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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可以信你吗?
苏霁月呼吸一滞,再次看向他的眸子,楼宸面色似又灰败了几分,并且又是一声重咳。
心口处分明看见血晕在扩大,苏霁月心下一抖,已再顾不得很多上前一步握住楼宸的手,同时将他整个人扶起来往床上走去:“王爷先不要说话,我给你处理伤口。”
她看向云深:“去拿剪刀纱布还有热水来。”
云深应了一声,当即离去。
苏霁月让云毅云岫帮忙把楼宸扶到床上靠坐着。她看着楼宸闭上眼睛紧拧眉心,没有犹豫,直接取了云深拿来的剪刀将他伤口旁边的衣服剪开。
箭伤的位置离心脏很近,且箭尖尽数没入,十分危险,若非极有经验之人,拔箭定有难度,稍有不慎便会危及性命。
苏霁月抬起头来看着极力忍受的楼宸:“王爷,箭上有毒,如果不找大夫来,当务之急是先将箭取下,不然箭留的时间越长毒就会越深入,到时就真的危险了。”
楼宸终于是睁开眼来,目光沉沉看着她:“你来。”
苏霁月抿紧唇瓣道:“王爷确定要让我来,你就不怕我一个偏离性命不保?”
“你会吗?”楼宸反问,好一会儿唇角才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来,“本王想信你一次。”
“王爷!”
苏霁月身后,云深云岫云毅同时出声,楼宸视线掠过他们,没有表示,待重新落到苏霁月身上时才道:“人的一生就是一场赌注,苏霁月,本王愿意为你赌一次。”
苏霁月原本想笑说他太抬举自己,然而牵动了一下嘴角才发觉自己笑不出来。她抿紧了唇看着楼宸,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就伸出手来握上他心口的箭。
她手指握上去的一瞬,身后三人俱都身形一颤,楼宸痛得一口气险些没提上了,刚刚闭上眼睛,苏霁月已经一提手将箭拔了出来。
“嗯哼……”
楼宸身形一颤,陡然之间全身冷汗淋漓。
苏霁月的手尚按在伤口上,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出,格外触目惊心。
苏霁月却面不改色,她抬目看了楼宸一眼,直接将止血药洒在了伤口上,同时将早已准备好的纱布按了上去。楼宸痛得额上青筋都暴了出来。
简单做了一个包扎,苏霁月方才看了楼宸一眼。他此刻还清醒着,只是已被痛得说不出话来。
苏霁月随即转过身看向身后三人:“伤口这么严重,一会儿王爷一定会发烧,你们去弄一些烧酒过来,越多越好。”
“我去。”云毅当先开了口。
苏霁月点了点头,再看向楼宸,发现他已经昏迷了过去,急忙看向云深:“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深沉默了一瞬没有说话,一旁的云毅云岫也都低着头。
然而下一秒,云岫忽然抬起头来,蓦的拔出长剑便朝苏霁月刺了过来。
苏霁月倒抽了口凉气,赶忙避过,随后怒视着云岫道:“你干什么?”
一旁的云深云毅俱都震惊上前阻止。
“闪开,这个女人心狠手辣,若非她从中作梗,王爷怎会受伤?王爷相信她,那是鬼迷心窍!”
“云岫,话说清楚,我如何从中作梗?”
云岫冷笑一声,道:“当日疫病百姓射杀一次,王爷只是拿它当做试探你的赌注故意让你听到,没想到你这个女人丝毫不心软,当天晚上就去报了信,次日一早,王爷的事情便被揭发了出来,这才有了今次城安门之行。还有今晚的遇袭。”
“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可怎会泄露了出去?那就一定是王爷的身边人,因为只有你住在王爷的营帐内,随时能接触到军事机密!这一次除了你还能有谁?”
苏霁月吸了口凉气,却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难怪当日射杀疫病百姓之事发生后,楼宸对她的态度变得格外冷淡,所以他是怀疑她的吗?
那这一次呢?既然次次指向之人都是自己,为何他还选择相信自己?
苏霁月想起他的那句问话,这才终于知道其中的深意。
原来,时至今日,他终究还是愿意信她一次是吗?
