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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然和颜小米将后山几乎走了个遍,发现党校的后山,还真有原始森林的感觉。
感谢当年的右派们,是他们亲手种下的小苗,如今都长成了参天大树。而且陌然蓦然发现,后山的树还不是胡乱种的,纵横很有讲究,甚至连林荫小道都是预先留下来的,看来当年种树的人中,一定有园林类的专家。
回到宿舍,老莫他们的牌局还没结束。屋里乌烟瘴气的,烟头扔了一地。有人还买了啤酒和花生米来,以至于他一进屋,踩着了一个空酒瓶子,还差点摔了一跤。
老莫热情地邀请陌然来一把,陌然眼睛往牌桌上扫了一下,暗暗吃惊。桌子上堆着不少的老人头大红钞,看来他们玩得还挺大。
屋里除了老莫他认识,其他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他不认识别人,别人倒认得他。有人就问:“陌支书,你们村的老齐还好吧?”
陌然当然明白他说的老齐就是齐烈,当即客气地微笑:“还好,齐书记身体硬朗着呢。”
有人又叹息:“你们看看老齐,当了一辈子村支书,最后还是落得里外不是人。毛都没拿一个,滚蛋了。”
其他人就起哄:“老齐没拿,看来你是拿了。你们村的钱,怕都是被你吃了吧!”
粗鲁的笑声越过屋脊,飘荡在空旷的夜色里。
陌然实在没心情说笑,这些支书,看着都有五六十岁一个,却如年轻人一样,一个个光着上身,手里拿着啤酒瓶子,大呼小叫地下注玩牌。
“来玩一把吧。”他们热情地邀请陌然一起玩。
陌然坚决拒绝,含着笑说:“我不会玩,你们开心就好。”
他心里想着,县里把大家组织起来办学习班,班还没开,弄得党校倒成了赌场一样。这事要是让杨书记和何县长知道了,保不准就会有一场铺天盖地的臭骂。
不过,这些村支书也不怕骂。他们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基层的乡下,平常过的就是山高皇帝远的日子。再大的官,到了他们地头,还得下轿子下马,神仙下凡问土地,他们就是土地爷,谁能奈何?
再说,村干部的一点补贴,也不是财政开支。通常都是村上自己变卖一点家当,抑或是拿着上头补贴下来的钱,发不发给村民,全在他们的一念间。
陌然不玩,他们也不再勉强。各自又把头,一起聚拢到牌桌子,吆五喝六地开始玩起来。
陌然拿了衣服去澡堂洗澡,党校只有公共澡堂,与宿舍区还有着不少的距离。需要走过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路才到。
刚到澡堂边,又看到颜小米正从女澡堂那边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披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清爽无比,风情飘逸。
颜小米看到他来,站住脚说:“陌然,等下要不要一起来我们这边坐坐?”
刚才在后山,陌然已经了解到了,这次全县的村干部学习班,除了颜小米以外,还有三个大学生村官,都是女孩子。她们住在教师楼这边,与陌然他们的宿舍,隔着一个大操场。
陌然来党校年就看过这次学习班的安排,知道明早有个出早操的程序。当即婉拒了颜小米说:“大家都早点休息,明天杨书记他们讲话,别在会场睡着了。”
颜小米笑道:“这事我做不出,除非你陌然能。不过,你现在回去宿舍,能休息吗?那帮老头子,不折腾到半夜,会上床睡觉?”
陌然苦笑道:“没事。当年我在学校,同宿舍有个兄弟,一躺下就打呼噜。我跟你说,你这一辈子都没见过他那样的呼噜,简直就是山崩地裂,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功。四年同学,我与他就没换过宿舍,一直住一起。你看,我照样该睡睡,该起起,丝毫不受影响。”
颜小米捋了一把头发,咋舌道:“这么说来,你还真的是百毒不侵啊!”
