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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载仁在偌大的书房内坐立不安脸红心热,打了两个喷嚏之后发觉头有点晕,要了一晚姜汤蒸出一身透汗,方感觉清爽了不少,把书仍在几案上愁眉苦脸地看着老夫子叹息一声。
“军师,我是不是流年不利啊,近几日所遇之事这么倒霉?”宋载仁的疑心很重,但凡发生芝麻点的事都要军师给掐算掐算,比如出去抢劫之前得翻翻黄历,是否适宜打劫!
老夫子煞有介事地干咳一声:“大当家的,你是星宿转世,中气如日贯长虹,坐卧霸气十足,行走威风八面——硬邦邦的体格连邪魔外道的小鬼儿都不敢近身,何来流年不利一说?”
“你给我算算五行缺啥?我好补补!”宋载仁一听军师如此夸奖自己,悬着的的心顿时放在了肚子里,但还是有些不爽,非得让老夫子说出点什么才肯罢休。
近段时间他被失而复得的儿子折腾得够呛,为了留住宋远航他使尽一切办法,只要老夫子提出来的办法他都用!所以昨天脑袋突然开窍,把陵城的知名媒婆们请上山给儿子说媒,期限三天,已经过去一天了竟然一个媒婆也没回来——感情那十块大洋打了水漂了!
“大当家的,恕我直言——你五行还真缺点什么!”
“缺什么?”
“你是五行缺德啊!”老夫子尖酸地笑道:“这段时间山寨上的事情多而杂,咱们干了一大票的事早传得沸沸扬扬,陵城内外都给轰动了,那些个鱼鳖虾蟹能咱二龙山?”
宋载仁自觉晦气地摆摆手:“您就别贬损我了,老子我行得正坐得端还怕小鬼来敲门?退一万步而言陵城暂编团和警察队能奈我何?不要说是斜岔子小毛贼,就是国军千军万马也甭想动我二龙山一个毫毛!”
老夫子摇摇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大当家的,要我看那批货放在百宝洞不太稳妥……”
老夫子的话音还未落,一个小土匪来回报,说是陵城聚宝斋蓝大掌柜的拜山来了!
“奶奶的,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晦气?原来真是有小鬼琢磨老子!”宋载仁摊开双手不悦道:“五行缺德的来了,他来干什么?姓蓝的的王八蛋坑老子多少次了,还干来上山?十里哨探给我看紧点,别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蓝笑天是二龙山的常客,五年前还差点成了儿女亲家。就因为宋远航逃婚这件事弄得蓝老爷好没面子,一时间成了陵城街头巷尾的谈资。若不是探听到几日前二龙山弄到了一批价值连城的宝贝,蓝笑天绝对不会亲自拜山。
这次拜山的由头也足够充足——可儿要见那个小冤家宋远航!
聚义厅前百步阶上,大当家的宋载仁在军师老夫子的陪同下迎接蓝笑天,这对蓝老爷而言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哈哈!我当时谁呢,原来是烂贤弟!这么久不上山想死老哥了,来来来,进屋说话进屋说话!”宋载仁尽管对蓝掌柜意见颇大,但还是装作亲热地拉住蓝笑天的胳膊揶揄道。
蓝笑天拱拱手笑道:“大当家的,二龙山的山门太高,平日不敢叨扰啊!今日来拜山是事出有因……听说令公子远航回来了?”
宋载仁的老脸一红,知道老家伙必然会问道这个,心里还没想出来怎么回答,尴尬地笑道:“别提那个小兔崽子了,自从上回之事后到现在我都羞于见贤弟——老子也是要脸面的人,俗话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草木尚能知耻何况人乎?”
老夫子暗自一笑,大当家的怎么拽上文明词儿了?!
蓝笑天也是不尴不尬地笑着摇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老哥的身体一向可好?”
“不好不坏,哈哈!”宋载仁没心没肺地大笑,看见蓝笑天后面的蓝可儿的脸上露出一股鄙夷之色,老脸更是红得难受起来:“大侄女也来了?”
蓝可儿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宋载仁!
蓝笑天的管家见场面太冷,便殷勤地笑道:“大当家的,老爷今天上山给您送来两坛十年陈酿女儿红,还有啊我家小姐从陈记洋行买了一批洋酒,也一并孝敬给您!”
管家就是会说话,说的宋载仁怪不好意思的,慌忙道谢。蓝笑天却话中带刺地笑道:“难为可儿有这份孝心,倘若当初……”
“贤弟,好汉不提当年勇,咱就论当下!来人,准备丰盛的饭菜宽带烂贤弟,把五十年陈酿女儿红拿出两坛子,我要和贤弟一醉方休!”
贴身护卫的鼻子不仅一紧,皱着眉头看一眼老夫子,那意思是:咱二龙山哪有五十年的陈酿啊?充其量也不过五年的烧锅酒!
“这么小气呢?你他娘的忘了五年前我贤弟送来几缸女儿红了?”宋载仁的老脸立即冷落下来:“我还没舍得喝呢!”
土匪应了一声转身准备酒菜,心里却骂娘:当年蓝笑天送给二龙山的几缸所为的女儿红早被倒进了泔水通——掺水的能叫酒吗?不过这小子的心眼转得很快,一下便想到了这是大当家的暗示他用假酒待客啊!
聚义厅后院,蛮牛艰难的扛着咸菜缸好不容易挪到了书房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少爷,缸到了!”