“不管你们信不信,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会承认!”苏霁月看着他们道,“如果我真的要害王爷,取他性命,我有千百回机会,可我从来都没有做过,说明什么?”
“你要的不是王爷的性命,而是王爷失去地位彻底变成一个废人,苏霁月,你敢说你不是苏雁南的人?宫中密会,他跟你说了什么?”
苏霁月眸光一寒,原来一次又一次,他们都知道!
也就是说楼宸也是知道的?那他为何还相信她?
苏霁月抿紧了唇瓣道:“苏雁南是我爹,我同他说说话总不会有错,单凭此就断定我是歼细,未免太武断了些!”
云岫冷笑:“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即便王爷醒来怪我,哪怕取我性命,我也在所不惜!”
说罢,他眸底寒光一闪:“苏霁月,拿命来!”
“云岫,你冷静一点!”
“云岫不可!”
云深云毅同时出声想要阻止,云岫却先一步提剑刺了过来。
苏霁月不料这人对自己误会如此之深,当即便提了一旁楼宸的长剑来抵挡,几个回合下来,云岫发现她武艺不凡,当即用尽全力,招招夺命而来。
“云岫!住手!”
云深看不过去了,直接拔剑上前同云岫打了起来,同时道:“是也不是王爷自有定夺,你这样乃是不忠你懂吗?”
“那是王爷心软!既然王爷下不去手,那我替他下!”
“云岫!王爷还未醒来,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
苏霁月眼见云深出面将云岫拦了下来,随即伸出手来道:“如今我无法自证清白,但我能已我的性命起誓,倘若我有做任何背叛王爷之事,愿死无葬身之地!”
云岫看了她一眼:“发个毒誓有个屁用!”
“云岫,不管她是不是叛徒,都该由王爷来处置,而不是你!”
云岫看向云毅,“你也被她洗脑了不成?”
云毅面色一沉:“难道这次地震事件你没看出来她一直在帮王爷吗?还有刚刚,只要她的手再偏一点,王爷就没命了!”
云岫盯着苏霁月:“那是因为如果她敢偏一下,我们三个人势必不会留她活命!”
云毅沉眸:“这件事情疑点甚多,即便她有背叛之心,但她到底是王妃,你若在此时将她杀了,回去之后是要给苏雁南机会弹劾王爷吗?王爷如今地位已然不稳,你还制造这些,到底是何居心?”
“我……”云岫被说得脸色发红,分明有些动怒。
“够了!王爷还昏迷着,你这样是要所有人都知道王爷受伤一事吗?”云深呵斥一声,同时看了苏霁月一眼道:“这件事暂且放一放,我们相信王爷的判断。”
云岫又看了苏霁月一眼,这才冷哼一声收回了剑。
苏霁月忍了又忍,这才上前一步道:“还请你们给我时间,我会自证清白,但当务之急是解城安门之危,如果你们还相信我,我不介意为大家出谋划策。”
“就凭你?”云岫冷哼一声,抱剑站到了一边。
云深看了他一眼,随后才看向苏霁月道:“如今情况危急,只怕不是你一个妇人家可以帮忙的。”
云毅看了云深一眼,却并不赞同:“当时地震之时,王妃提供的帮助可远非一般妇人所为,甚至连男子都比不上,云深,我们不妨听一听王妃的意见,若是可行,取了便是,若是不可行,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云深闻言又看了苏霁月一眼,沉眸片刻,方才点了点头:“好。”
苏霁月这才松了口气,上前一步道:“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得详细告诉我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深看了二人一眼,道:“我来说吧。王爷这几日一直都在准备偷袭敌营,可没想到我们的消息不知怎么走漏了,中了莫秦的埋伏,伤亡惨重。王爷也为了救我们挡下了毒箭。我们带着剩余的人逃了回来,可如今已然打草惊蛇,并落败而回,莫秦军必会抓住这个良机攻城,如此一来,城安门必定守不住了!”
原来是这样。
“是啊,我们的人本来就少,一旦王爷受伤的消息传出去必定军心紊乱,尤其所有城安门的百姓还在邻城,如果城安门失守,受灾的百姓亦恐有危险,如此一来只怕就有无数百姓遭殃,所以此番我们必须守住城安门!这也是王爷的死令!”
