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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又起,人世间,第一缕阳光。
“啊——”这样的一声惊呼,叫醒了整个七玄山。
很高很高的高空,落下来一个粗布少年,没错,就是李柱子。
“啊——”站在山草上的李玉儿也跟着喊。
黄光一闪,古铜弯刀定在悬空一处,如同骤雨。弯刀上躺着个人,正是啃咬馒头,一脸悠闲意的江仁明。
其实看到弯刀的那一瞬,真实的心境:这个圆环是啥子东西?
而若假意一点:似乎弯的有那么点离谱,有那么点夸张,俨然弯成一个圆环了唉。
可是,接下来映入眼帘的,当一根简陋的,粗粗的,又鲜红鲜红的大木桩俏丽丽地出现,且被郑重地告知这就是弯刀的刀柄没错时,忽然一下子释然,天地间唯有风轻云淡了呢。
何故?还问何故!
道友你说呢?
“不急,不急。”果然够悠闲,直至呼喊声从耳边飘过三个屁的时光,圆环才轻轻巧巧绽放一坨黄,十万火急又惊险刺激地接下早已吓傻,连头发都变直了的小师弟。
“啊——”悬着的心还没落下,带着风声,弯刀一个急转,直向上而去,那么,自然是这响彻天际的又一声惊吼。另外,哟呵,这位小弟子的头发忽的笔直向下了呢。
“还没玩够呢!”响指一记,可爱的小明明冒出一抹奸邪。刀光随之一折,来了个倒悬晴空。
“啊——”哎呀呀不好,头发又竖起来了呢。
“啊——”
“啊——”
“啊——”
一连三声杀猪。哎呀呀头发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又偏向右,上上下下,但总是笔直又笔直。好好玩哦。
“下去吧。”这样的事情,当属江仁明的看家本领。忽然间出现在小师弟面前,忽然间掏掏鼻孔,弹弹,优雅地说上这么一句话,然后当着小师弟的面一点一点撤走弯刀,拿在手上,一下一下轻轻拍打。
出自小师弟脸上,那表情,那目光,一系列的惊险变幻,可是精彩了。
“很自然,很到位。”江仁明煞是闲情地夸赞起这个。
“师兄——”可怜的孩子,那么,就,可怜地直直下落吧。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天灵宝剑上的显峰大侠早已预备,各就各位。
到底一对活宝啊,显峰掏出的这一把剑,怎么说呢,该怎么去说呢,根本无从去说啊!
试问:剑是长这个模样的吗?
方方厚厚,且太方太厚,跟锏一个样子不说,“搅屎棍”这么风流的名字又是多么灵光的脑袋瓜子才想的到啊?
“哟,好师弟,这么巧啊,又拿你这破搅屎棍来丢人现眼啊!”江仁明可是从不留情的狠角色。
“一人,一搅屎棍,照样叱咤风云!”说到狠角色,陆显峰向来也是行家。
“文雅一点不行吗?”李玉儿的落云剑也飞过来了,“好端端的锏,硬要扯成搅屎棍!”
“师姐——”有人忽然长跪不起了,“怎么连你也说我的小心肝是锏——”
“本来就是啊。”李玉儿说的极其平淡和自然。
“不是的!不是的!小心肝她不是的——”好可怜的显峰,死死抱住李玉儿双腿的同时不单要承受李玉儿的七玄山连环踢,还要深受江仁明七十二路棒槌打年糕之害,所受重创前所未有!
“死相。”他跳起来,嘴角挂有鲜血并温柔地嘟嘴说,“你们都死相。”
“今天要拔萝卜吗?”小明子多打了一下年糕。
“咚!”显峰还回来。
“嘣!”“啪!”“哐哐哐!”又打起来了。
“拔几个吧。”李玉儿思忖了后道,“虽然这几天生意不太好。”
“师姐说的好!”
“师姐说的妙!”
“快要入冬了。”李玉儿又道,“我们准备些四冬吧。”
“师姐好头脑!”
“师姐好头脑!”
“不能说一样!”
“要说不一样!”
“嘿嘿!”
“哈哈!”
