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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睡中的灵犀突然打了个机灵,醒了。窗外天色已经擦黑了,屋子里光线暗得厉害。
灵犀抱着肩膀坐起来,发现屋子里的空气冰凉,直冻鼻尖。低头看放在地上的火盆,里面已经没有一点火星。
灵犀坐起身来,对着外面高声唤荷叶。
没有人回答。
灵犀坐起身来,穿上厚重的衣服来到了外殿之中,可外殿中根本没有荷叶的身影。
灵犀推门出去,见小厨房的门是关着的,烟筒上没有烟,荷叶不在里面做饭。
灵犀疑惑,自己不过睡了一会,怎么起来人就不见了呢?
回屋见平日里放口粮的袋子不见了,灵犀心中明白了,荷叶是去刘嬷嬷那里要口粮了。
知道了荷叶的去处,灵犀的心踏实了。披上了棉披风去了小厨房,先是把地龙燃了起来,后又在锅里烧了一口开水。
院子里传来‘呯’的一声,灵犀大喊荷叶的名字,可还是无人应答。
灵犀推门去看,茫茫的雪色之中哪有人影?只有被狂风从房顶上吹落下来的雪,落在脸上冰凉冰凉的。
把地龙的火压好后,灵犀回了寝殿,坐在床上,双手抱膝等荷叶回来。
灵犀一直等到夜色全黑,才听殿门发出了‘吱哟’一声。
灵犀起身叫道,“荷叶,是你回来了吗?”
“娘娘,是奴婢。”荷叶的声音传来,“天气黑您不要出来,等奴婢进去。”
灵犀不疑有他,坐回到床榻上问,“荷叶,今日去取粮怎么那么久?定是那刘嬷嬷又难为你了吧。”
荷叶嗯了一声,然后是打水洗脸的声音。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荷叶从外拿着一只插了红蜡的烛台走了进来。
灵犀诧异,“你哪来的红烛?哪来的烛台?”
荷叶把烛台放到灵犀身边的小几上后,走到灵犀的床前对着灵犀跪了下来,眼泪从眼角流下,“娘娘,奴婢不能再侍候您了。”
灵犀心中咯噔一下,焦急的问,“荷叶你在说什么呢?发生什么事了?”
荷叶举起袖子把眼泪擦了,看着灵犀轻语道,“娘娘,奴婢慢慢与您说,您听了不要害怕。”
灵犀把右手放在胸口上,深呼吸一口后很郑重的对荷叶点头,“我不害怕,你说吧。”
荷叶抽噎一声,把前去刘嬷嬷那里取粮,在刘嬷嬷屋外听到的话如数对灵犀都说了,然后又说到了她尾随着碧云进了东厢房,如何发生了争执,又是如何把碧云杀了……
“……当时奴婢怕急了,刘嬷嬷就一直在外面喊。”荷叶流着眼泪道,“然后奴婢就想,左右奴婢都是杀人了,不如把刘嬷嬷也稍上,算是赚了……于是奴婢就在东厢房里弄出声音,好像碧云在与奴婢打斗一样,然后引了刘嬷嬷到厢房里来帮碧云……”
“那刘嬷嬷身强力壮,你……”
“娘娘,刘嬷嬷吃了不少的酒,站都站不稳了。”荷叶闭眼哽咽道,“奴婢站在门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灵犀说是不怕,可听荷叶尽数讲完,脸色已是苍白。
荷叶眼泪又流下来,睁眼看向灵犀,冷静的道,“冷宫虽然是个偏僻的地,可那刘嬷嬷毕竟是一宫的掌事。等有人发现了她们的尸体定是要查,奴婢自知是活不成了,就是舍不得娘娘。”
荷叶又擦了下眼角的泪,眼泪却又流了下来,“明天奴婢就把白婆婆和飞朵接到同心殿里来与娘娘同住,白婆婆面冷心暖,定能照顾好娘娘的。奴婢怕娘娘日后没吃食,便分了几次把东厢房里的吃食都背了回来,都埋到咱们院子里水井旁边的深雪中。奴婢还在西厢房中找到了精米,白面,也一并背了回来,藏在了西偏殿的杂草中。奴婢见那院子里有不少的墨炭,等会奴婢去都背回来,也藏到院子里,娘娘省着些用,定能挺到开春皇上来接娘娘出冷宫……”
荷叶哭哭啼啼,边哭边说,把她走后灵犀要怎样活着都细细的说了一遍。
灵犀最开始听了荷叶说她杀了刘嬷嬷和碧云,心中的确是震撼。可当她又听荷叶一宗宗一件件的为自己考虑时,已经是红了眼眶。
灵犀下床,跪坐在荷叶的面前,擦了荷叶的眼泪,自己的眼泪却落了下来,,“你这一下午就藏那些东西来着?”