这话是云毅说的。
“城安门作为边关之地,城墙固若金汤,易守难攻,莫秦即便是想在此时兵临城下一时半会儿也未必闯得进来!”
云深点了点头:“不错,但莫秦兵强马壮,此番更是有五万精兵坐镇,而且领军主帅是与王爷齐名的杀神莫四王,只怕并不好守!”
与楼宸齐名?看来也是用兵如神之人。
苏霁月沉默一瞬:“可否向朝廷请求支援?”
云深叹了口气:“皇上还对王爷生着气,而且此番城安门出事,王爷虽然第一时间救援但是到底死了太多人,再加上太子抢了救援的功劳,王爷虽不至于被降罪,但皇上对王爷只怕还是不待见的。当日下令王爷领兵五千就是给王爷的训戒,如若此番求救,回去之后必然会落人口实,引人弹劾,如此一来,王爷的前路就等于是毁了。”
“此番王爷先发制人便就是想用五千兵士突围,只要成功逼得莫秦退兵解了城安门之危,他日朝堂之上才有王爷一席之地!”
不能求援,五千对五万,怎么打?
这无疑是一个死局。
尤其偷袭还死伤了一部分,眼下可用将士只怕根本没有五千!
如若不求援等同于一条死路!
可如果能赢,这也将是楼宸在朝堂扳回一句的唯一活路!
城安门的地形她熟记于心,对于平阔的城安门来说,除了坚守城内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来抵御敌兵,但是……
苏霁月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云深三人:“我有一个办法。”
三人对视一眼,看向她:“什么办法?”
“放弃城安门。”
“什么?”云岫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若非王爷信你,我们坚决不会让一个女人参与到这样的国家大事上来。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云深亦是拧眉道:“王妃,城安门关乎的是王爷以后的仕途,怎能放弃?”
苏霁月摇了摇头:“五千对五万强来绝对不可能,所以我们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或许我们应该感谢这一场地震。我们初来此地,城安门对我们来说很陌生,但是这场地震的到来却让我们对城安门的地形了然于心!”
“但是莫秦不了解!如果我们能将莫秦五万人引进城安门再来一个瓮中捉鳖,必然是最好的计策!而且城安门内的百姓早已被我们转移,莫秦的攻入只会占领一座空城,除此之外,他们捞不到任何好处。”
三个人相视一眼,对这个方法仿佛有所触动。
“可莫秦一旦入城,我们怎么进攻?”
“城安门的西面因为地震几乎已成一片废墟,只有东面成安府这一片地方算是城安门最豪华地段。而且地震也并没有摧毁这一区域。莫秦入城必定会寻一个安稳之地驻扎,这一片就最适合了。”
“而且成安府作为边关府衙之地,必然有关于我们南朝的机密资料,莫秦自然想要得到,所以一旦他们安营扎寨,便是我们出动的时候了!”
“而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挖一个地道来藏匿身形。正好城安门地震过后危险之所众多,他们也不敢一一查验,这样正好有利于我们藏匿!”
“一旦入夜寻得机会,我们便烧掉敌军粮草让人心动荡,然后再寻机会,从各处袭击,如此一来,敌军军心溃散必如一盘散沙,到时就是我们乘胜追击的时候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可行之策,看向苏霁月的目光隐隐都有了些变化。
“好,我明早就带人先去挖地道!”云毅接下了这个活儿。
苏霁月点了点头又看向云岫,才道:“这样吧,这件事情云深云毅你们去安排,云岫留下来协助我这边的事情。"
云岫冷眸看了她一眼:“做什么?”
苏霁月缓缓道:“既然你说我就是那个歼细,自然是自证清白给你抓歼细了!”