这两个活宝。
“啊——”
“啊——”
“啊——”
云巅之上飞舞着的小师弟就可怜了,随着闲谈着,打闹着,三人的法指种种,他就跟着飞旋,转圈,直落,急上,他快要死了,他的头发快要折断了。
“啊——”只听如此,心潮澎湃。(^_^)
小的时候就幻想过飞,各种姿势飞,翻跟头,振翅如云雀,还要蹬腿游,像青蛙那样!现在一股脑儿玩遍,虽然力气是丁点没剩下,头发也成了个无精打采的鸟窝,可山草上那个小弟子开心得要死。
“又是美好的一天。”显峰也躺下来,他最喜欢干的,就是躺着打盹,七玄山上,他最爱偷懒了。若是嘴里能再叼根思甜草,神仙也不过如此。
“有你就没指望。”江仁明也来了,抱着一堆闲书躺下。他也是个爱偷懒的,没入道前,没日没夜修行,可一炼制了法宝,三天两头不见踪影。
原来,他拼命悟道,只为御刀飞行,便于古城和七玄山间来去自由,找他最爱的闲书看。当然,七玄山上的采购任务一直绑在他身上。
“差不多了。”拉过小师弟,大圆环遥指旭日,“出发——”自从多了个小师弟,每回下山,江仁明都带上。烦人的是,另一个师弟也硬要跟着来。
“我也去,我也去!”嗅觉就是这样灵敏。
“我不准——”江仁明呼吼着。
“我准了。”自己竟然也可以准许自己,七玄山的世界,果然不一样。
“出发——”吴楚义大喝一声,金光一现,金蛇狂刀骤然变大。弟子五人都在上面,打盹的打盹,看闲书的看闲书,还有吃烧鸡,咬冰糖葫芦的。
“这手艺,真是。”李玉儿正对着古镜,比对一支又一支的木簪,“都好漂亮。”
“你这个容貌,真是。”看着闲书还不忘说闲话,可似乎。
“你刚刚说的?”一道让人心寒的目光忽然发出芽头来。
“没有没有!”忙得摆手,解释,“我说书上的来着。”
“不对。”显峰醒了,他要告密,“师姐,江泼皮说你糟蹋木簪。”
“什么——”斗争不可避免。
“啊——”嘶吼也不可避免。
“乒乒乓乓!”接下来,江仁明和陆显峰的争斗,脚斗和压牛屎同样不可避免,而又酣畅淋漓呢!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一种很邪恶的感觉和气息游离苍穹呢?
“注意点,注意点。”作为大师兄,吴楚义总是要说些什么的,“别吵到小师弟入静。”
说到这个小弟子,自从那夜初识静生之境后,整个人像着了魔。平日,除了烧火做饭,只就山草上坐着,一动不动。
李玉儿他们见了,可是心惊,直让小师弟多休息休息。可小师弟摇摇头,只笑着说不累,众人也就由着他了,可生心养性的丹药,没少给他灌下去。
“柱子身上,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独自陶醉,独自深情。该跑的都跑开了,连定力最强的吴楚义也蒙上眼睛豁出去地从刀上往下跳。然而该有的还是有,叹息声追上来了,江仁明如影随形的声音也追上来了:“我呀,就是这么乖巧太不好!”
