他人生死,岂可由鬼神左右?这得改改,得改改!”
“将军说得极是!男儿志在四方,实力强则为天下先!”另外几名与李傕并驾齐驱的部将纷纷恭维了一番。李傕满脸羞愧,也瓮声瓮气的应了声,心里着实不悦。
“至于张角贼众,哼哼!”董卓眼露贪婪,冷笑了几声,道:“量他十余万乌合之众,岂能奈何得了我五万精兵强将?在加上那张角心慈人善,现又病入膏肓,广宗城,不日便克,誓必枭张角之首,而他贼众如果投入我部下,哪怕五万,我军实力必定大增啊!”
“将军远虑,属下不及也!”数名部将顿时被说得信心满满,热血沸腾,仿佛看到了眼前正有一大块肥肉等着他们开口大吃一般。
“但是将军,卢中郎被陷,朝廷在此紧要之计临阵换帅,却是犯了兵法大忌,不得掉以轻心,还是小心为妙!”部将郭汜小心翼翼的进谏道。
“兵法?兵法个屁!老子打战从来不看兵法,老子说的就是兵法!”董卓颇感扫兴,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嗤了一口。
“是是,属下多心了!”郭汜连忙垂首称是,顿了片刻,又道:“属下还有一疑,将军为何不走冀州地界直取广宗,反而远绕并州而行?”
“嘿嘿!这你就问对了!”董卓脸上立刻又浮现出笑意,阴晴转变,令人摸不着心思,大有“你小子”的味道指了指郭汜,道:“那卢植生性刚正,朝廷遣中常侍左丰前去监军体探,向他索取贿赂,他却不肯,如此简直刚正到迂腐的地步了!现不同盛世,豺狼当道,阉宦掌权,一个字乱,乱世自有乱世的做法!若我从冀州地界进兵,必撞进黄门押解卢植进京,那时指不定该向我讨取贿赂,若是给得少了,我必定就是第二个卢植,若是给多了,那咱不就吃了大亏!所以,咱绕路,从乐平出骑兵,直取广宗!等有了实力,就在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报——”正在这时,前方二十名探马急急奔了回来,领头一人连忙报道:“将军,前去三里有一山燃起大火,路道有马蹄脚印,看似一百多人刚刚从此处经过,向南行去了!”
“嗯?”董卓眯起双眼思了片刻,挥了挥手,道:“想必是小股山野盗贼,不必理会,继续探路!”
躺在草地上的任婵媛身体微微颤抖着,面色苍白,点点汗珠悄悄渗了出来,显然是做了恶梦!
秦天烁一阵怜惜,心如绞痛,拉起袖子轻轻擦拭着任婵媛额上的汗珠,还有泪水,就像照顾自己女儿一般无微不至!慢慢的,他也好像感同身受,似乎又回到了自己孩童时,父母丧生火海,那种无助,那种悲痛,仿佛如尖刀利剑,又在心里深深的、重重的刻上了一痕,永远也无法弥补的痕迹!只是,只是任婵媛此刻的遭遇却比他那时还有惨了十倍,父亲被车裂,母亲更是被侮辱、蹂躏至死!这又是怎样的心痛,在任婵媛幼小的心灵里,又留下了什么样的痕迹?秦天烁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剩下的只有于事无补的同情!
嘤嘤!轻微的呻吟声中,任婵媛无力的睁开双眼,落在眼里的却是秦天烁带着重重忧伤的眼眸,和微微痴呆的面孔,再也没了以前熟悉的画面,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什么一般!“恶梦,这只是一场恶梦!”她心里不断的安慰着自己。
“你……醒了……”秦天烁看着任婵媛投来痴呆的目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她才好,只淡淡问了句,却也不愿意提及什么。
任婵媛缓缓起身,抱住双腿,纤瘦的身体显得那般无助,悄悄的咽了口口水,微带哽咽的问了句:“这是真的?我娘……”话到此处,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连带着身体一阵颤抖,终究还是没有哭出来,似乎在竭力抑制着自己!
秦天烁远没想到,任婵媛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强得多,正是这样,他心里却更是难受,扶了扶她娇小的头,道:“婵媛,想哭就哭出来吧!那样,心里会好受一点!”
“我不哭!”任婵媛依旧带着哽咽,强忍着泪水,道:“娘曾经告诉过媛儿‘哭泣衰绖,哀之末也。’我们虽是女子,但也不可轻谈血泪,痛哭流涕,才是哀伤情感不能流露的表现,是对先者不尊,对自然不尊!媛儿谨遵娘亲教诲,不哭,才是对娘在天之灵最好的慰藉!”
说到最后,任婵媛稚嫩的脸上,两行莹泪终于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她也开始了轻微的抽泣,不停的用锦缎袖子擦拭,双眼朦胧,似乎在回忆着母亲的点点滴滴,带着苦涩,带着坚强!