聊了几句,两个人再次分开。陌然脱光衣服,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兜头落下,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他猛地想起肖莹来,心里一阵乱。心想,肖莹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
肖莹的样子刚走,孟晓又冒出来。他有些烦躁了,怎么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她们?他将水龙头扭得大了些,水冲出来,居然如小瀑布一般,溅落在他胸前背后,隐隐还有些痛。
这次党校学习,全县所有村支书全部到齐。陌然悄悄算了一下,四十岁的村支书是主流,占了一半还有多。余下的就是五十岁,甚至有几个看起来就是六十几岁的老头子。像他和颜小米这样的村支书,按颜小米的说法,就是区区的五个人。
陌然他们是新干部,老莫就是老干部的代表。
乌蒙村的老莫,当村干部的历史甚至要超过齐烈。据说他是从民兵营长做起的,熬死了两任村支书,最终赢得宝座,成了王者归来。
他使劲不让自己去想其他事,脑海里全部是老莫一副老流氓的狡黠嘴脸。嘴角不禁冒起一丝笑意。
洗完澡出来,看到老莫他们一帮子骂骂咧咧过来,便站在一边问:“莫支书,不玩了?散了?”
老莫骂道:“狗日的,老子玩个牌,管他鸟事,催魂一样的催。催得老子急了,学个毛,老子回家玩去。”
一边的人就笑,怂恿着他:“老莫,你要有这本事,我赌你五百块。”
老莫咧开嘴笑,说:“我总得给杨书记面子。”
走到陌然面前,扔了一支烟给他,压低声音说:“我们子虚镇没人了?派了个这么个人来,叽叽歪歪的,打个牌,挖他祖坟一样。”
陌然想起镇团委书记赵安全,肯定是他去驱散了老莫的牌局了,弄得老莫一直吗骂骂咧咧。心里不禁为赵安全叫屈。
老莫在子虚镇的村干部里,他算是暴发户。雁南县迁来子虚镇,他的村卖地最多的一个。他们乌蒙村现在有几乎一半的人住进了安置区,如果不出意外,两年后,他乌蒙村就会没有一个农民了。
乌蒙村与乌有村仅仅一条小堰相隔,现在却如天上人间一般的区别。要说乌有村的人不眼红,根本说不过去。乌有村落得如今像块鸡肋一样,就是齐烈坚决不肯出让半块土地。即便是县里干部压他,他唯一的法宝就是怂恿全村的男女老少一起上阵。
乌有村的村民曾经跟陌然感叹,如果乌有村能如乌蒙村一样卖地发财,他愿意给陌然供一个生人牌位,天天烧香供着他。
陌然当然一笑了之。可是乌蒙村的表现,愈来愈让人感觉到厌烦。以老莫为首的一帮人,居然找到陌然说,有一座山,过去是他们乌蒙村的,土改的时候看乌有村山地不够,送了他们。现在他们乌蒙村人多了,地却少了,应该将此座山还回去。
谁看不出来老莫的那点小算盘?他哪里是要山?他这就是明摆着要钱。一座山在手,先不说被征地买一笔钱,单是挖山上的泥土去填其他地方,一车一车的算,一座山挖下来,也应该算是座金山了。
老莫的算盘在陌然这里折戟沉沙,他又跑到子虚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找吴太华书记诉苦,要求吴书记主持正义,帮他要回现在属于乌有村的一座山。
镇里根本不鸟老莫,据说老莫准备要告到县里去。
抽着老莫的烟,陌然想,奶奶的,会打官司共砚池。老莫你这条老狐狸,想从我乌有村扯下去一块肉吃,没那么容易。
老莫他们进去了澡堂,陌然将烟头扔在脚边踩灭,提起水桶往宿舍这边走。
走了几步,突然看到肖科长迎面过来,赶紧侧起身子让到一边,想等着肖科长过去额他再走。
没想到肖科长看到他也站住了脚,朝他招招手说:“陌然,我正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