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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那次正是你的灵魂出窍,回到了过去。并非做了一个梦。而我也正要告诉你,我刚想起来的一件事,就是在二十五年前的某一天,我正坐在这座坟头上观赏风景,看见你走过来了,发现你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于是我就掏出一面镜子,从坟头上下来走了过去,将镜子递给你。让你照一照自己的模样!”坐在坟头上的年轻男子说。
“那就奇怪了!这前后互相矛盾啊!前面你让我那神经病二伯去砍死我的母亲,为防止她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后面,也就是现在,你又让我的灵魂回到过去,阻止我的母亲引产掉她肚子里的第一胎,让她把我的哥哥生下来!
你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说。
对方不再说话了。他一直沉默了良久。
他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那一双正在看着我的漆黑且深邃无比的眼睛里,正充斥着一种别样的意味,令我捕捉到却又读不懂。
但他还是开口说话了:“你所说的前后矛盾,其实上是一个破绽!”
“破绽?什么破绽?”我疑惑不已。
“当你懂得这个世界,知道了我是谁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个破绽是什么了!现在,我就是给你说了,你也不会懂的!”坐在坟头上的年轻男子说。
“怎么才叫懂得这个世界?”我问。
“你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来的吗?你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诞生的吗?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吗?
简单一些的问题:宇宙到底有多大,宇宙有没有尽头,在宇宙里还藏着什么,你知道吗?
甚至,连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世上是先有的鸡还是先有的蛋,你能回答得出来吗?”坐在坟头上的年轻男子说。
我摇了摇头,感到迷惘,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答案!不止我,人类中恐怕谁也不知道答案!”
“说明你一点儿也不懂得这个世界。人类实在太渺小了。人类的知识范围太狭隘了!他们连自己活着到底是一种什么行为都不知道。就知道吃喝拉撒!”对方说。
我不禁苦笑了起来,说:“现在人类的花样越来越多了!人类变得越来越聪明!”
(只是现在的我还真的只能算是懵懵无知。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所面对的这个正坐在坟头上,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其实上就是一个巨大的破绽。
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破绽。也是唯一的一个破绽。
当我得知他是一个破绽的时候,我已经完全了解透了这个世界。是那种真正的了解。
至于他到底是什么破绽。放到后面我会揭晓他。)
“上一次,你的灵魂穿越回二十五年前。肯定是接引碑的功劳!肯定是它把你引渡到了二十五年前!”坐在坟头上的年轻男子说。
“那当时我也没见它呀!当我第二回做梦,才看见它从我家堂屋里的地下冒出来了。当时你要是不跟我介绍它,我还不知道它的名字叫接引碑呢!”我说。
“唉!上一次见到接引碑,就不该我往它上面刻字,尝试着跟它沟通!结果我失败了。那时就应该让你往它上面刻字。或许你尝试着跟它沟通,一下子就能成功了!”对方显得比较懊恼地说。
他又说:“大财,这事儿勉强不得!就要看你跟接引碑的缘分如何了。你还是先回去吧!记住,在现实中,你一定要想尽办法活下去。千万不能死。你一旦死了,这一切都会成为定局,再也无法翻盘了!目前这种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我感到作难极了,说:“自古以来,还没有哪个人在得了脑癌之后,而不因脑癌而死的!你这不是在作难我吗!我怎么才能活下去?”
(二)
我慢慢地睁开了一只独眼。自己正躺在床上。犹如快燃烧尽的残烛。生命已经走到了末尾。我用最大的努力,想翻动一下自己这已消瘦得不到四十斤,枯瘦如柴的身躯都做不到了。
床的旁边正守着我的母亲。还有隔壁村的那一个老头子。
母亲的泪好像已经流干了。她不再哭了。只是看着我,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和恋恋不舍。
老头子发出一声叹息,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扭过头不忍心再看我。
“娘!我不想死!”我大张开口,鼓着全身的劲,努力发出细弱如蚊的声音。有泪水自独眼里溢出来,积在深陷的眼窝里流不出去。
母亲劝道:“大财,你不要这样!死,现在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你要看开,死其实上并没有那么的可怕!一口气咽过去,啥就不知道了!”
我流泪不已,感到自己的气息越来越短了。大张开嘴,拼尽全力吸气呼气,发出“嗬嗬嗬!”的喘息声。
“哎呀!大财要不中了!”见状,老头子急着说。
“大财!我的大财!我苦命的孩子呀!”母亲放声哭叫起来。
可过了一会儿,我的呼吸渐渐平稳了,气息又长了,竟没有死成。
母亲收了声不哭了。她起身走过去,拿了一兜东西过来。露出金黄色的崭新的丝绸布料,说:“大财,我给你买了一身寿衣,你看看好看不?”
她将寿衣从塑料兜里掏出来,铺展到我身上,又将寿帽取过来放到我的枕头上。又将一双崭新的黑色寿鞋拿出来让我看。问我:“好看不?”
我吐出俩字:“好看!”