“叔父,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任婵媛掩饰着自己的泪水,站起身道。
“嗯!”秦天烁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缓缓迈着步子向一旁走去。
“哭泣衰绖,哀之末也。”秦天烁边走边慢慢咀嚼着这句话语,其中蕴含的乃是大道,看来任盈的确是深明大义,教女有方,不可多得的才女!而此言,正是出自《庄子》,流传于世的《南华经》文卷!其中蕴含着的道理,正是与庄子“妻死鼓盆而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人之生死,如春夏秋冬交替,遵循自然,最多只是方法不同罢了!
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堪破?这是情,是人心中存在的情,是左右人心的工具,纵使明白了这一层含义,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放得下?人死,人伤,乃是迷情!
渐渐的,秦天烁好像又身临到幽静的宕蝶一域,山川之间,静静地感受着灵动的气息,聆听着悠远的故事,心中宁静,一切的自责、内疚、伤痛、同情、悲哀,负面的情绪,迷情,仿佛都停止了,消失了!是放下了吗?不,是迷惘了!
圣人之心,静而情惘!
先前,体悟到圣人之心,犹有情丝,秦天烁才知道,圣人其实便没有真正做到放下所有,清静无为,自然而然的境地。而圣人的意念横持,圣人之心,虽死犹生,就好比庄子虽死,但仍可感受到对妻子的缅怀之情,“德圣”廉颇流露出的无限思乡之情。凡人之死,心死而情断,圣人之死,心静而情惘!
这是第三层的悟意!圣人之心,因情而生,因情而静,又因情而惘,种种缘由,皆因情故!又因惘而静,因静而生,因生而情,三层,原来联系这般巧妙,层层递进,缺一不可,不断引导着探寻放下所有,斩断迷情,已达清静无为,自然而然之大道僻路!迷惘,那不是真的放下,迷惘了之后,又该如何?那应该是下一层的悟意了,秦天烁此刻却是无从着手,也无法堪破其中玄奥。
随着意念领悟的升华,秦天烁似乎也感觉到了无限迷惘,心无所想,空空如也,静!才是悲伤,哀痛,最大的表现!
“啊!叔父,快来就我……”突然,身后传来任婵媛的惊慌大叫,打断了秦天烁无边的思绪。急回头看时,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队军队,军容虽算不上整肃,但队列极长,人数只怕在五万以上的样子!而任婵媛,正被一身着帅服明光凯的剽悍男子拎小鸡般抓在手中,任凭任婵媛如何挣扎都只是徒劳!
五万多!竟然有五万多军马从身后行过,秦天烁都不曾发觉,可见刚刚入迷之深!但现在自责却也于事无补,硬拼那更是找死,且不说军队人数居多,就是那剽悍男子身后的几人,都也不是泛泛之色,当下心里正不知如何是好,连忙唤来赤兔马,翻身骑上,向前走了几步,似乎在等待时机。
“这是你家的黄毛丫头,竟敢在此搭坟树碑,阻拦我大军去路,呸!晦气,真是出师不利,刚来就遇着坟墓阻路,难道是诅咒我大军尽入坟墓,有去无回么?”来人正是董卓,只见他神情不悦,脸色阴沉,冷冷盯着秦天烁,道:“你居然也不管管!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该拿你俩的人头祭我军威?”
“搭坟?”秦天烁略一思考,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连忙赔礼道:“这位将军,实在对不住,我确不知大军会从这里经过,并不是有意冒犯军威,所谓不知者不罪,况且侄女年纪还小,童行无忌,恳请将军放过!”
“放过?……”董卓正想发威,突然听见身后有人悄声道:“将军,您……刚刚还说鬼神之事,不可信,怎么现在又忌讳起行军遇墓的迷信了?”
董卓回视,言者正是李傕!“呸”了口,道:“此一时彼一时!哎,我说李傕,你小子今天是不是闲脖子硬朗了,我说话你也敢来插口么?”
“是属下多嘴,请将军息怒!”李傕一惊,连忙请罪,但看着董卓面色依旧,灵机一动,转移话题道:“将军,你看那人所乘马匹,真乃绝世好马也!”
董卓一顿,转头仔细看去,不禁眼露贪婪,连连点头道:“是好马,是好马!尔等谁人识得此马?”
众部将闻言,纷纷侧目,忽一人道:“此马全身红如火云,唯面有白毛,肌肉虬张,矫健异常,体力绵长,可日行千里,乃马中之极品也,名为赤兔!”
众视之,乃董卓大女婿李儒!李儒自负饱读诗书,比起这些个匹夫来却是多了几分智慧,只是身体不堪,这一次也是被董卓唤来行军历练!
董卓满意的点点头,一时到将行军遇墓的大忌置之脑后,转头向秦天烁厉声直言道:“放过你两也行,不过你得留下你胯下之马方可!”
“呸!”他们的谈话,任婵媛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当下呸了一口,身体猛烈晃动,挣扎之间连忙对秦天烁道:“叔父,你快走,不要管我!”
董卓一拭面颊,瞪圆双眼,提起任婵媛高高举起,怒道:“黄毛丫头,竟敢唾我!我非宰了你不可,到时再将赤兔马抢来便是,岂不更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