*
一整晚,苏霁月都在小心照顾着楼宸。
半夜的时候他果然发起了高烧,不得已,苏霁月只能用药酒给他擦身体降温,如此天快亮的时候,他的烧才终于退了。
但是他却没有醒。
他所中箭毒见血封喉的毒物,但好在他中毒当时便服下过解毒的丹药,正因为此才得以坚持这么久。
天一亮的时候苏霁月便让大夫来给他看了伤,好在毒虽烈,却是常见之毒,配解药虽然棘手,却并非配不出来。
苏霁月看着睡梦中的他,如果她此番解了城安门围困,那她曾经欠了他那么多回的人情应该也能偿还清楚了。
如此她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也还了昔日救命恩情,这样一来,也算两清。
正如之前所预计的那般,次日一早莫秦军队五万人果然兵临城下。
城安门外黑压压一片,光看都吓人。
好在楼宸是昨日夜里才受伤,即便白日里是云深在指挥作战,将士们也并没有怀疑。因为云深身为楼宸的贴身侍卫又作为副将,出来指挥并没有任何不妥。
不过主帅受伤肯定是瞒不了太久的,所以苏霁月也得利用这短暂的信任期速战速决。
云深在带人守城,云毅在挖地道。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正因为莫秦的兵临城下,军营之中到底是有些军心涣散,甚至有关于楼宸受伤的流言四起。
从大夫住所归来,迎面正碰到端了吃食的碧蓝。她似乎是刚与门口的守卫起了争执,一脸的不开心,待看见苏霁月方才换上笑脸快步跑了过来。
“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她迎上前来,道,“我刚准备进去,他们说眼下军事紧急,营帐非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我送不进去,正想着你的事,没想到你就回来了!”
苏霁月目光在她脸上一扫,点了点头:“是,我刚刚出去走了走。”
她看向碧蓝手上的托盘,转身走到一旁的石桌边道:“放这里吧!”
等碧蓝将食物放下,苏霁月看向盘子里精致的点心,不由得笑道:“碧蓝,你可真是心灵手巧,若不是你的这些东西刺激一下我的味蕾,我都要被这军营里的吃食给愁死了!”
碧蓝轻笑一声:“碧蓝也就只能帮上小姐这么点了,小姐喜欢就多吃一些。”
苏霁月点了点头,咬了一口点心才又看了碧蓝一眼。
碧蓝当即又对着她笑了笑,笑容明媚,眼睛纯净。
苏霁月却忽然叹了口气,将点心放了下来。
“小姐怎么了?”
苏霁月看了她一眼,忽然就伸出手来握住碧蓝的手道:“碧蓝,你是旁人,我不想瞒你。眼下莫秦兵兵临城下,城安门只怕守不住,而且……而且王爷还受了重伤,城安门危矣!”
“什么?王爷受了重伤?流言是真的?”
苏霁月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大夫说了,若是王爷能熬过今晚,明日必会醒来,所以我也只能盼望着王爷可以熬过今日,不然,城安门就真的危险了!只要王爷在,凭他的无双智谋,必定可以反败为胜!”
“小姐放宽心吧,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但愿吧。”苏霁月叹了口气。
用完了茶点,苏霁月转身入了内账,楼宸还在昏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
她在床边立了片刻,方才伸出手来握住他昏迷中的手指轻道:“王爷,不论如何,我还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你平安了,城安门才是真的有希望,你一定要挺过去!”
他平安健康,她才能了无牵挂。
不然,怎走得放心?
下午的时候,苏霁月特意换上铠甲,一身男装出现在城墙之上。
听说莫秦迎战的将军莫不知英勇神武且智谋无双,她倒是想看一看此人有怎样的三头六臂。
所谓知己知己百战不殆,了解局势打入敌人内部才好见招拆招。
城墙之下,黑压压一片莫秦兵。
五万将士将整个城墙围得水泄不通,苏霁月用了特制的军用“古代版望远镜”才勉强看清一些对面人的状况。
这些人就地扎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攻。但是如果莫秦非得进攻的话,必定会挑一个最好的时机——半夜。
一来,夜晚进攻比较容易引起恐慌,击溃南朝将士心智,二来夜里的确便于行事,尤其他们是五万人,他们是五千。
就算什么都做不了,时不时的进攻也足以让南朝将士处于精神紧绷的姿态,如此一来,一旦将士心中的那根防线崩溃,便是他们胜利之时!
心里战术,她在现代用过不少,甚至可以说每场任务都在使用,实在烂熟于心,而一个军队看似很难搞,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个人组成而已。
猜透人的内心,便是猜透了一个军队的心思,而苏霁月要做的,就是不给这些人入侵的机会!