此外,还有咿咿呜呜嗡嗡苍蝇又蚊子的念经声不绝于耳:“一定要想起我动人的脸庞,还有我迷人的微笑哦。”
“哈哈哈——”就这样独自狂刀上汹涌起舞,红着脸害羞地掩笑。不得不说,这等放浪形骸的掩笑,绝迹江湖很久很久了。
日子在过,修行在继续,人也悄悄长大着。
心静之法讲究心念花尘,颇似禅宗的枯禅之道。凡心本动,自然是难以平静,这才涉入此道的人稀少。
可眼前的粗布小弟子,似乎从不觉得枯燥,每日只就盘膝坐着。有时候,若是李玉儿他们不去叫他,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坐着的时候,他的心念去了哪里。
李玉儿等人常夸小师弟道性好,不过每每问及,小师弟只是摇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去了哪。只知道心静下来了,然而并没有走入什么静生之境,只听到师兄师姐们叫他,他就醒过来了。
“这不成了做和尚!”江仁明叹道,不过,还真有点像,“都快一年了,这狗屁的静生境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弟子笑起来,他反而是最不急的,又继续坐在七玄山的山草上,闭上眼睛,入静。
沉下,沉下自己,浮现的东西会越来越多,虽然暂不能发觉。他人不知,李柱子他自己也不晓,入静之时,心如止水,没有波澜,连微痕都没有。
岁月又去。
这一日入夜,木床上的小弟子盘膝而坐,万物化虚,一切即静,即无。
忽然间,一阵凉意飘来,好像还有风。李柱子细心去感,滴滴答答,似乎还听到了泉水的声音,像极了一个人的心语。
只像是循着其声,人走过去,周身的所有变得模模糊糊,然而,波纹一荡,又瞬间风平浪静,这些清影,一个个浮现出来。
傻笑声,木床上的李柱子,是惊,是喜。
原来心眼逢初,万象影生,见到的是如此美妙的情景。
简小的木屋静着,夜色撒下来,缠在屋子上。屋子外有影子萌动,带起迷蒙雾色,不是很清晰。但那是风,李柱子却心里确定下来。
木窗子掩着,有静,又有动。大概风牵住窗,令窗不停地轻动,可风带不走窗的。
木窗内,木桌静静,令人奇怪的,那盏油灯明明燃着,可它好静。
后来,柱子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就仿佛灵魂出窍,自己看着自己。又有凉意,又有风来,也就随风而入,吐息间飘进自己的身体,第一次看见属于自己的内在世界。
三千世界,可自己的,究竟占了其中多少呢?
飘,一直飘,内在的世间也像是无尽。直到微凉,这种熟悉的感觉出现,李柱子跟着它,心性由随,到了体气所敛处,也就是丹田。
像是有堵无形的墙,体气出不来,外物也进不去。可他进的去,他就像是一缕风。
仿佛沉睡许久,忽然间醒来,又得自己。
浸着一股凉,四周都是雾气世界,原来丹田是这样,跟七玄山好像的。
李柱子心惊,又喜,继续看去,见到凉意中弥漫着的青黑二气。不全是气,有聚成水滴往下落的,水声叮咚,水痕微微,泛起轻纹,又变雾霭。
黑色的,应该就是古卷说的浊气。青色的,缓缓飘过来,萦绕在李柱子周身,熟悉的微凉。
“青龙祖上。”李柱子默默念起此语,“龙真也是寒意的,跟师兄、师姐他们的灵力一样。”在梦里笑起来。
傻笑了好一会儿,才随古卷所指,缓动心神。可这时,噗的一下,响起低低闷声,随之心底一沉,仿佛一座巨山压在心口,直让人喘不过气来。李柱子心意已决,屏住呼吸,心神全系,那浊气还是不动。
龙真真好,只这时飘过来,漫到浊气上,寒风四起,丹田中的气雾盘旋起来。浊气终于动了,虽然只是一缕,可李柱子好开心好开心的,缓缓松了一口气呢。
龙真继续催动,飘拂,巨山的那股压迫感缓缓变轻。只见浊气缓然而上,竟是穿透丹田,乃至李柱子整个人,从他的头顶缓缓飘出,化作墨尘,消去。
只觉全身热意,像个刚出蒸笼的白面馒头。出了好多汗,汗带着几分黑意,像是浊气所留。
再一细察,不免心惊,这才消了一缕浊气,可所有的力气都没了,全身软绵绵的。也难怪,古卷中说,若想得道,内修无心,外练几层皮。若不增强体魄,这样的力气消耗怎经得住?
擦擦汗,脸上满是笑容。从木床上起身,打开木窗,对着夜空方向拜了三记,听到:“李家后人李柱子,谢谢青龙祖上。”
只笑起来,油灯下的李柱子又盘膝坐静,这一回没去丹田,只是看着自己的经脉。看不见,但感受得到,两种凉,一种微凉,一种阴凉。缓缓地靠近,甚至贴着它,龙真有动静,可鬼气还是一动不动。
第二日,这件事传遍整个七玄山,又是安宁不得。呼喊,嘶吼不休,直至风狂雨啸,雷电轰轰又咔咔。
“慢死了。”李玉儿等人直抱怨着好慢,一副同情小师弟的样子,“这无灵之体,也太折磨人了。”
可是,这样的修行路,哪里慢了?
