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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出乎意料
“小姐,身子刚愈,还是回房歇着吧!”
小五闻声偏过头去瞧倩如,对她微微一笑,表示无碍,似乎想起什么,又急忙开口打探:“倩如,太后为何会帮我?难道齐王毫无异议吗?还有我是怎么回相府的?”
那日,明明太后的态度十分强硬坚决,她体力不支直至昏迷前,亦不曾见太后心软半分,为何后来又帮她请旨?深受皇帝喜爱的龙天齐又是怎样的态度?还有,最关键的是谁将她送回相府的?
倩如恼火地揉揉额头,秀眉微蹙:“小姐,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叫奴婢如何应答?”
“一个一个回答。”小五直截了当。
倩如点点头,声音清脆悦耳:“奴婢也不知太后为何会帮小姐取消这门婚事,小姐回府的第二日,太后便携着皇后一同去了皇帝的天辰宫。翌日,朝会上便取消了小姐的婚事。”
倩如看着小五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并未喊自己停下来,又接着说道:“小姐,倒真是奇怪,齐王从头至尾并未说过什么,亲事不变,这新娘……”
小五未等倩如说完话,便打断:“亲事不变,什么意思?”
倩如挑眉,眼眸中神色皆是不屑一顾:“小姐,真是峰回路转,老爷顺势将蓉儿纳为义女,下月初便嫁与齐王,成其侧妃。”
小五早知蓉儿不简单,却没料到她竟是龙天齐的人?!可是监视她做什么?她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司徒画了,太后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龙天齐手指紧捏着画卷,一脸冷冽,如寒冬飞霜般冰冷,厉眸锐利地望着手中的画卷,明明怒不可遏,却又不舍得撕毁,仿佛那是他最珍弥的宝物。
她为了不嫁给他,居然去求太后,整整跪了一天直到昏迷也决不松口。
砰的一声巨响,瞬间满是碎片,修长的指缝滴着血珠,斑驳一片。
一个纵身,他已飞出窗外。
“亏小姐待蓉儿那么好,没想到她心思如此缜密,真可谓用心良苦。”小五静卧在软榻上,双手搁置于脑后,想起白天倩如的那番话,沉思。
她其实并不怪蓉儿,刚来这儿时,蓉儿总算给了她温暖的关怀,虽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感动总归是有的,何况这个时代的女人都身不由己。
“小姐,你为何不肯嫁给齐王?”
小五又想起那日蓉儿问她的话,为何不嫁?不过是随心而已,另一个让她不能忘怀的人,不过是不愿意逆来顺受接受命运的安排。
小五说:“世上只有一个蓉儿,亦只有一个司徒画。”一个倔犟独立、不肯低头的司徒画,早已失了心的司徒画。
耳边有异动,小五眯眼假寐。
月色朦胧,余韵稀薄。小五瞧不清来人那修长挺拔的模样,只感觉身影很熟悉,她闭眼装作不知,只看那人要做什么。
冰冷的空气中透着一丝旎旖,只见那人缓缓走近小五床沿,身形有些似曾相识,暮色下看不清来人的表情,微弱的喘息声在四周回荡。小五紧攥手心,压制心中的惶恐与不安。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一片冷凝,那人静静地立在她的床沿,半晌无话,有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倏地,那人缓缓上前,小五紧咬唇齿,一时之间不知所措。来自脸颊上的热度使她惊愕,相府治安竟这样不堪,随便都能放个登徒子进来。她也纳闷自己干吗不呼救命,好像她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似的。
片刻,那人轻叹一声,猛然转身飞出窗外,消失无踪。
确认那人已然离去,小五立刻起身,手轻轻抚上脸庞,还停留着那人手心的温度。那个人究竟是谁呢?为何深夜闯进相府?
翌日,又一个惊人的消息。
他这么做是何用意?小五不笨,她绝不相信龙天睿请旨赐婚是因为对她有意。虽然这对于她来说是个好消息,省略过程,直奔主题,她不愿这样一步登天,她希望他们能够细水流长,日久生情。
小五慵懒地倚在贵妃椅上,兀自深思。
“太后,您这是何意?”
太后捻着佛珠,一颗一颗拨弄着,闻言停顿片刻。
环翠不再追问,安静侍奉在一侧,太后分明知道靖王心有所属,为何还要答应指婚呢?倒是可惜那样一个妙人啊!