正好眼下是冬日,城门外枯草遍地。
苏霁月看向身侧正在扎草人的士兵,捡起一个草人仔细观察了一番,只觉得可行,遂满意点了点头。
云深此刻走了上来,看见苏霁月亲自过来了,不由得道:“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让大家把城中能用的草都紧急调了过来,今晚该是足够了!”
苏霁月点了点头:“昨夜我看过星空,今晚必有南风四起,莫秦的军队驻扎点正好在城门以北,倒时草人燃烧起来,随着风力必然会引起莫秦将士恐慌,即便不能逼退他们,但是暂时击退他们的希望还是有的!”
云深看了她片刻,方才点了点头:“我跟随王爷的时间最久,也见过不少人,不得不说像王妃这样的奇女子,很少见。”
苏霁月勾唇一笑:“算不得奇,只不过我从小在山林长大,这些自然规律会懂一些罢了。”
星空其实很好观察,她在现代的时候曾还只是个孤儿院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便听过那里的一个老人提及。老人年轻的时候曾是渔民,依水而生,在那个没有电视天气预报的年代,通过星空判断风向是他们渔民的生存之技,苏霁月耳濡目染,自然就知道了。
云深看了她一眼,明显不信她的说辞,但她身上的秘密着实太多,连王爷都猜不透,更何况是他?
夜晚很快来临,果然如苏霁月所言原本的北风转南,而且风力不小,这让云深诧异不已。
这个女人难道真的懂这些?
入夜时分,连城墙下的莫秦军队都安静了下来,云深当即命人将大量的草人系到箭上,然后由羽箭射下。
第一批草人射下之后,第二批火箭紧接着射了下来,火箭射中草人直接使得草人猛烈燃烧起来,而与此同时,无数的草人居然猛烈炸开,火势很快将城门外的那一片荒草地燃烧起来,大火随着风力沾到了敌军营帐,成功点燃了敌营,一时之间,整个莫秦敌营人声大起。
一击成,城墙上的将士全都欢呼了起来。云深看着这场将敌军烧得满地跑的大火,想起之前那些无端炸开的草人,不由得看向城墙上剩余的草人,不由得拿起一个取下草人中心塞的那一团用布巾包裹的黑呼呼的东西放到鼻尖闻了闻。
这个,是传闻中的黑火吗?
可这种失传了近几百年的东西,为什么王妃会用?
如果能将这些东西聚集起来,何愁敌方五万精兵?即便是十万百万雄师又有何惧?
王妃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山林长大的狼女吗?
懂接生、懂灾后善后事宜、懂安置疫病灾民之计、甚至懂用兵岐黄之术、更懂眼下的黑火制法,她,到底是谁?
*
莫秦大营。
面对一片惊慌失措的莫秦军,莫四王不得不出面镇压人心。
好不容易将人心镇压下去,大军往后撤出十里地,他这才思及这场祸事的源头,不由得追问手底下的人道:“你确定当日战王身中毒箭?”
他身侧的下属当即道:“回王爷,千真万确,那箭乃属下亲手射出,而且箭上荼毒,战王不可能幸免,即便他眼下没死,也绝不可能有力气领兵作战!”
莫四王锐眸一眯:“那会是谁?竟能迫得本王撤出十里之地!”
“王爷放心,待明日天亮,属下立刻向我们的线人打听此番作战之人!”
*
一场大火让莫秦大军后退十里无异于解了眼下的兵临城下之危,让众将士信心倍增,一时有关于战王伤重的流言又被压了下去。
能如此用兵如神,试问此计若非用兵如神的战王想出,谁信?
而且战王昔年曾有以少胜多的胜仗历史,是以原本士气颓靡的将士顷刻之间信心倍增。
跟着战王,或许真的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也就在当天晚上,苏霁月回到军营,云岫已然听说初战告捷,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见她归来,当即迎了上去,一改之前不冷不热的态度道:“按照你的安排,我们发现了这个。”
他将一个瓷碗递给苏霁月,苏霁月闻了闻看向他:“味道很怪,是什么?”