荷叶抽噎着点头。
灵犀捧起荷叶已经找不到一块好皮肤的双手,眼泪滚滚而落,“荷叶,你怎么这么傻啊?”
荷叶摇头,抽噎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此时她心中除了后怕外,就是后悔。荷叶不后悔杀了刘嬷嬷和碧云,她是后悔自己做事太过冲动。她走了,谁来照顾灵犀呢?
灵犀擦了自己的眼泪,拉荷叶起来道,“别哭了,我问你,你做这些事时可有人看到了?”
荷叶摇头,抽噎着道,“没有,今日风大雪大,再说冷宫里也没什么人。”
灵犀拉着荷叶坐到床榻上,把头靠在荷叶的肩膀上,闭眼沉思。
良久后,灵犀直起身子对还在抽噎的荷叶道,“别哭了,咱们再去办一件事,这事就算过去了。”
荷叶抬头怀疑的看着灵犀,她可是杀了两个人,这事还能怎么过去?
灵犀握着荷叶红肿的双手,轻语道,“这雪大风大的,刘嬷嬷贪杯打翻了烛台,也挺可惜的……”
荷叶猛的抬起头,双眼中闪出光亮,“娘娘,奴婢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太紧张了。”灵犀拿帕子擦掉荷叶鬓角上沾染了的血迹,柔声道,“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让他们派人去查吧,我求之不得!”
永安帝七年十二月初七夜,冷宫走水,掌事嬷嬷所居的院落烧了一夜半天,连那三丈高的宫墙都烧红了,硬生生映红了雪夜下的半边天空。
永安帝七年十二月初八下午,大火被熄灭,整个院落只剩下了破落的残骸。
冷宫走水,上报到柔妃那里后直接被柔妃压了下来。她才刚刚执掌六宫就发生了走水的事,传到永安帝的耳朵里难免要说她办事不周。
除了命掖挺宫尽快安排管事嬷嬷外,柔妃不许有人再提及此事。
掖庭宫中,含烟跪在掌管宫女去留的掌事太监任公公的脚下,磕头道,“任公公,您让我去冷宫当差吧。去冷宫当差多少有几钱银子拿,再这么待下去,我出宫后就没法儿活了。”
“晚啦!”任公公尖细的嗓子道,“早在你之前就有宫女求了这差事去,你来晚了。”
含烟一愣,忙问道,“冷宫那地方还有人愿意去呢?”
任公公捏着兰花指端起茶盏喝茶,翻了个白眼道,“你问咱家,咱家问谁去?你不也巴巴的也想去吗?”
“我不一样啊。”含烟立马在脸上挂了哀怨的眼神,哭道,“我是实在没有差事干,我不去有什么招儿啊?公公,您就成全了我吧,您若成全了我,我日后好好孝敬您。”
任公公一口茶水喷了出去,放下茶盏后用掐了兰花指的食指指向含烟,呲着牙,瞪着眼道,“你有病,你还病得不清!”
含烟躲避不及被任公公喷了一身茶水,擦了脸后焦急的道,“公公,您若成全了我,我,我就把这送了您。”
含烟从手腕上脱下一只绿玉镯子塞到了任公公的手里。这只镯子是含烟及笄时灵犀赏得,含烟一直小心翼翼的宝贝着。若不是眼下身上没物件了,她也舍不得拿出来送人。
任公公把那镯子拿到手里看了看,笑道,“东西真是好东西,含烟姑娘,要不咱家给你安排到别处去?近来宜婕妤那里要添人手,你就去当个粗使的宫女如何?”
含烟哀求的对任公公道,“公公,我身边带着个痴呆的巧竹,去不了得宠的娘娘身前当差,您就成全了我,让我去冷宫吧。”
“哼,”任公公冷下了脸,把镯子扔回给含烟后道,“不识好歹,多少人儿想挤都挤不进去的好地呢!”
说完起身就走,心中纳闷的嘀咕道,“这冷宫何时成了香饽饽了,这上边特别指派了人不说,这些个小宫女也把脑袋削成了尖的挤着往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