“太后,歇息一下吧。”良久环翠轻声劝道,见太后没有异议,环翠便上前扶起太后。
“环翠,那丫头哀家喜欢,睿儿必定也会喜欢的,哀家了解那孩子。”都是一样倔的人。
“太后这话在理,倒是奴婢愚昧了。”只是终归不圆满,环翠叹息。
“环翠,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忆及当年她亦是身处后宫,一路披荆斩棘,只是那时看不开罢了。
小五今日心情郁结难耐,又一次偷溜出府想找宛之纾解倾述。不愿见到的总是好巧不巧地让她撞见。香樟树下,那两个无视旁人,眼中只有彼此紧紧相拥的男女,背影都是那样相衬。
他们相依相偎,缱绻情深;而她静默窥视,一脸悲伤。
她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亲眼见证他与她之间的爱情吗?可是她又该怎么办?太后已为她和龙天睿指婚昭告天下了,他却有了深爱的女子,而她,或许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却要成为他的妃。
她想要的他给不了,他能给的不是她想要的。
转身,她想立刻离开这个压抑的鬼地方。
“小五,等了很久了吧?方才有些事儿耽搁了,唉,你跑什么,等等我……”她怎么才刚走到后院,小五便急匆匆跑了?崔宛之的目光沿着小五方才躲藏的角落望去,抬眼便瞧见不该看到的一幕,她冷眸一敛,转身便去追小五。
龙天睿懊恼,若不是只顾着安慰娉婷遣去暗卫,也不至于如此不察,让人发觉这一幕,那女人看到了!
“子修,你不追去瞧瞧?”方娉婷顺着龙天睿的方向望去,颊上泪痕未干,楚楚动人,伸手一指,盈盈浅笑。
龙天睿略微皱眉,收回凌厉目光,淡笑道:“我追去做什么?没关系,我陪你。”说是如此,凤眸却依旧凝望那个方向,言罢,他拥着方娉婷往回走。
“子修,尽管去罢,娉婷可不是妒妇。”莲步轻移,莞尔一笑。
“娉婷,你放心,本王决不会委屈你。”龙天睿站在方娉婷身后说道。
方娉婷停下步子,转身回眸:“我明白,子修尽管放心。”方娉婷啊方娉婷,这么多年了,你今日为何就失了态呢?你不会遗失他的心的,不是吗?紧握的玉手慢慢松开。
人生在世,浮华若梦,花开花谢终是空。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小五衔着酒壶,晃晃悠悠举头望明月,当回诗仙太白,“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啊,哈哈。”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倩如,你也喝啊,你抢我酒壶做什么?”
“小姐,别再喝了,你都醉了。”倩如瘦小的身子紧紧扣着小五。小姐今日偷溜出去回府之后就成了这副模样,一个劲儿地喝酒,要是小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出现在老爷面前,不死都得脱层皮了。
“倩如,来,陪我喝酒,喝酒。”小五咯咯大笑,眼眸泛起一层薄雾。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跟倩如说说吧,憋在心里难受。”倩如拿起酒杯酌饮,水灵的眸子四下张望,她可不想落下话柄。
“嗯,呜呜,唔,倩如……”
“倩如,我早知他心里没我,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难过呢!为什么要哭呢?”小五倚在倩如怀里,所有坚强的伪装早已卸下,只剩心伤。
他俩心相印,奈何他与她总是错过。
倩如眼眸噙着泪花,她跟在小姐身边已有几月,小姐聪慧活泼,执著坚强,她一度以为没有任何事能够难倒小姐,可还是挣不脱一个情字,当局者迷啊。
倩如张张嘴想安慰小五,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放心吧,明天一早醒来,小姐我又活蹦乱跳的了。”小五捏捏倩如的小脸,咧嘴一笑。难过归难过,只是不能让在意她的人担心。
一大早,小五向大娘和几个姨娘请完安,便乘着轿子进宫。
慧慈宫内。
“小五恭祝太后万福金安。”小五一身粉紫蝴蝶彩纹流苏裙褂,腰间系着浅黄色别致的璎珞,一路走来,娉婷多姿。
她本就肤白胜雪,任何颜色都相得益彰,盘着斜飞云髻,烦琐而不俗,娇而不媚,媚而不俗,眉眼如画,秀鼻微挺,浅笑间皆是无法言喻的风情,莲步姗姗,盈然而至。面上依旧戴着精致的人面,最牵动人心的是那双如水般灵动皎洁的眸子,叫人移不开眼。
“画丫头来啦,环碧扶她起身吧!”一身深红色锦袍华服,发式烦琐复杂却十分精致的太后嘴角浅笑,朝着右侧的环碧吩咐着。
“谢太后,谢环碧姑姑。”小五盈盈一笑。
“画丫头没良心,这些个日子也不来看哀家,哀家可无趣得紧。”太后略显臃肿的身子向前倾,拉着小五的素手,慈祥地微笑。
小五很喜欢这个太后,和蔼可亲,又极好相处。小五掩唇一笑,正要开口辩解,却听到:“太后只念着司徒小姐,倒是将天睿抛诸脑后。”话语中掩不住的低沉笑意。
小五眸光一转,只见他一身深紫锦袍,腰间系着别致精良、价值不菲的玉佩。不似那日白如谪仙,他今日剑眉星宇,凤眸噙着一丝戏谑的邪肆,迎上小五触及的目光,他毫不闪躲,眸光深邃加剧。只见他款款而来,行走间风华翩翩,完全不似那些人口里的身子羸弱,俩人都着一身紫,倒是巧了。
小五回过神,起身盈盈跪下:“参见王爷。”
“无须多礼,你我何必见外。”话说得暧昧却在理,他们如今已有婚约,的确不必见外。
太后咧开嘴笑,小五面上一红,转身不再看龙天睿那张魅惑妖孽的脸庞。
“天睿参见太后,太后金安。”
“睿儿来了,起身吧!来,上哀家跟前来坐。”太后慈爱一笑。
“是。”
“今日倒是巧了,睿儿你说是吧?”太后瞧着两人的一身行头,眸光一转,掩唇轻笑。
龙天睿一顿,倏地轻启薄唇高深莫测地睨了小五一眼。小五的小脸霎时红透,红粉绯绯,语笑嫣然。不可否认,司徒画的确很美,出尘如仙。
时辰已到午后,小五和龙天睿从慧慈宫告辞出来。
紫嫣红云,青山绿水,金碧辉煌,繁华一片,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小五置身其中,处处百花齐放,芳香四溢。
两人一时无话,倒也不会觉得尴尬。
“那日,你看到了?”龙天睿停下步伐,眸光锐利地紧盯着小五,他好奇她会如何反应?