“是黑草,一种专门致使人昏迷的东西,在王爷的药碗里发现。”
苏霁月眸色一眯,目光几乎凝滞:“原来真的是他。”
云岫压低声音道:“是谁?”
苏霁月看向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可以交给我自己来处理吗?”
云岫看了 看她,最终应了下来:“好,希望王妃不让我等失望。”
苏霁月没说什么,端着药碗便走了出去。
她来到一处营帐外,营帐里面漆黑一片,显然营帐内的主人已经安歇了。
苏霁月拿着药碗在营帐门口站了片刻,方才开口道:“碧蓝,你睡了吗?”
片刻功夫,里头的灯便亮了起来,随后营帐帘子被掀开,一张少女的脸露了出来:“小姐,你怎么来这里了?天那么冷,你快进来。”
碧蓝将苏霁月迎了进去,目光一瞥看见她手里的碗,顿时奇怪道:“小姐,你拿着一个空碗干什么?”
苏霁月看着她脸上一脸单纯之色将碗递了过去:“你不认识这个?”
碧蓝奇怪道:“不认识啊?怎么了?”
苏霁月看着她面无表情道:“碧蓝,时至今日,你别再装了,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碧蓝一怔,越发奇怪:“小姐,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当日王爷的属下射杀疫病百姓一事,听到这个消息的只有你和我,我没有做,那除了你还有谁?我本来并不想怀疑你,可那日我忽然接到了爹爹给我的信条,当天晚上我就寒毒发作。我想不到我寒毒发作的原因,因为从前的间隔至少一个月,可那次只有半个月,而且发作时的痛苦比往昔重了不知多少倍,我当时想不通,直到今日白天,你给我的糕点。”
“我特意让大夫查过,大夫告诉我,那糕点里渗的正是七伏散。也就是说,我之所以发作迅速是因为你在我的食物里面加了毒药才使得我毒性加重,提前发作,而且痛苦度多了几倍不止。”
“你是爹爹的人,对不对?”
碧蓝立在那里不动,听她说完这些,忽然就笑了笑:“好聪明的五小姐,我自问平日里并未露出破绽,却被你寻了去,所以今日有关于王爷受伤将醒的消息也是你故意透露给我的对不对?”
“不错,因为王爷昨日偷袭失败的计划只有接近这个营帐的人才有可能知道,而你身为我的贴身丫鬟,侍卫对你松懈正给了你可趁之机。”
“想不到苏将军府最不起眼人丑无盐的苏五小姐居然如此观察入微,难怪老爷对五小姐寄予厚望,看来不无道理。”
碧蓝说着,眸底的清纯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诡异乃至冷漠如冰:“既然苏五小姐知道我对你下毒,那就应该知道,老爷对你的行踪了如指掌,你想脱离他的掌控,简直如天方夜谭。你身上的毒只要一日不解,你就永远只能当老爷的一颗棋子!”
苏霁月抿唇看着他:“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那你就错了,我苏霁月从不受人摆弄,即便是我爹也不行!”
碧蓝挑了挑眉:“你中毒至深,再加上我这些时日在你身上放的,你曾经一两年的寿命早已缩短。五小姐,如果你不听从老爷吩咐,你只怕只有半年可活了!”
她说着甚至勾起唇角,笑容诡异如花。
“我自会用我的方法寻到解药,至于你……碧蓝,念在主仆一场的份儿上,你自己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碧蓝勾唇一笑,“小姐,输的是你,可不是我!你以为战王真的会对你用情相信你么?别做梦了!他会恨你的!”
苏霁月拧了拧眉:“我从未伤害过他。”
“这不重要!”碧蓝再次诡异一笑,“只要他的心里没有你,你做得再多也无济于事。小姐,念在你曾经做过我一段主子的份儿上,碧蓝奉劝你,千万别动心,否则受罪的可是自己!”
话音落,她忽然双目一定,与此同时口中竟涌出鲜血来。苏霁月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却也在这时,营帐内烛火一灭。苏霁月迅速后退数步,此时只听得耳边风声四起,等她眼睛适应了黑暗之时才发现眼前的地上留下了一身衣服还有一张人皮面具,而房间里哪里来的碧蓝的身影!
易容术?金蝉脱壳?
她到底是什么人?