百万年前,还有弟子修行真法古术,若是跟他们说,有人只一年便窥得丹田境,打死他们,他们都不信。但是,他们真的要被打死了,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但发生,还发生得格外精彩。
“不上钩呀,不上钩。不上钩呀,不上钩。”一直重复着,“不上钩呀,不上钩。”
“能不能不吵,鱼都被你吓跑了!”李玉儿恶狠狠地瞪过来,他却报以微笑,两腿夹住鱼竿,整个人往后一仰,舒舒服服伸了个大懒腰。还发出令人厌恶的,极端烦人的吱吱吱吱,次次次次的磨牙声。
仙门语录: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若是到了。
“啊!呀——”果然到了,立时立地出现一条活蹦乱跳的仁明鱼,“师姐饶命,姐姐饶命。”这一会儿求饶,琢磨着是晚了点,呼喊声都刺去天上了:“鱼竿!鱼竿断了呢——”没有停,继续杀猪似地咆哮:“师兄,救我,救救小明明——”
“柱子钓到鱼了!”这一句挽救了他,归于风平浪静。
“好大一条!”李玉儿把江仁明一扔,跑去石栏旁了。
一条格外大的鬼鱼,扑腾着,在水里那么凶悍,上了岸,还一脸杀气。
“你,好凶呐。”鱼悬空着,摸着它的脑袋,李玉儿在说话。哗啦,哗啦,猛地摇摆身子,看样子鱼是不答应。
“柱子,怎么了?”鱼竿没有动静,李柱子也没有动静,目光停在河面上。方才飘过了一朵红花。
扑通,哗的水声,竟然跳下河去了。相比之下,鬼鱼落水,恰如泉水叮咚。
“不可能,大蛟山到这,起码得漂上个一百年。”江仁明可不相信,花来自柱子村,“何况,花早就烂了。”
“是村子里的味道,还有天潭河、杨柳、大槐、含香树!”李柱子看得入神,就像是鬼附身。
“师兄,你见过这种花吗?”李玉儿问。
“我第一次见。”吴楚义答。
“终于承认人家是师兄啦!”江仁明说,“但我也是一样的回答。”
“人家才不是师兄哩!”陆显峰说,“而且我也一样。”
李玉儿先是瞥了两眼,才看着小师弟笑起来说:“但我相信柱子说的。”御出灵力,水随风变气雾,这个小师弟都成水做的了。
“二师兄其实也很相信很相信的啦——”偏要用奇怪的调子唱出来,吓坏了路过的,小影城的百姓。然后又有了新的一出。
“咯咯哒,咯咯哒——”别人是金鸡报晓,到了江仁明这,成了母鸡下蛋。可怜的七玄山,饱受折磨。最痛苦,远不止此。
“大大白白的七玄山萝卜咯——”这不,吆喝开始了,“又甜又脆又迷人咯——”
这?这说的真的是萝卜?