小五神经倏地停顿,未曾察觉脚下的晶石几欲滑到。龙天睿眼疾手快,手臂灵巧一勾,小五稳稳落入他怀里,鼻尖清香一片,小五欲要挣扎起身,却被他箍得愈紧。
“你快放开。”小五美眸一瞪。
果然,那人松开,眸子深沉,叫人看不清喜怒。“那日,你都看到了?”他重复,神情有些不耐烦。
小五扯唇轻笑,片刻道:“是,那天小的无意撞见那一幕。卿本佳人,王爷如此多情,又何必请旨赐婚呢?不委屈方小姐吗?”你俩心相印,何必扯上我呢?
龙天睿蹙眉,又一怒:委不委屈要你司徒画关心吗?她怎么就这么多事!?
“你不必为本王担忧,若你不愿嫁给本王,亦可请旨撤婚。反正你不是试过一次嘛!”说罢,拂袖离去。
小五身子微颤,撤婚吗?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她有退路吗?司徒冕拿她娘亲威胁她,而她爱他,却不愿因此靠近他,可是她又毫无退路。
日影西斜,月影高升。
皇宫极大,建筑千奇百怪,变化多端,于是毫无方向感的小五迷路了。她本就是路盲,龙天睿撇下她自个儿离开,这个时候,众人早已散去,她又不能大张旗鼓地询问。于是她只能在繁华硕大的花园里兜兜转转,奈何却始终都转不出去。
“该死的浑蛋,居然真的走了?!可恶!”
“怎么办?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大?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路啊路,你到底在哪里啊?”
“哎哟,这天越来越黑,脚也越来越疼。”这司徒小五同志身娇肉贵,她分明是庶出,这身子居然还这么娇弱!
“哎。”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啊,疼死了,真是倒霉,连路都不能走了,真是没用啊你!”小五破罐破摔,坐着草坪上念叨,脱下鞋袜,揉揉刚刚踢到石头红肿的脚尖,脚踝也微肿了。
“你确实没用,而且愚笨。”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小五耳畔骤然响起,她欣喜抬眸,那人依旧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略带嗤笑的俊脸,他负手立于小五身后,风度翩翩,一派不干他事的欠扁模样。不看还好,这一看小五不由怒极,喝斥道:“王爷想看我笑话?既如此,看完后请便。”冷哼一声,小五本有些动容的心,被龙天睿那副欠扁的姿态气得消失殆尽。
他依旧气质高贵脱俗,如墨如仙,而自己却狼狈不堪,可怜劲尤比苦菜花,她在龙天睿面前总是那么狼狈落魄,每一次皆是如此。
小五本以为他会弃她而去,没想到他却温柔地靠近她,对她说:“还能走吗?”他倒是想自便,只是看她这副模样,于心不忍。
小五微愣。
龙天睿瞧她这副傻兮兮呆愣的模样,摇头一笑:“莫不是痴傻了?日后可叫为夫如何是好?”
为夫?他承认是她的夫?不知为何,小五为他这样的认知心中愉悦几分。“龙天睿,我脚扭伤了,可能走不了。”小五乘机说道。
他皱眉看她光裸的脚踝一眼,贴心地帮她穿好鞋袜,双臂一勾,将小五揽入怀中,旋即飞身离去。小五粲然一笑,小脸紧埋在龙天睿胸膛,玉手攥紧他的衣袖,虽是幸福表象却终究有几分幸福。
两人未曾察觉身后那双锐利的眼眸一直注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