从碧蓝营帐中出来,云岫当即迎了上来:“如何?”
苏霁月将手里的人皮面具递给他:“她跑了。”
云岫接过人皮面具一看,眉目一拧:“如此高超的易容术,居然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她到底是谁的人?”
苏霁月看着他,没说话。
云岫恍然反应过来:“是苏将军的人?”
苏霁月抬步往前走去:“或许吧。如果她真是我爹的人,那从我嫁入王府的第一天起,就是一个局!”
她的性命只剩下半年了呢!如此,她更耽搁不得!
云岫跟上她的脚步,抱拳道:“从前是我误会了王妃,云岫同王妃道歉!”
苏霁月回过头来,看他诚恳的姿态,倒是笑了笑:“云大人眼中了,你是王爷身边得力助手,一切为王爷着想,能多一个心眼又有何错?”
云岫看她一眼,视线触及她面上的笑容,竟隐隐有些面色泛红。
苏霁月随即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她面上取而代之的是忧虑之色。
她不能多等了,她得走了!
一连三日,城安门平安无事。
而三日时间,云毅的地道也挖得差不多了。
是以第三日夜里,所有人都撤入低道之中,城门虚设,静候敌军进入。
莫秦兵在第二日早上发现城墙之上空空如也时,当即通知了莫四王。
莫不知立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墙不由得沉眸道:“这个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爷,只怕是南兵真的走了!试问他们不过五千不到的人如何与我们的五万精兵对阵,而且战王受了伤,再加上城安门的百姓早已撤离,所以留下一座空城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莫不知停在那里,一张有着北方男人独有的英俊刚毅面容多了一份猜疑:“可能使出如此计策的女人怎么可能简单?怕只怕,他们是诱敌深入!”
“王爷多虑了,我们五万人还怕他们五千人不成?即便他们有计策,也不过以卵击石。”
莫不知眯了眯眼睛:“派几个人先进去看一看,打听一下情况。”
莫不知到底谨慎,去的人有三波,回来之后皆表示真的是一座空城,他这才率领五万人马直接入城驻扎。
城安门乃是南朝最坚固的城池,只要入了城安门,大军挥师南下不在话下!
尤其听说邻城还有南朝太子,如若能活捉南朝太子,成就霸业指日可待!
一场地震扫过的城安门固然一片废墟,但这里毕竟是曾经繁盛的商业基地。来往各国各种买卖都会路径此地,而地震埋下的财物不少。
莫秦兵一入城之后便被这里的富饶繁华吸引,大批的莫秦兵连夜扫荡尚存的富家宅院,将贵重物品洗劫一空,更是在财宝的巨大冲击下放松了警惕。
而苏霁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就在第三日夜里,所有人都沉浸在欢喜中的时候,五千南兵点燃莫秦粮草营,再次以草人烧毁敌营,然后在敌军溃散之际,领兵杀入,打得敌军如丧家之犬,五万兵士,几乎全军覆没。
那一天夜里,苏霁月守在地道中,听着上头传来的各种厮杀喊叫,看着还处于昏迷不醒的楼宸,喃喃道:“我不欠你了,对不对?”
也就在云深带了大片俘虏,胜利归来之时,才发现原本的低道之内,苏霁月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的小白狼同她一道消失无踪,就仿佛她没有存在过一般,没有半点踪迹。
“王妃呢?不是让你们看着她吗?”
侍卫惊得浑身颤抖:“回云将军,今晨大夫喂给王爷解药之后,王妃说有要事要与将军商议,属下们不敢耽搁军情,便由她带了两个人离开,可是不久之后才知道王妃甩开两名侍卫不知所踪,这……属下们也无能为力啊!”
“王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唯你们是问!”
云深气得气不打一处来,但好在眼下打了胜仗,众然莫秦主帅逃脱,但好歹是解了城安门之围,并且经过这一役之后,莫秦再想攻打南朝,势必得想一想自己的兵力,如此一来,边关也算能得到暂时的安宁。
楼宸醒来已是当日午时。
他清醒过来的第一眼便发现床前围了一堆人。云深、云岫、云毅……惟独没有苏霁月。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本王昏睡了多久了?战况如何?”