母亲又说:“大财,我还给你买了一栋好的棺材!花了一万多给你买的。又厚又大,结实着呢,木头还防潮!你躺在里面不局促得慌,冬天冻不住,夏天热不住,下雨天水泡不住你。你躺在里面可舒服了!能让你好好的长眠于下!”
说着,她又哭了。
我让母亲帮我穿上了寿衣。又让两人将我从床上搀扶起来。让他们搀扶着我到院子里看一看棺材。
棺材上的漆是暗红色的。透发着一种比较浓郁的油漆味。棺材头上描绘着一个大大的金色福字。它果然又大又厚。我在两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过去。到棺材跟前也就走了十几米远,我却累得大喘气不已。伸出两只干枯如鸡爪的手,在棺材上摸来摸去的。
这棺材呀,就是人最后的归宿!
老天爷好像是公平的。任你生前权贵滔天,万千繁华。还是窝囊如狗,受尽苦屈。死后都要躺进一栋棺材里,永远孤寂着。
我说:“娘!把棺材盖子打开,让我躺进去!”
母亲说:“大财,你还没死呢!躺进棺材里干什么?”
我说:“我就是想在没死之前体验一下躺棺材的滋味。否则,人死后啥也不知道了,就算躺在棺材里,也不晓得躺棺材是个啥滋味!”
于是,两个人用力将棺材盖子往边上推移了一些。可缝隙不够大,容纳不了我通过。老头子说:“红霞,这盖子太沉了,一直往边上推它,它掉地上把上面的漆磕掉就不好看了。你去找两个人过来帮忙,咱们一块把棺材盖子搬起来放到一边!”
母亲去外面叫来几个人,帮忙将沉重的棺材盖子搬开了。
又进来我家院子里一些村民,看我躺棺材。
有的人觉得我可怜,抬手抹眼泪。也有的人看起来并不怎么悲伤,窃窃私语时脸上还带笑。
我让母亲将围观的人从院子里撵走。母亲说,这都是东邻西舍的人,撵走人家不好看,就让他们搁这儿看呗,只要他们不嫌晦气的慌!
我说我都快死了,还有人笑。
母亲也是气得慌,但还是说:“你总不能不让人家笑,把人家的嘴给捂住吧!有的人就是没眼色!”
围观的人中有一个是马跛子。前面有提到过,马跛子是个看香的。而且看得特别准。神乎其乎的。
他一言不发的正在看着我,一张脸上的神色非常凝重。旁边有个人推搡了他一下,半开玩笑地说:“马跛子,你烧香能烧出来不,看大财死后下辈子投胎能投个啥人家,这辈子他受够苦难了,到了下一辈子会不会享大福!”
马跛子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说:“下辈子的事儿我烧不出来!但我看这个大财有问题!”
“他能有啥问题?”有人问。
马跛子说:“我不太清楚,反正就是觉得他有问题。要不,你去取大财的一滴血,浸在香上,让我给他烧烧香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马跛子说话的声音比较大,连站在六七米远的我和母亲都听见了他的话。
母亲急了,加之村上花大价钱把那个神仙请回庙里的事儿就是他鼓捣起来的,让每家每户交一千块钱。当时我家交不起。弄得母亲本来心里就对他有气。
这个时候母亲一拍大腿,竖眉瞪眼的,扯个嗓门大声说:“马跛子你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俺家孩子都快死了,你还不忘埋汰俺家的孩子!你就不怕遭报应吗!恁娘把你生出来是让你专门恶心人的吗!”
这马跛子还急眼了。他也是竖眉瞪眼的,上嘴唇一翻呲出一排牙齿,说:“你家孩子就是有问题!你敢不敢让我给他烧根香看看!”
“烧你妈了个逼!”
“你他娘的甭骂我,咱有事说事,中不?”马跛子急叫道。
“中你妈了个逼!你快滚屌走!别搁俺家呆着!你这个呲牙狗!”
在大家的一番劝说下,两人才停止争吵。两人都是气呼呼的。母亲还冲我发急:“你咋还不死叻!刚才俺俩吵架的时候你咋不知道死呢!死了多好。就说是他把你给气死的!让他赔给咱家老些钱。妈的,赔死他个呲牙狗!”
我被母亲气得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险些死掉。
但马跛子还是给我烧了香。是我坚持让他烧的。我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啥问题,看他能给我烧出个什么来。他取针在我的指腹上扎了一下,冒出一颗血珠。他拿着一根香,让血珠滴在香上。把香点着,插在了香炉上。并命令我对着香炉磕头。
我在两人搀扶下慢慢地屈膝跪下了,按照马坡子的要求,一连给香炉磕了九个头。累得我气喘吁吁的,冒了一大身虚汗。
一根香燃烧完了。但燃烧出来的香灰却是笔直的不歪不倒。见马跛子眉头紧拧,盯着一根香灰看了良久。他说了一句话把大伙都给吓了一大跳:“要糟糕,大财这孩子死后会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