“快来买,快来看咯——”叫卖上瘾了,突然又醒悟,“不对,今天没拔萝卜啊。而且而且,最近的生意老不好,唉——明明入冬了,四冬也卖得不好呢。”
“是不是!是不是嘛?”连问两声,这周围的人仿佛都成了聋子。原本还有个不厌其烦的小师弟,可小师弟这会儿有点鬼附身。
“要不我们改行卖饼吧?”还是安静,极其地静,他的周围,连青柳的沙沙声都听得十分清楚。他是个有着绝技的修士。
“好不好!好不好嘛!”他开始一个个恶心过去,除了一个,又开始一只只手猛摇过去,除了一双,且说了“不摇断必然是不会罢休”这样狠心的话语。
“可我怕。”那被他忽视的,却强加进来。显峰忽然紧紧地抱住他,他原本要发作,准备一个漂亮的转身加大葫芦瓢梆当扣脑门,可当他听到显峰说着“人家怕黑,榕树!人家怕黑呶”时,竟然娘亲之心绽放,张开了自己温暖的怀抱,边轻拍着显峰的背边安慰着:“乖,不哭不哭,不要怕。”
惹得周遭一个个大灯笼出现,定睛一看,原是一对又一对瞪大的眼珠子。
但很快,他厌倦了,他一把甩开显峰,伴随着砰的一声,显峰嵌进了泥墙中。
“好不好!好不好嘛!”他又开始重复,尽情施展他的温柔。亦可以说是一种淫贱。
“啊——”惊叫还是出自显峰,乓当落地,吱啦吱啦,吱啦吱啦抽筋,“啊——”又一声惨叫后,有一只手过来扯住他的耳朵,也就醒来了。
“多谢师姐搭救。”单脚一跳,可爱之气扑面,媚眼一抛,原以为会来个万福礼什么的。可是,鼻孔忽然张到老大老大,还硬要别人一个个看过去,放肆大笑赔偿。令人恶心。
就是这样沉浸,陶醉自我世界。离奇,迷幻。
美好的一天,就在这样不美好的气息中,美好地飘过去了。翻一页,又在同样不美好的气息,也就是让人不得不发疯的呼喊声中醒来。
天还未亮,背着一筐石头的李柱子上路了。铁筐是吴楚义做的,做了三个,可惜了两个。
原本,江仁明和陆显峰也跟着,可没到半月,两人都不见了。江仁明继续看他的闲书,陆显峰还是叼着他的思甜草根。免不了李玉儿的数落,可这一切,蔷花都觉得习惯了。
一个月过去,李柱子还在,又惊到江仁明他们了。
“小师弟果然和师父说的一样,好执着的性子。”江明明说。
“不过,这样挺好,小师弟在向前走,走在他的路上。”陆峰峰说。
这样子和气,齐心协力。隐隐地,总觉得气氛上有那么点古怪,有那么点不对劲。
“每日清晨看着他的早课,他的体力之行。”江明明呱呱鼓起掌。
“嗯,师兄说的对。”陆峰峰也呱呱,另说的格外深情,“又见他入静,一缕又一缕的浊气从他的眉心飘出来。”
隐隐地,这种古里古怪的气息在蔓延。
这个时候,满身是汗的小师弟宫哒宫哒沿着山涧跑过来了。
“跑得好!”江明明赞赏,拍拍手。
“跑得漂亮!”陆峰峰也赞赏,也拍拍手。
小师弟傻乎乎地一愣,杵着,不知究竟。
“来!坐下来休息休息。”陆峰峰拍拍草地,还笑着冲江明明轻一点头,伸出手邀请:“有请师兄你,和师父您。”
“嗯。”江明明也不避让,先是倒立喝着:“师兄——师姐——为师要开坛讲经啦——”然后莞尔一笑,恢复正坐,换了个稳重的,吴子鸣的口吻:“趁此良辰美景,为师同你们唠唠嗑,说说境界这门学问。”
“不准笑!”显峰喝道!因为小师弟竟然目无尊长地笑起来。
“是!师父!”小弟子立时挺直腰板肃立。
这个举动,是否预示着,或者暴露了?难道,莫非?不要不要,千万不要啊!小弟子可不能沦陷了啊!