“搬进来……”
“不行了……整不动了!”算这支大缸已经是第三口了,蛮牛来回跑了六趟,累得屁都放不出来了,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但大少爷还命令他把缸搬进去,蛮牛说啥也不进去。
片刻之后,宋远航不耐烦地从书房里踱出来,手里拿着一柄黄铜把儿的放大镜,贴近大缸仔细观看上面的纹饰,心里已经有了十二分底:缸上的纹饰与恩师考古日记里面所画的一模一样!
宋远航连续观看了三口咸菜缸,才终于确认这普通的缸极为罕见——应为千年前的文物,而不是现代所制的,更不是腌咸菜装垃圾的,其身份地位极高!
二龙山的宝贝就这么多?连腌咸菜都用价值不菲的文物?宋远航百思不得其解,嘟囔了一句:“把缸搬走……”
“大少爷啊……我饿!”蛮牛说什么也搬不动了,竟让躺在地上耍赖。
“好吧,我那份晚饭给你吃!”
“别别……”还没等蛮牛说话,门被重重地关上。
聚义厅内,宋载仁坐在正位,左手端是老夫子,右手端是二当家的黄云飞,对面正位是满脸堆笑的蓝笑天。侯三忙着给诸位大爷布菜斟酒,伺候得妥妥帖帖。
宋载仁端起酒杯哈哈笑道:“贤弟,来老哥先敬你一杯——这可是五十年陈酿女儿红,比那年你送我的那两缸酒好多了!”
蓝笑天尴尬不已,打脸没有这么打的!老东西真不识抬举,当初花了我五十大洋弄的酒你不喝也就罢了,现在反咬我一口说难喝,难喝都进了狗肚子了吗?
“多谢老哥盛情,笑天何德何能?哈哈——”
“哪里哪里!贤弟乃是陵城地界的一方豪杰巨富,慧眼如炬豪情可敬,二龙山有不少事情都得麻烦你,一并在此感谢!”宋载仁好爽地端起杯一饮而尽。
酒入嘴里,吧嗒吧嗒一下味道,里面有一股难闻的骚腥味——许是在百宝洞里珍藏得时间太长的缘故,也许是因为盛酒的器皿出现了问题——总之,这五十年的陈酿女儿红喝起来跟水一样淡,还夹杂着难以下咽的骚腥味!
宋载仁紧皱眉头:“妈蛋,这酒咋回事?”
“大当家的,这个可是用百年老山参加上枸杞鹿鞭泡过的!”侯三惊诧地应道。
“哈哈!贤弟,这味道……哈哈,我还以为用鹿尿泡的呢,原来这条鹿没尿干净……”
蓝笑天端起杯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气味的确与众不同,又小饮了一口,味道的确不敢恭维。但不能当着宋载仁的面吐掉,只好含在嘴里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点头,顺便拿起汤勺弄了一小碗清汤,趁着喝汤的空把酒吐进了汤里。
老脸已经憋得通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尽管喝得是掺水带骚味的假酒,宋载仁的老脸也红透了,舌头有点发直——任何酒喝起来都是一个味道!不管是杏花村还是五粮液。
蓝笑天依然是面不改色,说话有度谈笑自如,满脸的笑容里透出一股精明强干之相。
“贤弟,这次上山恐怕不是看看老哥这么简单吧?是不是我要的货有着落了?”宋载仁单刀直入开始了正经话题。
蓝笑天摇头苦笑:“大当家的话意思是贤弟若没有正经事就不能拜山了?说一句掏心窝的话,今日拜山没有任何多余的意图。但既然老哥把话摊开了说,我不妨也敞开心扉说几句!”
老夫子满脸淡然,他们二位说的任何话都与之无干,他只是个陪酒的。而此时,侯三也忙得满头大汗,识趣地避让出去了。唯独二当家的黄云飞把耳朵竖起来听他们谈话,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贤弟有话直说,老哥我最烦弯弯肠子的!”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蓝笑天轻轻地推开眼前的酒盏,方才还堆满笑容的老脸立即严肃起来,用手挡了挡油光的背头:“五年前令公子与我女儿的婚事闹剧弄得满城风雨,直至今日小女也未能出嫁——最近听闻令公子归山了,我家可儿便要来找令公子,我怎么劝也劝不住,只好前来叨扰!”
宋载仁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小王八羔子真是个惹事精!
“贤弟,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当初二龙山为平息你的怒气也没少花费,怎么又提起了?”宋载仁十分不悦地呛声道:“我还以为交你办的货到了呢,又是一桩闲事!”
“这怎么可能是闲事?一方是令公子,一方是蓝家千金——有道是千里有缘棒打不散——咱们当老的应该尽力撮合才是,难道你想拆散他们吗?”
宋载仁差点没噎着!事情的关键在于当初小兔崽子为啥要逃婚,而且还逃得彻底——一走就是五年!现在蓝笑天又旧事重提,让他很是不爽,本来近几日已经愁事烦心得要命了,又填新愁!
老夫子使了个眼色:“大当家的,蓝掌柜的说的不无道理啊,自古以来都是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家和万事兴啊!您是二龙山一方豪杰,蓝掌柜的是陵城的巨富商贾,这桩亲事是天注定的,棒打也打不散!”
“老先生说的极是!”
宋载仁眨巴眨巴眼睛,感情他们两个穿一条裤子?其实他的心里跟明镜似的,老夫子是在暗示他这桩亲事乃是天作之合,现在不是为了大少爷的亲事正发愁呢吗?送上门来的亲事为何要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