以下来自一个白杨鬼的叙述,有另外一只时光鬼的眼睛看到,听到,于是他也跟着看到,听到:
修道界,修行功法虽有不同,修行方式亦有分歧,可于人的功法深浅,有境界之说。
空元平初,曲径空为,化无永逸,形定分蛰,漫折无回,就是这五境。且每个道境中各是千万天地,天地何其广啊,后来渐渐出现的窥道、游浮、大道三段阶梯,也就不足为奇了。
境界之说,有人深究,有人笑过,不当回事儿。其实百万年前,得道之初,并没有这些繁复的说法,只因人爱慕虚名,爱有高低强弱攀比,这才如此。
沿袭了百万年,也就懒得刨根问底,权且接受。当然,还是有许多人乐在其中。
眼下的修道界,说的是七玄山这样,归在末代的弟子,大多还止于空元平初,道性过人些的,或者有所奇遇,可入曲径空为。大凡能入化无永逸的,不可不说是天纵之才。至于形定分蜇和漫折无回,那是很后来,很后来的事了。
不过,修道界中一直存在慧根之说,天赋总显得尤为重要。这不,百万年来,无论何时何地,总有人在寻慧根弟子,引来山上修道。毕竟,门派总是门派,有比较,有争斗。
“除了慧根,剩下的就是兽丹了。”叼着思甜草,陆显峰口齿不清地说着。
“可怜的古兽们,被杀了百万年了。”一声叹息,李玉儿也躺下。她的身旁,小师弟又没了反应,因为,青龙祖上也是古兽。
再看七玄山,长老吴子鸣的道法自不用说,形定分蜇游浮境的他,除了近年方入漫折的掌门叶子凡,叶落门中无人可比。
可除了吴子鸣,他的那些个弟子,一直以来都是叶落门的笑话。只大弟子吴楚义一人方窥得曲径修为,其余的,都还在空元修为苦苦挣扎。他新收的那个小徒弟,也在其中。
这也怪不得吴子鸣,他本不是好争之人,他不会去寻慧性超群的弟子,他也不会特意地杀了古兽,夺来兽丹。他只认缘,缘来了,七玄山上多一个弟子,缘不来,他不强求。
“师姐,你们炼化过兽丹吗?”失神了好久,突然醒了,小师弟冒出这么一句话。
“要是炼化了,我江仁明可是曲径修为的高手了!”哈哈笑起来,脖子一歪,“以前师父开玩笑,说要给我们兽丹,可是一想,着实不忍心呐!”
“你不忍心,我可不信!”李玉儿丝毫不给情面。
“我啊,就是心地太善良了不好!”又笑得猖狂了,忽然又静下来,“那是几千年的修行啊,就这样炼化了,怪糟蹋的。”
“是这个理。”点着头,一偏头,表情变了,“可从泼皮师弟你嘴中说出,总觉得怪怪的。”
“是不是格外地亲切,格外地动人。”转过头去,尽是微笑和媚眼。
“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旁的显峰冷冰冰地嘶吼。别说,显峰脸上的神情还真是如此。
可万事总有转机。
“你好。”
“你也好。”
两个人忽然起身彼此作揖,又哇地同时哭出来,心心相惜地搂抱一起。
“是这样的!”
“真是这样的——”
就这样一起哭着,吼着。
小师弟点点头,看的多了,居然能够平常心了。鼓掌还是要的,转而开始沉思,太多的东西,他还想不明白。不过,他似乎也是个窥道境的小修士了,每日在奔跑,每日在静坐,在掌勺,在笑。
万般心法,开头总是难。如果能撑过去,往后渐渐平坦,渐渐好起来。静生之境,反而是真法中最为艰难的,往后的浊气尽也是道坎儿。跨过去了,大道明于心,路途也变得悠悠向前。当然,如果跨不过去,止步于此,百年或者一生。一切终成妄念。
这小弟子也是个怪人,从没见他幻想这些。道法高深,他好像不憧憬。古法残卷,他也不在意。小小的那颗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道中有道,顿失浮心,摈弃浮念,人忘己,术象皆灭,已经入道,亦得道。
“师姐,这个味道?”比南边更南边的地方,吹来了风。
重重的吸气声,像头牛,把鼻孔张到最大的江仁明深情地吼道:“南海的气息啊——”
“古书上都说,南海以前是个大深潭。”托着腮帮也沉思的李玉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们偷偷跑去玩,要不是师父来得快,七玄山后继无人咯。”陶醉归来的江仁明,命悬一线的事儿,也说得这么喜庆。
“走,我们去南海捡贝壳。”忽然蹦起来,这少女心啊。
“会有人不同意吗?”她回头问。
“冲!”
“冲啊——”
“你赖皮——”
“是你先拽我的!”
“我才没有那么阴险好不好——”
“是你,是你,就是你你你!”
“啊——我要杀了你——”
“快一点!快一点啊!”
“小师弟还不会飞,你们慢一点——”
打闹,呼喊,催促,使坏,这一个个的贪玩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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